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并不是第一次做急診手術,甚至主刀都做過。
但是這一次他是跟著陳丁去做,能不能拿到主刀,陸成也不知道,不過既然陳丁喊著,他也就跟在后面混,能夠有上手的機會就上去,沒有就算了。看看積累一下經驗也是好的。
臨床有很多技能都是必須要在一點一滴中積累中完成與理論的融合的。
最先開始的是那個清創探查的病人,陳丁走進去的時候,胸外科和神外的人已經到場了,
麻醉師看到陳丁,趕緊就說;“現在病人的血壓很不穩定,已經在休克血壓之下了,即便進行了輸血,也還是穩定不下來,可能考慮還有活動性的出血。”
“骨科你們要趕緊把血給止住了,否則輸多少袋血都不管事,可能病人說沒就沒了。”
陳丁是個很愛玩的人,即便到了這時候,他都沒有緊張的神色,就道:“麻醉老師,這病人的血壓不穩,可和我們骨科關系不大,要說病人若是骨折的位置在骨盆,那還能找到我們。”
“但是,就一個膝關節附近的外傷,就算是脛動脈或者是腘動脈損傷了,大不了打個止血帶就行了。”
陳丁大概一看,就說;“這病人的這條腿能不能保住,保住之后還有沒有功能都還得另說,我這邊探查很快的。只要探查到血管有問題就縫起來,沒有血管問題就直接貼一個VAC就搞定了。”
“我先出去談話,你應該喊神外和胸外的兄弟先搞。”
“陸成,你先給腘動脈走行地位置按壓止血,如果按壓五分鐘,血壓能穩定,就基本可以證明血管有問題,血壓不穩是出血導致,如果血壓還是有問題,那就得找其他的問題了。”
聽到陳丁這么一說,陸成瞬間似乎也豁然開朗起來,轉手就把病人的腘動脈給按壓住,按壓了大概一會兒,再查了查遠端的血管征,發現血管充盈是有問題的,
這樣正好代表陸成的按壓止血位置,極為精確。
陳丁:“…”
神外總住院:“…”
胸外總住院:“…”
麻醉師都無語了,看到這,他就只能再次按下測患者血壓的鍵,同時開始查血氣和電解質。
大量失血的病人可不是大量地輸血就能夠搶救得過來的。
還得需要檢測血氧飽和度和電解質有沒有紊亂,特別是容易高鉀血癥,導致心臟心率失常,然后就心跳驟停,人就沒了。
這種情況可以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查血氣和電解質。
雖說如此,但麻醉師本來還是覺得患者是有活動性出血的,雖然他聽到陳丁講得容易,把血管吻合了就完事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疾病的治療本質,其實說起來都很簡單。
只是做起來難。
就腘窩位置,里面有腘動脈、脛前動脈、脛后動脈、還有內側的大隱靜脈、腘神經等極為重要的結構,
想要探查到具體的出血位置然后找到出血點并進行電凝止血或縫合止血,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開放直視下止血尚且不容易,更別提是手指按壓的止血了。
按壓止血,說起來簡單,有手就行,但是那也要你按壓得準啊。
下肢的動脈總走向就是股動脈延續為腘動脈其余的動脈都是腘動脈的分支,又因為股動脈的體積較大,不容易按壓止血,所以一般首選腘動脈位置的按壓止血,比較可靠。
但可靠是可靠,也不是你一上手就能夠把位置給找準,然后按著基本上把下面的問題給解決了啊?
還能不能做個人?
