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江源鎮定自若地忙碌身影,陸成內心中變得安定和崇敬。
手術室內,其實很多人都有誤解,以為手術醫師才是鎮魂石。
但其實不然,
與天奪命時,七分麻醉三分手術,雖然有些夸張,但是,麻醉醫師的水平,絕對是在病人的安全方面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主動位置的。
有一個好的麻醉醫師兜底,外科醫生的心里都會變得格外的坦然和放心。
因為麻醉醫師除了要承擔麻醉的職責之外,在手術中,還要承擔病人各種生命體征變化后糾正的職責,要承擔監測手術中病人病情變化的職責。
只要是明白人都知道,直接因為手術引起的病人死亡,幾率幾乎為零。
更多引起人死亡的是并發癥。
包括栓塞引起的心梗、肺梗和腦梗;
腦梗繼發的呼吸功能抑制;
出血引起的休克,循環血量不足引起的腦梗死;
電解質紊亂引起的心率失常;
即便是死亡率將近百分之五十的主動脈夾層,大多的死因也是因為夾層破裂出血繼發的血液灌流不足,然后引發的腦死亡和心肌梗死。
手術醫師并不怕手術多么復雜和困難,就只是怕這些并發癥,
而預防和監測這些并發癥發生的人,就是麻醉師。
這也是基本上很多人都會叫麻醉師為麻醉老師的原因,有一個好的麻醉師保駕護航,是外科醫師手術精進的一個保底,也是新醫生可以有足夠時間來積累自己臨床經驗的一個保底。
江源教授這一輩子都不知道麻醉了多少個病人,參與了多少臺的手術,
和他比在術中搶救病人的能力和果斷,陸成覺得即便自己有外掛幫助,至少得五年從業麻醉的經驗才行,
因此現在,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等待洗手護士把手術器械準備好,他清創探查以及VAC覆蓋后,骨科的手術就可以宣布結束。
在江源冷靜的指揮下,病人的生命體征穩定在了高壓70,低壓40,心率65.
血氧飽和度雖不高,但也有八十八,
長期的低氧飽和度雖然能夠導致不可逆的并發癥,但是在這么危急的時刻,短時間的血氧飽和度下降,卻是至少不會引發腦缺血,有了一個十足的保底。
陸成正在快速地清創同時,韓曉麓那邊的開胸探查已經找到了出血點,對一部分完全壞死的肺部組織進行了肺葉切除后,就放置了一條胸腔閉式引流管,與此同時,黃友智也完成了頭顱硬膜下血腫的開窗引流。
清創縫合術雖然在手術級別上只是一類手術,但是復雜程度卻是因受傷的情況而異,它的手術時間,并不會比開顱減壓和開胸探查時間短。
而且因為開顱減壓和開胸探查都是救命的手術,而且有極為規范的操作流程和經驗可以汲取。
清創縫合的時間還要長于兩者。
看似最為兇險的開顱去骨瓣減壓,反而是第一個完成的,再次通過閱片看到顱腦里的雪腫被完全清除之后,
黃友智道:“韓哥,我這里已經搞完了,只剩下清理血腫了,我剛看這里的血腫情況還好。”
“所以韓哥你可能要從胸部損傷里找原因了。”
開顱手術的兩個過程就是開顱去骨瓣減壓術和血腫清除術,是救命的手術,一般只要減壓完成之后,剩下的血腫清除術就沒有太大的風險了。
除非有并發腦溢血或者蛛網膜下腔的出血,才是極為有生命危險和影響生命體征的事情。
黃友智做完這一步,就長舒了一口氣,后續的血腫清除,就可以不急,然后慢慢來了。
而他在患者術前的CT里并未看到明顯的腦溢血和蛛網膜下腔出血。
如此一來,最沒有排除自己相關科室生命風險的韓肖麓的壓力驟然變得很大。
他雖然已經打開了胸腔,看到了血氣胸,但是情況暫時依舊不容樂觀,還有部分肺挫傷,部分肺葉完全粉碎,
這時候必須要行部分肺葉的清除手術。
韓肖麓一言不發,再次通過打開的胸腔看清楚出血情況后,就立刻開始了止血。
手術快點慢點其實都無傷大雅,最重要的還是手術效果。
在此基礎上再追求手術速度,才是正事。
不過,就在韓肖麓開始評估肺葉和肺段損傷的時候。
陳丁正好洗手走了進來,而后走到陸成身旁準備穿衣服的時候,發現陸成已經把腘動脈,脛前動脈,脛后動脈,以及他們的伴行動脈及神經都小心翼翼地分別鈍性分離了開。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陸成此刻竟然已經開始把斷裂的內側副韌帶給接了起來。
除去已經完全壞死的腓腸肌內側頭以及鵝組三塊肌肉止點的壞死肌肉組織沒搞完外,已經沒啥事了。
陳丁立刻道:“臥槽,你都搞完了?那我還上個屁啊。”
說完他用已經洗刷過的,可以視作相對無菌的手拿自己的手機,直接污染了。
打開了時間,赫然過去了不到十三分鐘。
陸成是在用手直接在撕扯神經和肌肉,將他們揪出來的,而不是用器械嗎?
