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忽然轉身,去了后院。
天明事發,小二奔出了客棧,護衛馳出報信,緊接著各路人就到了大堂,廚房里的酒菜一定還沒來得及收拾!
元修跟了出來,一起進了廚房,見廚房的灶臺菜板上放著不少盤子,里面除了雞鴨魚骨便是些剩菜湯底,酒壺都空了,酒壇子也滾了一地。他撈起只酒壇聞了聞,仰頭喝光了剩下的酒底兒。
他在軍中十年,想喝酒時喝的都是水,今日竟為了查出這兇手來,破了守了十年的軍規。
暮青見他將空酒壇丟去一邊,又從地上撈起一只,一壇接著一壇。恍惚間,她想起大將軍府,那屋頂亭中,那老樹下,男子抱著酒壇,大口喝水,那眉宇間的豪氣似乾坤朗朗,讓人想起塞外草原上干凈清爽的風。
而此時,他提著酒壇,真喝上了酒,眉宇間卻蒙著陰霾,不見爽朗。
他是真不希望兇手是自己帶的兵吧?
暮青瞧著,忽然轉身,撈起一只空酒壺,也將那底子倒進了口中。
元修扔了酒壇便握了她的手腕,將酒壺拿開,眉頭皺得死緊,“你不是不飲酒?”
“飲酒傷身,我不想驗尸時手抖,但一星半點的無妨,這不過是個壺底兒。”暮青看了眼元修的手,元修這才后知后覺,慌忙將她的手放開,目光轉向一旁。
暮青趁機又撈了只酒壺,把那壺底兒也喝了,元修見了想阻止,幾回都沒再敢動手,眼睜睜看著她將那些酒壺都喝光了,聽她道:“回頭若領軍棍,大將軍把我的也領了吧,我對挨那皮肉之苦沒興趣。”
元修一怔,隨即失笑,“好!”
他應得爽快,眸中帶起柔色。他曾想過有一日不在邊關了,定要她陪他喝酒喝個痛快,可沒想到頭一回兩人喝酒竟是在這客棧廚房,喝這寒磣的酒底兒。但不知為何,方才那些壇中酒的苦澀入了喉,回味竟有些甘甜,心中陰霾漸淡,唯有掌心里還存留著方才那一握的軟柔。
兩人喝過酒,在廚房里等了一盞茶的時辰,元修才道:“看來沒有蒙汗藥。”
“嗯。”暮青點點頭,他們等的時辰夠久了。
蒙汗藥產于大興西南,乃曼陀羅所制,乃軍中麻醉用藥,兇手若是軍中之人,弄到此藥并不難。蒙汗藥一般要一盞茶的時辰才能見效,但他們喝的都是底子,若有藥在酒中,時經一夜必有沉淀,不用一盞茶的時辰就能見效,可是等了這么久兩人依舊清醒,說明酒中沒有被下藥。
酒中無藥,菜中應該也無。蒙汗藥與酒是絕配,下在酒中,藥性與酒性相加,出門便倒,倒頭能睡。兇手若是下藥,酒菜都在,沒道理下菜不下酒。
但元修不想放過一切可能,他連盤子里的剩菜底子都挨個兒嘗了嘗,結果依舊清醒無事。
“看地上酒壇子的數兒,無藥也足夠睡死不少人了。”暮青道,那些龍武衛的護衛昨夜恐怕把客棧里的藏酒喝了大半。
“這么說,兇手沒有下藥放倒客棧里的護衛,是護衛們醉成了爛泥,給了兇手殺人的時機?”元修問,他總覺得這太巧。
“顯然太巧了。”暮青說著便出了廚房,往柴房去了。
元修跟進柴房,見柴禾堆上有兩把柴刀,暮青正拿起來看,他便問道:“這兩把里可有兇器?”
“沒有,兇手用的柴刀前方的尖刃長有兩寸,角銳。這兩把都短,角鈍弧圓,與死者頸部創口不符。”這些柴刀都是鐵匠鋪里打的,手工打制,每把都不同,是不是兇器只看與創口形狀吻不吻合便知道,“而且,還有一點,兇手一刀砍斷了死者的頸動脈,噴濺出來的血一定會濺到刀柄上,這兩把的刀柄都很干凈,所以不是兇器。”qδЙεω.oΜ
暮青又在柴房里尋了尋,確定只有這兩把柴刀,這才走了出去,“可以回大堂了。”
大堂里一群人等著,暮青一掀簾子便見呼延昊在簾后不耐地溜達,兩名御林衛守著簾子,長刀架著,擋著去后院的路。顯然議和尚未開始,他這敵國之王雖能進來,卻并非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讓本王等這么久,竟是喝酒去了?”呼延昊目光如刀,在暮青身上狠刮。
“狄王不想久等,可回驛館。”元修沉聲道。
暮青本不想理人,卻見步惜歡也瞧著她,唇邊噙著的那笑有些酸溜溜,她頓時皺了眉,道:“對,喝酒去了。”
步惜歡挑眉,她遇著案子時心思全在查兇上,他在行宮時就領教過了,飲酒應是為了查案,他并不疑她。只是不疑歸不疑,還不許他酸一酸?她都沒陪他飲過酒,等她有這情趣,還不知要何時。這倒好,瞧了她一眼,她還以為他疑她了,莫不是惱了吧?
“有沒開封的好酒不喝,偏去喝人剩下的壺底兒,我癖好口味真重。”暮青道,她看得出他沒疑她,他信她,她便愿意跟他解釋方才做何事去了。
步惜歡卻聽得皺眉,難得她有良心,知道寬慰他,可他怎么聽了心反倒揪著了?
“你們昨夜是自己去廚房里找的酒,還是有誰慫恿你們去喝的?”暮青看向大堂門口跪著的護衛,問道。
“呃…”那護衛支支吾吾。
暮青眸光頓寒,道:“不要以為說有人慫恿就可以脫罪,口供作偽,罪加一等!”
那護衛咽了口唾沫,這才道:“自己去的!”
暮青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又問:“你們何時到廚房里飲酒的?”
“三更天,子時前后。”
暮青頷首道:“帶他們下去,傳店家來。”
季延在門口提著劍,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一隊御林衛便進來將人帶了下去。
店家進來哆哆嗦嗦問了圣安,便跪在地上聽暮青問話。
暮青問:“客棧里可有柴刀?”
那店家不是龍武衛的兵油子,御前回話,哪敢說瞎話?當即便回道:“有,在柴房里。”
“幾把?”
“兩把!”
“這客棧后院住的都是小廝?可有家眷?屋中可有粗針麻線?”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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