這樣一來,陸成基本上把骨科創傷性失血的百分之九十的責任都給免除了,有這一手按壓止血,患者的血壓不穩定,就絕對找不到骨科的麻煩,那么最后病人要是沒了,
直接喊人去問神經外科、胸外科以及麻醉師的麻煩就可以了。
雖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創傷后,血液處于高凝狀態,導致了動脈或者靜脈的血栓,然后血栓脫落導致肺部栓塞、腦梗死等致死性的風險,但這樣的風險極小,而且即便發生了,在手術室,也能夠第一時間進行處理。
并且,陸成此刻按壓的是腘動脈,動脈血栓脫落最多只能導致遠端的動脈栓塞,而不會導致肺部梗塞和心臟的栓塞。
所以即便是發生了相關風險,也不是陸成的問題。
麻醉師只能訕訕笑道;“好吧,當我什么都沒說。”
“患者當前的血壓還是極度不穩,現在只有75/65mmHg,雖然已經在用了去甲腎,但也升不回來。需要立刻開顱減壓和開胸探查了。”
不管是神外的高顱壓,還是血氣胸,都是可以導致病人的休克的。
聽到這話,神經外科和胸外科的總住院連消毒的速度都加快了足足三分。
急會診,其實就是各個科室之間的博弈和互相比拼,只要人家能夠證明人家方面沒問題,你就得趕緊處理自己相關科室的問題。
心理壓力頓時增大了一些,兩人都看了看陳丁,說:“早知道骨科這么簡單,我以前就去搞骨科了。”
“本來我還以為骨科有四肢,需要記得解剖太多了,遠遠不如神外和胸外的解剖典型。”
“我發現我錯了,大丁哥。”
陸成如此快速地能夠按壓止血,也是出了陳丁預料之外的,但此刻看到陸成這么做到了,他的責任少了足足百分之九十,頓時心情大好,
因為這一手,即便他自己來,也是肯定做不到的。
閔教授能不能做到,陳丁不清楚,但是換來朱雀光和林尤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只能說非常地有難度。
如果按壓止血都這么簡單的話,那這世界上還要發明切開止血這個手術方式干嘛?
陳丁就說:“那就已經晚了,搬磚之路都已經到了路上,想重新換一個工地的成本可太大了。”
“我們骨科一旦簡單粗暴,以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感覺我簽字之后,直接敷一個VAC就可以撤了。你們慢慢繼續。”
陳丁說完,就趕緊出手術室去談話,
裝逼也得有個度,陸成為骨科露了臉,若是啥都不說,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么好的機會?但如果總是說,那就得惹人煩,影響到別人的手術。
按壓止血之后,血壓波動仍然存在,證明與下肢活動性出血無關或者關系不大,那陳丁大可認為下肢不存在活動性出血,或是活動性出血不會影響到患者的生命體征,
那就相當于只是滲血,從基本原理上講,他已經處理完了,只需要處理這個開放性的傷口就行了。
陸成按壓了一會兒,也就松開了,再喊麻醉師繼續測了一個血壓,最終的結果與按壓前差不了太多。
陸成就笑了笑,看來這次病人的運氣還挺好,沒有活動性出血,只有滲血。
在醫學的角度。
活動性出血和滲血是不一樣的。
活動性出血,是血液直接從血管裂口中流出,這叫出血。
滲血只是傷口表面毛細血管的輕微滲血,予以縫合、加壓包扎后,一般都能夠使得毛細血管被壓縮,達到止血的目的。
麻醉師就問:“你是跟著陳丁進修的嗎?”
“來這里之前就有些路子?”
按壓止血,只是止血中最簡單的一種方式,其實實用性并不太強,除了一些下級醫院,愿意劍走偏鋒地去練習,其實在教學醫院,已經很少有人愿意去練習這種止血的方法了。
第一,不容易找到,也不容易按壓得住。
第二,即便按壓止血成功后,也需要開放止血,實用性不強。
還不如直接開放探查。
所以他就下意識地把陸成當作了從下面送上來進修的人。
大家都戴著外科口罩和帽子,麻醉師也不認識陸成到底是誰,
不過胸外科的總住院這時候就把話接了過去道:“覃老師,這可不是進修的,差不多算本院的。”
“骨科的那個陸成,就是他了,最近的名氣很燥。”
麻醉師訝異地看了陸成一眼,幾乎下意識地道:“不是說那個陸成就一個學術大佬嘛?”
