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這廝一路走來的種種經歷,這些人毫不懷疑,但凡被唐云捏住把柄,家破人亡都是輕的…
某些有關系的人,想到這一點,心里自然不舒服。
不舒服算是抬舉他們了。
說明白點——怕。
他們真的怕。
張崇勛瞥了那幾人一眼,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只要用心做事,問心無愧,唐大人自也不會無故生事,別忘了這可是學院,而不是宗派江湖。”
下面幾人面容有些僵硬,聞言心神不屬的敷衍應承,表面穩如老狗,心里其實慌得一批,不斷思索可有應對之策。
稍稍點撥幾句,張崇勛也沒有多說什么,轉變了話題:“你們各邊通知一下,待大人駕到,務必接風洗塵,莫要讓唐大人心生不快,對咱們襄火郡印象不好。”
方才那中年男子幽幽冷笑:“還有一點,諸位多多叮囑自己的朋友,或者…呵呵,希望他們最近老實一些,千萬別出門不帶腦子。”
“雷音寺那邊。”有人試探似得看向張崇勛。
張崇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說道:“無需多問,他們如何是他們的事,做人要清楚腳下踩的是那條船。”
有人聞言,心里頓時一突,陷入難以言喻的緘默。
“散了吧。”
張崇勛心下暗嘆,該做的,該說的他已經仁至義盡了,有沒有那個造化就看某些人自己的選擇了。
另一處,或者說雷音寺在襄火郡開設的分寺中。
幾名僧人齊聚一堂,氣氛也不咋地,反正各個都頂著一張苦瓜臉。
很明顯,唐云這個人,讓他們很藍瘦。
良久,終于有人出聲開了話頭:“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唐云可不好對付,以他的性子,定然會針對咱們。”
“他還不夠格。”
旁邊盤著念珠的僧人哼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城府再深,手腕再高明又如何?憑他九品實力,何德何能對咱們動手?”
老僧瞥了他一眼,啞著嗓子道:“話不是這么說的,還需小心為上,畢竟人心叵測。”
有人扯開話題:“襄火郡人心浮動,如今各個勢力都有行動,也不知佛子何時到來,萬一趕不上的話,那咱們可如何是好?”
老僧笑了笑:“見機行事罷了,唐云初來乍到,起碼會觀察形勢后再有動手,屆時佛子定然已經趕來,有佛子坐鎮,只要咱們不給唐云留下話柄,就立于不敗之地。”
“那接風宴,咱們去還是不去?”
老僧失笑:“自然是要去的。久聞唐云此人聲名,此番得見真人,自要去一睹真容,看看到底是名副其實,還是名不副實…”
有人呵呵笑道:“我覺得應該是名不副實才對,他畢竟不過二十些許,縱然天賦異稟,天資聰穎,但閱歷有限不是嗎?”
另一人頗為贊同他的話,點點頭道:“然也,我認為他不過是朝廷特意樹立起的一個牌面,這般年輕人,就算出色…能比得上佛子天資嗎?”
老僧沉吟著說道:“佛子此番出關,據說已經臨至七品辟穴境,如今正準備入世修行,身體力行,怕是至多十載便會破開瓶頸,臨至養魂境。”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直起身子,面上陰郁之色逐漸淡去,唐云給予的壓力因佛子一人而釋然許多。
六品,養魂境。
這是個全新的層次,一如凝血境與蘊氣境的區別,武道十二品的第三個層次,已經觸摸到了傳說中意識,靈魂的存在。
凝血境下,就好比武俠小說的俠客,單憑勁力的控制,技巧的精妙,肉身的強大與否對敵。
而蘊氣境則相當于小說里所謂的先天,可以御氣破體,踏空而行,揮灑真氣如簌簌暴雨,已經脫離了地面的束縛。
而之后的養魂境,更像是《風云》里面那種,劍圣基于劍二十三,無名基于萬劍歸宗這種水平。
再往上…鬼知道。
總之,用唐云的話說,到了養魂境,相當于網上常說的,瞪誰誰懷…呸,瞪誰誰死的調侃。
這還真不是假的,養魂境面對六品以下武者,會形成如天地云泥般的壓制,這差距注定…越級純屬放屁。
即使唐云有掛,也沒有卵用。
靈魂的敏銳感知,這玩意有些玄乎。
似乎跟圣斗士里的第六感巴拉巴拉差不多,已經超脫了肉身的層次,但凡有些許敵意,一時不察就會被對方感知到,從而生起警惕性。
一如陰謀這玩意,但凡有點警惕,偷襲效果就大打折扣,所以以弱勝強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
與其考慮這個,倒不如想想被對方一巴掌拍死后埋在哪個風水寶地比較好。
在他們商討的時候。
官道。
唐云趕著路,腦袋里也在想養魂境這件事。
不過他沒有正兒八經接觸過六品高手,還真不敢大膽估算,七品跟六品到底是多少體質的差距。
三十?四十?還是更高…
肉身承載靈魂,靈魂操控肉身,二者相輔相成。
所以體質依舊包括靈魂,沒毛病。
至于元神出竅這種操作,是他么的修仙,跟這世界的體系兩碼事。
不過根據皇天九道這些東西,唐云估摸著,這個世界的歷史往前追溯,未嘗沒有修仙者的存在,只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已經被驅逐了。
就像是曾經那個世界的史前文明,因世界規則產生變動,最終無法適應,導致文明徹底崩潰覆滅。
換言之,眼下這個世界,假設沒有空氣,沒有氧氣等必要條件,恐怕現在這個文明,也會瞬間崩潰吧。
唐云撓撓鬢角,想起了一件事:“然而血魔他們的存在,卻無疑昭示著一個問題,那就是當初那群家伙們,已經找到了適應規則的辦法,從而強行茍活了下來。”
謀劃萬古,卷土重來。
兩個體系的碰撞,會擦出何等閃耀的火花?
