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歡當初下旨追查柳妃案,不過是做給世人看,以表明柳妃非他所殺,兇手查不查得到對他來說根本無妨,即便查到了,他與元家之爭也絕非一個柳妃案就能定乾坤勝負的,而爹和這件案子里的所有人都成了這一場皇權之爭的犧牲品。
斷案是她所長,她怎能不知如果步惜歡當初沒有下旨追查柳妃的死因,爹就不會死?她怎能不知他籌謀布置多年,在江南尤其是汴州勢力漸成,有心救一人定然有辦法?
可是,她從未正視過這些事。
起初她以為是他下旨將爹滅口,所以她自薦入宮,可見到他后,從他的神情里,她知道他不是她要找的那個真兇。那時,她滿腔憤怒,一心尋那真兇,這些事對她來說都沒有那真兇重要。后來,她從軍西北,一心奔著盛京,越來越不愿多想這些事。偶爾想起,她總告訴自己說,待尋得真兇再說,沒想到那夜在長春院被他一語說破。
“要追尋真兇報仇雪恨的人是我,我竟需要你先說破這些事。我不能原諒自己,對不起我爹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暮青閉上眼,步惜歡這些年太難,那時爹與他非親非故,爹亦不是他的心腹,以他所處的境地,自然不愿多費心神。但她沒有他的這些理由,逃避就是她的錯。
那夜,他一語戳破此事,她無地自容,匆匆離去,閉門三日,才知從她逃避那日起,她便輸了心。
她已做不到公正,有何理由責怪他人?
暖閣里極靜,半晌,步惜歡起身欲下榻來,暮青聽見聲響,忙回到榻前扶住他。
“何需如此苦著自己?”步惜歡看著暮青,他該歡喜的,可他寧愿她怪他,“原以為你有多聰明,如今看來倒是個傻的。世事怨天怨人易,責己醒己難,何不擇易事而行?”
他記得當初她開棺驗尸,林中煮骨,他曾對她說過,人生行事當擇上風向,可她從來不懂得尋捷徑而走,偏要逆風而行,手里有刀先誅己,非要自己無愧才肯誅人!
恨別人不比恨自己容易?世間有多少人都是如此做的,她怎么就做不得?
“何需事事都要像斷案那般,審個清楚明白,對幾分錯幾分,一分不可糊涂?”步惜歡聲浮氣弱,卻句句斥責,但眸底含著的卻是憐惜痛意。
他原以為他懂她,今日才知他不夠懂她。他原以為一個女子有那天下無冤的理想已是難得,今日才知她把自己也算在了天下人里,容不得自己有錯。她的心如山澗清泉,清澈照人,干凈得不見塵垢。
“青青,你真的不怪我?”他再次問。
“不怪。”她的心都已偏著他了,還如何怪?她有多偏著他,就有多怪自己。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何事?”
“日后你我之間不可藏事,你需做事時多說一句,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我苦樂同擔。”
暮青怔怔看著步惜歡,沉默了。
“你待人再寡言疏離,待我都不可如此,此番之事,我以為你怪我,心中受了百般的苦,而你怪自己,亦受了百般的苦。我們不可再如此,如同你爹的事,你有愧,我亦有愧,人已故去補償無用,但你我可同擔著這份愧疚,若有來世,一同去償。”步惜歡抬手理了理暮青鬢邊稍顯散亂的發絲,眉宇間凝著的深沉似海般包容。
暮青望進男子的眸里,心似被海浪拍著,眼都被海浪打濕,有些酸澀。她低下頭去,半晌,緩緩點頭。
她太過堅忍,少有軟弱之時,這一刻讓他心軟,忍不住將她往前一帶,讓她枕上他的心口,故作輕松道:“好,那便說定了,你日后若忘了,我可要罰你。”
暮青一聽,忽的起來,問:“罰?”
她不喜歡這個字眼。
“嗯,難道不該?”
“我認為伴侶之間該相互尊重,不該用罰這個字。”
他為她話里的伴侶二字眼神一亮,卻沒說破,反而笑問:“那我問你,國法重還是家法重?”
“自然是國法重。”
“那國法有云,犯罪當判,犯錯當罰。你方才已許諾日后不可對我藏心事,若是食言,算不算錯?”
“算。”
“那依國法,當不當罰?”
“當。”
步惜歡笑看暮青,暮青再無異議,她總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就是哪里不太對,可是又挑不出錯來。步惜歡低頭笑了聲,一掃方才的沉重,心生愉悅。
她看重法理,拿國法跟她辯,她當然辯無可辯。
暮青看著步惜歡笑得愉悅就覺得不順眼,不由道:“你還是睡覺吧!”
這話說完,想起答應過他凡事要多說一句,這才又道:“你本來就沒歇好,早晨被我吵醒的,還是再歇會兒吧。”
步惜歡抬頭,笑意溫柔,她馬上就把他的話記在心上了,他本該歡喜,這會兒卻又有些遺憾了。若是她忘了該多好,他就有理由罰她了。她若受罰,不知該是怎樣的模樣…
正想著,聽暮青道:“你睡你的,我接著幫你擦身子,方才沒擦完。”
步惜歡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方才沒擦完的地兒是…
“月影怎么還沒回來?”暮青起身便往屋外走,想瞧瞧月影回來了沒。他出去有一陣兒了,準備一套干凈的素棉衣衫,這差事很難辦?
步惜歡隨著她的背影便看向屋外,月影早就回來了,一直避著沒進屋罷了。她吩咐月影備衣衫時,他已醒了,自然知道她找月影為的是拿衣衫進屋,服侍他擦身更衣。可想起方才她為他擦身時,他那痛苦難熬的滋味兒以及她還想著繼續為他擦的那地兒,他抬手便要示意月影莫要現身。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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