“規培一個月成研究生,讀半年可以申請博士畢業,然后還出國了。”
韓肖麓就講:“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在沒看到陸成兄弟前,我和你也是一個想法,一個人學半年,怎么可能達到專業博士的水平。”
“也就是今天,我才知道是我見識短淺了。誰再給我說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天才這樣的話,我反正都是不會再相信了。”
神經外科的總住院沒見過陸成,但是也聽過,此刻聽了韓肖麓的話,也是自然而然地把話接了過去,同時雙目還在盯著自己的術野,快速的切開著頭皮;“麓哥這話我覺得不假。”
“陸成兄弟我之前雖然沒見過,但是也和我們神外的研究生打聽過,”
“江湖人稱一聲小成哥。連魔都大學那邊的教授過來做手術,都能夠提出來建設性的專業上的意見,而且還被采納了。”
“可絕對不是學術大佬。”
“是跨界大佬。”
說完,他正好切開頭皮,都來不及上頭皮夾止血,就問洗手護士要鉆孔的電鉆。一邊看向陸成說:“這位很快就是我們本院的兄弟了。”
“我黃友智,在神外搬磚的。”
雖然講陸成一下子把風險都丟給了神經外科和胸外科,但就這一手法,就讓他確定了陸成是個可交之人。
專業牛,以后有個熟人看片子,找上陸成他心里也不會慌,而且陸成現在的級別低,又好找。
陸成也是趕緊介紹自己;“智哥,你喊我陸成或者小陸就可以。”
“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黃友智說完,對麻醉師喊:“我準備切開減壓了,準備吸引管,引流管。”
麻醉師回了一聲:“曉得了,這邊隨時都沒問題。”
緊接著說完,他才又對陸成說;“小陸,我托大喊你一聲小陸應該不成問題,之前那話,的確是講得有些沒過頭腦,你可別往心里去。我長你們幾歲,今晚就請你們去天寶兄弟。”
“就算交個朋友了,也不提道歉什么的客套話了。”
韓肖麓聽到天寶兄弟,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麻醉師,對陸成說:“陸成,你這次可是賺大發了,這位可是麻醉科的江源教授。”
“麻醉科公認神經阻滯第一人,號稱你主要給個部位,他就敢打,能打神經阻滯的人。”
“以后你們骨科手術要聯合鎮痛,找到江源教授,那絕對是找對人了。”
天寶兄弟是沙市網紅吃蝦的地方,就在湘大二醫院附近,
位置難定,價格也偏高,味道自然還算比較可以的,若是宵夜能夠在那里對付一番,那是極好不過的了。
其實江源教授可是不輕易喊人吃飯的,畢竟能夠在麻醉科這么大一個科室闖出來一個公認,那是極為不易的。
在整個華國,莫說舉足輕重的地位,但至少人緣絕對不會差。
曾經不止一次在麻醉科全國大型學術交流會議上,直播神經阻滯麻醉,
跟過江源臺的手術醫師,都放心得很,今天如果不是他恰好是急診班,這種急診手術他可是不管的,他只給IV類手術麻醉,其他的一律都交給了自己的學生來打。
陸成趕緊受寵若驚。
湘大二醫院作為全國知名的醫院,臥虎藏龍是必須的,可能隨便碰到一個穿著普通的老人,就可能是全國某個方面的知名大拿,這樣的人物,陸成現在就算是想要有心結交,都沒地方找。
陸成:“江老師,你太客氣了。今天晚上的宵夜該我請才是。”
“喊老師就是有些見外了,我看起來有那么老嗎?”
江源玩笑著繼續道:“況且你們幾個住院醫師,和我一個副教授搶買單,也不知道你們從哪里來的底氣。”
“一個個地家里都有礦啊?那就當我沒說,否則的話,就別提了。免得說出去,還有人說我江源不懂規矩,以大欺小來著。”
“就這么定了,我馬上打電話先去訂桌。”
江源剛說完,他學生就說:“老師,病人的血壓快不行了。現在高壓就只有六十了。心率也只有70。”
江源直接把剛要拿起來的手機就是一扔:
“腎上腺素1mg,靜推!”
“去甲泵入速度跳到40,氧流量調至430.”
“再喊兩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