聽到陳丁這話,韓肖麓和黃友智再次看向陸成。
面露迷茫之色,這他么的是比我們還后開始手術的清創探查嗎?
怎么這么快就做完了?
難道外傷這么巧合,扒開部分死肌肉,下面就躺著血管和神經?而且正好都沒有損傷?
要知道,清創探查那得把解剖走形都暴露得非常清楚之后,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分離操作。
否則若是存在血管的部分損傷,在鈍性剝離的情況下,那是會導致相應結構斷裂的。
陸成簡直不會做人,不該做個人!
人哪里能有這么快的,能這么玩的。
看到陳丁來了,陸成馬上匯報道:“大丁哥,按照你的要求,已經把相應的血管和神經都分離出來了,你給評估一下應該沒事吧?”
陳丁嘴角咧咧,雖然也知道陸成這是在給他留面子的同時,為自己脫責,
但他還是罵罵咧咧道:“陸成你啥時候和大尤哥一樣,變得如此虛偽了呢?”
“做人得需要一點真誠才好。”
“就算是哥哥我,也不可能這么快把血管和神經暴露出來。”
“如果你不是咱們骨四科的人,我完全可以理解成你在故意挖苦和挑釁我。”
“就是個外行都能看得清楚是正常的血管神經,你丫的讓評估。”
“真是見了你的鬼。”
罵完,陳丁頓時又說:“這樣也好,我那邊的急診手術,也快開始了,你這邊搞完后,就過來和我一起復位。”
陸成忙道:“好嘞,丁哥。”
說完就繼續開始沖洗,然后把關節囊部分勾攏并未完全封閉之下,把VAC敷料蓋上去,再次與皮膚縫合固定,貼膜密封好后。
接上負壓吸引就下了臺,然后對洗手的護士道:“患者的骨頭沒骨折X線直視都沒有,但是韌帶有損傷,到時候給分管的病區說一下回去后記得聯系膝關節支具固定。”
“好的。”陸成如此短時間就完成了清創縫合,簡直就是所有值急診班手術護士和麻醉師的親人,莫說是傳話了,就是請吃飯都干。
畢竟以后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事,還得和陸成搭臺,這樣的速度和熟練度能讓她們多放一天假。
這邊術畢,陸成就下臺走往了別的手術室,離開前當然和韓肖麓他們都打了招呼。
陸成還有急診手術,所以他們一句廢話都沒有,只是意見格外統一的晚上見。然后繼續干自己的活兒。
其實,麻醉師江源在約飯的時候,就以自己的經驗評估過了,三個人的手術時間應該都差距不大,這才能更好的約飯,否則別人都提起好幾個小時。
難道還要因為一頓飯等著?
吃飯休息這種事情,難道就不香?
若是江源早知道陸成會這么快就速戰速決,也是不太好意思喊陸成吃飯的。
誰能想到陸成有這么快?
再看了看病人目前的基本情況還算比較穩定,江源就再次看向了韓肖麓和黃友智兩個:“你們兩個可要加快點進度,越快搞完,吃東西就越早啊。”
韓肖麓和黃友智苦笑 您要我們快沒問題,但是這樣的話,病人會找我們三個人的麻煩的。
陸成趕到另外一個手術間的時候,髖關節脫位的病人已經打好了麻醉,陳丁喊了兩個手術班在幫他固定患者的骨盆,他開始牽拉復位了。
這時候看到陸成來了,滿臉大汗的他趕緊嘆口氣道:“陸成你快點過來,這個髖關節有點難復,你和我一起用力。”
陸成看了看陳丁的手法,是Allis法。頗為有些想以暴制暴的意思。
陸成也不多想,趕緊上來幫忙,不過是在陳丁外旋之前,先假裝撞力借力內收內旋了髖關節,一下,接著再順著大丁哥的外展外旋力牽拉。
就這么一下,病人的髖關節部位就聽到了咔的一聲。
這是復位成功的勝利聲音。
大丁哥立刻檢查了患者的活動度,伸直,內收,內旋,外展外旋。
然后心情有些好的道:“喊一下磊哥,來照一個片子。”
“終于是復位進去了,還是力量不夠大的原因。”
其余兩個規培頻頻點頭稱是。
而麻醉師也是開始給病人醒麻醉,
陸成沒說話,就直接走向了骨科擇期手術的手術室,去觀摩手術。
后腳,陳丁交待了手術班一些注意事項后,就也跟了過來,說:“小陸,今天表現有點好哦。這樣我以后可能就能偷一下懶了。”
“現在關節置換已經做完了,關節鏡分了臺,你去大尤哥那里,我去給大雀哥幫忙,免得管床的兄弟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