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33」東線-溫順長夜

　　陳墨輕輕抬高頭，他看到包圍著自己的“墻”忽而在“嘩啦”聲中碎成一地，眼前突然再次變成了風和日麗的夏日海灘，冒著白沫的清清海水向腳下松軟的沙灘沖刷過來，明晃晃的陽光照得自己幾乎睜不開眼睛來。

　　陳墨用手遮住額頭緩緩轉過身來，他看見了在海岸邊的一片椰子林前，有一棟白色的小屋。

　　陳墨當然認識那棟小屋。

　　那是他在第二次出征前往歐洲參加對馬攻勢之前，在輪船上和克萊茵所許諾在戰后要搭建的屋子。

　　只不過在那個時候，那座小島上并不存在這棟白色小屋，這屋子是陳墨所想象出來的，除此以外他只和克萊茵描述過大概的模樣，而在這個空間里面，他發現自己所期望的一切都化作了真真切切的存在，而非類似于之前沉浸在虛幻之夢里的那種不真實感。

　　當他再回首之時，看見那白色小屋前悄然站著一名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陳墨一下就認出那是克萊茵，克萊茵此時也見到了自己，正向著這邊不停揮手。

　　正當陳墨準備回應的時候，瓦爾基里的聲音開始緩緩沒入了他的耳朵：

　　“陳墨，我們作為觀察者無法直接干涉歷史，我們只能選擇間接要求你來打破時間線的閉環。如果沒有你去強行扳回這道“鐵軌”的指向，這個世界最終將會籠罩在萊茵帝國的統治之下。”

　　陳墨忽而感覺到旁邊出現了淡淡的弧線，他扭過頭一看，發現這虛實相間的光影是人體的透明輪廓，那輪廓的曲線邊緣還散發著點點白光。

　　陳墨當然認得這是誰——這就是瓦爾基里的形態。

　　那光影的頭部劃過了一絲薄影，陳墨自己一看，原來是瓦爾基里轉過了身來，對著自己說道：

　　“陳墨，作為觀察者，我有義務和要求向你說明實情......在這里，你有三個選擇。”

　　陳墨點了點頭道：

　　“說說看。”

　　瓦爾基里答道：

　　“在這個世界里，你能夠構建出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這里已然是超越了時間緯度的永恒存在，包括人類這種碳基生命在內的所有物質都能創造出來。這個量子世界是單獨存在的個體，不屬于任何地球所掌控的世界線，也不受其影響。”

　　“第二個選擇是——你可以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從這場夢開始的地方清醒過來，再次回到平靜的生活中去，回到一開始就屬于你的地方，就當作那千瘡百孔的戰爭世界是一場夢就好。”

　　“第三個選擇是——你可以選擇回到已然是絕望深淵的戰場上去，因為你闖入了黑洞并且扭曲了“神跡”對這個世界的干涉，你擁有回溯時間的能力，把那個戰爭世界的時間再次轉動回去，并且投身于從自你穿越以來的過往時間線中去。”

　　瓦爾基里頓了頓，遲疑著說道：

　　“只不過......”

　　陳墨皺了皺眉頭答道：

　　“把話說完，瓦爾基里。”

　　瓦爾基里微微頜首道：

　　“只不過那個歷史時刻是隨機構建的跳躍蟲洞，不論是你還是我都無法決定最終會穿梭進入了哪個時間點，只不過因為你是這片量子奇點唯一的掌權者，你掌控了重新對時間線洗牌的絕對意志。”

　　“因為這塊高維空間被你的闖入所捕獲，所以你可以選擇其在你所在的時間線塌縮，但是塌縮的位置只能是任意的，也就是你可以回溯的間隔點被固定在了諾爾曼跳傘行動到塞瓦斯托波爾潛入行動這段區間的任意一刻，這里就是這條世界線的“蟲洞”。”

　　陳墨轉過身望著克萊茵的身影，一時間眼角微微溢出了滿是笑意的安心感，而這一切都被瓦爾基里看在眼里。

　　陳墨一邊遠眺著開始向自己走來的克萊茵，一邊緩緩開口問道：

　　“也就是說，我可以留在這個世界，成為這個世界的“神”，對嗎？”

　　瓦爾基里沉默了半晌，像是輕微有些擔憂般答道：

　　“是。”

　　陳墨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亦或者是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在那個世界度過自己平凡而又日常的一生，對嗎？”

　　瓦爾基里應聲道：

　　“是。”

　　陳墨轉過身面向那透明的輪廓低聲問道：

　　“關于第三個世界......”

