暮青當然沒忘,她倒覺得是步惜歡忘了一事,“你的人還有一樣本事,你忘了說。”
“嗯?”
“春戲演技精湛。”暮青一本正經道。這些天步惜歡在都督府里養傷,朝中皆以為他是在內務府總管府上和彭美人廝混,但一日兩日的也倒罷了,他有七八日沒回宮了,想必內務府里不乏探子,此事至今沒穿幫,可見他培養的那些人演技甚高。
前些日子,她在長春院里殺了安鶴,連長春院的掌事司徒春都死了,可這幾日盛京城里靜悄悄的,長春院里沒動靜兒,連宮里都沒動靜兒。步惜歡必是讓刺月門的人替了安鶴和司徒春的,但司徒春也倒罷了,安鶴是服侍元敏的老人了,他被換了,元敏竟然沒發現,這絕非演技高明,只能說步惜歡興許已布局多年,就等著這一日呢。
暮青的心思轉眼就轉去了別處,步惜歡卻無奈失笑,這世間女子里也就只有她一本正經地說著春還不臉紅,仿佛說的是再家常不過的詞兒。
“那他們到了江南呢?”暮青又問,汴州看著是步惜歡經營多年之地,但汴州學子多了,朝中想派個人混進去,取得崔遠等人的信任太容易了。這些少年甚是稚嫩,雖是可造之材,卻未經歷練,若遇奸計恐難識破,也躲不過朝中暗殺。
“我自有安排。”步惜歡一笑,逆著窗外午后春色,眸光如海般沉靜,令人莫名心安,“青青,逆境磨人,我在宮中無所依靠能走到今日,你亦能從汴州來到盛京,他們為何不能下江南?你要相信他們。”
暮青聽了沉默不語,她兩世為人,不覺得自己從汴河到盛京有何了不起,崔遠等人卻真的只有十六七歲,甚是年少。但她終究還是點了頭,步惜歡求才若渴,他比她應該還要舍不得這些才子,他說了自有安排,那就只能信他。
“好了,說了這會子話了,不累?”步惜歡從窗邊走來,笑吟吟牽暮青的手,“娘子不若陪為夫歇會兒,待夜里為夫回宮了,娘子可就要獨守空閨了。”
暮青果然聽不得這厚臉皮的話,眼刀剛殺到,步惜歡便想起一事來,牽著她的手便往榻上去,邊走便道:“順道給為夫說道說道,那菊之一字有何不妥。”
他還記著這事兒呢。
但此言一出,他便覺得她的腳步一停。
“嗯?”步惜歡回身瞅住暮青,見她也瞅著他,那目光深若幽潭。
“你既喜雌伏,竟不解菊花之意?”她問。
她近日常拿他喜雌伏的傳聞說笑,但今兒他卻無心與她計較此事,只一心在這雌伏與菊花之意上。
“你難道沒有聽聞過菊花與葵花的故事?”她又問。
他目露不解,卻仍笑道:“還請娘子賜教。”
“放手。”她面無表情地瞥一眼他的手,待他松開后,她轉身便走向桌邊,提筆便畫!
步惜歡忙走回桌邊,他見過她作畫,她的畫風甚是寫實,菊花與葵花在她筆下片刻便成,栩栩如生。只是不知為何在兩朵花的花蕊處重筆濃描了一番,隨后又另執一筆,取來丹青著色,兩花皆染蜜黃色,花蕊卻不知為何染了桃粉。
一幅畫作罷,她看也沒看,起身就走,邊走邊道:“勸君莫雌伏,菊花易成葵。”
話音落下,她已下了樓去,步惜歡在窗前瞧見她往西廂去了,應是去看許氏了。
春日風暖,日頭照進窗來,新畫墨跡未干。步惜歡執畫細瞧,凝神細品,思量著暮青方才的話,目光落在那濃墨重描的花蕊上,又望著那桃粉顏色半晌,忽然畫紙一抖!
屋中甚靜,男子低著頭,烏發遮著玉顏,肩頭微顫。窗外新燕啼春,屋里男子笑聲低沉,悠長難止,不知多久,忽然放聲大笑,笑聲驚飛了枝頭新燕。
窗旁一道人影刷地垂下,黑衣蒙面,眼望屋內,目光戒備——主子怎笑成這般?莫非有人下毒?
月影倒掛在屋檐下,目光如劍,速速掃了眼屋內,瞥見步惜歡手中捏著的畫,想起暮青方才下樓時在屋里說的話,咚的一聲跌下了屋檐。
這日,暮青看過許氏后直接去了東廂午憩,醒后讓人將醫書搬來了屋里,一下午沒回閣樓,連晚飯都是在東廂用的,夜里直接便歇在了屋里。這些天步惜歡在府里養傷,她日夜照顧,已困乏至極。
步惜歡似乎知道她累了,竟沒來擾她清夢,這夜到了時辰,悄悄地離開了都督府,只是走時揣走了那張二花畫作。仟仟尛哾 暮青毫不意外清晨回閣樓時瞧見畫沒了,她的心思在許氏身上,楊氏昨日在西廂照顧許氏,按巫瑾所言侍藥侍粥,清晨時分許氏果然醒了,暮青用了早點便去了西廂。
暮青到了西廂時,許氏已醒,楊氏正侍藥,兩人剛欲行禮便被她免了。
暮青先看了楊氏一眼,昨日崔遠回房后定會將去江南的決定告知楊氏,身為人母,她理當有所反應,暮青卻見她神色如常,只是眉眼間比平時更添了抹堅毅。
暮青暗嘆一聲,知道楊氏是同意崔遠遠行了,當初在奉縣縣衙大堂上以己為戒教導孩兒國法之重的婦人,終究比她想象的還要堅強。
楊氏端著藥碗,碗里的湯藥還剩幾口,暮青坐去桌邊,待楊氏將藥喂完后才問許氏道:“可能說話?”
許氏已能開口,卻懼于武將之威不敢出聲,連頭也不敢抬。朝中出了位少年都督,此事都傳到許縣了,茶館里有說書的先生日日在講話本子,聽說這位都督甚是兇暴,殺人取心,眼都不眨…
“我們都督面冷心熱,最是心善。你昨日病得那般重,換了別家,定是要將你丟去街上自生自滅的,好些的把你扔去客棧請個郎中,哪有我家都督這般讓你留宿府上,還請了瑾王爺為你診脈的?瑾王爺素有神醫之名,他的藥多少達官顯貴重金相求都求不來,你瞧瞧這兒,王爺給你留了一藥瓶兒呢!”楊氏將藥瓶往桌上一放,哄著許氏開口,“都督待你如此恩重,還不謝謝都督?”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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