　　瓦爾基里輕輕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努力平復住情緒說道：

　　“請講吧。”

　　陳墨的眸子輕輕撲閃了兩下，像是下定決心般問道：

　　“也就是說，如果我能回溯到亞探戰役以前的時間線，那么.....克萊茵就有可能可以活下來，是嗎？”

　　瓦爾基里稍稍愣了下，然后像松了口氣般答道：

　　“是的.....但是我話要和你說清楚，世界線的修正力是非常強大的，所有發生的結果事實上都可以稱之為看似“偶然的必然”，我無意冒犯，但是就算你想改變一些像是死亡這種......已經發生的不可扭轉的結局......”

　　還沒等瓦爾基里說完，陳墨就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既然你認為我甚至有機會去改變戰爭的走向和結局，那么順便挽救一個對我而言極其重要之人的生死，那又算得了什么？......告訴我概率，瓦爾基里。”

　　陳墨望見瓦爾基里像是有些不安地向后飄撤了些許，從那光影之中傳來了細細的輕語：

　　“百分之.....零點一五。”

　　陳墨笑了笑，他像是打趣般問道：

　　“既然如此，那我似乎還是留在這里做個神，亦或者回到我原本的世界里度過沒有危險的一生，豈不是更好？”

　　瓦爾基里像是預料到什么一樣，聲音變得更低了：

　　“也是.....我們只是觀察者，只能誠實地給出答案......既然這是你的選擇了.....”

　　“我說啊！瓦爾基里，就現在吧，把我送回那個戰爭世界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陳墨滿臉微笑著向克萊茵揮了揮手，隨后轉過頭向瓦爾基里擲地有聲地說道。

　　“唉？”

　　瓦爾基里在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我說，現在趕快把我送去那個世界吧，在克萊茵跑到我面前為止，快一點！不要讓我在最后為這個決定而感到后悔！我是個很容易變卦的人啊！”

　　陳墨一轉之前那捉摸不定的笑容，神情嚴肅地說道。

　　瓦爾基里本想再確認一次，但她看到了陳墨那肅穆的表情之后，她終于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陳墨對著瓦爾基里投去了堅定的眼神道：

　　“這個世界是挺不錯，但是克萊茵、溫特斯還有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他們都還身處于地獄......既然如此，這里對我而言就并非是無所不能的樂園，而是比地獄更加痛苦十倍.....不！千倍，萬倍都不止的天堂！”

　　說罷，陳墨催促道：

　　“快一點！告訴我要怎么做才能重新跳躍進那個世界的時間線！”

　　瓦爾基里稍稍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用平靜的口吻說道：

　　“我知道了，那么.....請你現在閉上雙眼，幻想著這個世界已然分崩離析，屬于你的這片高維空間會聽從你的意志......然后回想你在穿越至那個世界以后所發生的一切回憶，在合適的時機到來之時，你自然會做出選擇。”

　　說罷，瓦爾基里輕聲說道：

　　“現在，由我來為你做引導，把眼睛閉上，等我告知你可以睜開的時候，再睜開。”

　　陳墨閉緊雙眼用略帶顫抖的聲線答道：

　　“拜托了，瓦爾基里。”

　　瓦爾基里那輕薄的光影慢慢輕飄于陳墨的上方，她側過身望了一眼身旁正在傾覆倒塌的天和地，還有站在原地茫然失措的“克萊茵”。

　　隨后瓦爾基里轉過頭來，她將手放在陳墨頭頂輕禱道：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老去之時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也并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善良的人，當最后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會多么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也并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啊，在那悲哀的高處。

　　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求求您。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