唐云本人是很期待的,因為從血魔這廝身上可以看出,那群家伙的體系,別的暫且不提,單就論存活的時間來看,絕對超出武者體系許多許多。
當前的武者體系,就算達到養魂境,甚至聚神境,歸元境,再加上各種天材地寶,最終也活不過千年,而那群家伙們,卻他么能活上萬年,甚至不止上萬。
噠噠噠 身后急促的馬蹄聲,將唐云從沉思中喚醒,他聞聲轉頭朝后面看了看,發現是一輛頗為質樸的馬車,車夫是個點著戒疤的僧人。
拍拍馬兒,唐云來到路旁給他們讓開路,有些好奇的看著馬車。
風兒吹來,掀起素青色的窗簾。
驚鴻一瞥,卻見車內盤坐著一面冠如玉,五官俊美,神態祥和的青年。
他同樣是光頭,可頭頂卻沒有戒疤,反倒眉心處印有一個繁雜的寶輪印記,僧衣如雪,潔白無瑕,好似是從天而降,不似人間的謫仙般。
僅看到這人一剎,他就好似從天地中被剝離開來,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腦中更似響起蕓蕓誦經之音,讓人有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仿佛察覺到唐云的注視,這僧人微微轉頭,抬眸與之對視,眼中蘊著幾分平和,悲憫與淡然。
四目對視。
天地似是陷入了時間靜止,更像是電影被壓下暫停鍵。
在僧人眼中,唐云身上籠罩著沖霄煞氣,其腳下仿若有尸山骨海,背后有白骨鑄城,冤魂索饒,煞是恐怖。
短短不過一剎的視線碰撞,僧人覺得他眼睛更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連通傳說中無邊深淵,驚得他思緒甚至出現了剎那的恍惚。
轟隆隆 并非錯覺,天色逐漸被陰云充斥,厚重晦暗的云層如狂濤席卷而來,將晴空烈日徹底遮掩。
詭異的。
這陰云卻仿佛遇到了敵人,堪堪停在唐云頭頂,未有邁過僧人那邊半分,將這天地分成黑白分明的兩半。
二人之間有霹靂落下,將整個畫面徹底撕開。
僧人所在祥和安寧,唐云立足深邃詭暗。
戛然而止,隨著噠噠的馬蹄聲,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馬車一如平常經過唐云,迅速朝前駛去。
而唐云悠悠慢行,眼簾垂下唇角噙笑,似閉目養神。
錯覺?
或許吧。
到底是不是錯覺,或許只有他們兩個當事人才知道吧。
青年輕咳幾聲,平和的眸子中升起濃濃的凝重與肅然。
低頭看去,卻見小案茶盞內,清澈的茶水此時已然被幾點猩紅浸染,若顏料落到水里,迅速被淡開。
青年笑了笑,唇角鮮血輕輕拭去,連同茶盞在內,隨著似錯覺般的吟誦聲,柔和的金光揮灑,將這些盡數抹去,不留半點痕跡。
唐云面無表情的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瞇眼望著馬車漸行漸遠的背影,被睫毛遮掩的瞳眸中,漸漸綻放出如潮般鋪天殺意。
雷音寺,咱們走著瞧。
唐嫣月被吊在樹上,跟一條咸魚一樣晃晃悠悠,下方是一個火堆,女子俏臉陰沉,銀牙緊咬的取出傷藥,褪下衣服涂抹在波濤上。
沛然的涼意讓她不禁舒了口氣,看著自己明顯一邊大一邊小,女子忍不住罵道:“你是狗嗎?竟然還咬人?作為懲罰今天沒有飯吃。”
唐嫣月妒忌的盯著對方挺拔的雙峰,裝可憐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這不問你問題,你不理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嘛。”
言罷,她可憐兮兮的道:“你不能虐待俘虜,我這么配合你,你不能不給我吃飯。”
說著,她忍不住看了眼火堆上的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兔子,下意識吧唧吧唧嘴,咕咚一下吞了一大口口水。
一時沒忍住,晶瑩的口水順著唇角滴了下來,拉出細長的水線,被風一吹無巧不巧掉在兔子上。
女子盯著兔子上一絲晶瑩,俏臉不禁黑了下來,你他么能不能有點做俘虜的覺悟?都到這步田地了,還他么只想著吃?
唐嫣月咂咂嘴,嘿嘿笑道:“反正都掉口水了,你肯定不會吃,給我吃吧?”
“我就算扔了,也不會給你的。”女子哼了一聲,探手伸出,隨著真氣迸發,再度抓了一只兔子。
唐嫣月眼珠子轉了轉,聲線陡然拉長:“如果你給我吃那個兔子,我說不定會告訴你一些唐云的秘密哦。”
“…呵”
女子慢悠悠的剝皮,口中嗤笑:“別想騙我,就算你說,我也不敢信吶。”
唐嫣月咬咬牙,吞了吞口水,冷嘲:“所以說人跟人就是有差距,聰明人從只言片語,甚至語言神態就能分析出有用的東西,而笨蛋呢,就算手把手教,也無可救藥的不會。”
“?”女子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盯著她,面帶寒霜咬牙切齒:“你是在罵我笨?”
唐嫣月努力晃了晃,試圖朝那只兔子蕩去:“我說的是事實。”
女子低頭想想,發現對方說的確實有道理,只要自己堅定意志,仔細甄別話中真假,未嘗不能得到有用的東西。
念及至此,她將兔子拿在手里,起身來到唐嫣月面前,面帶笑容的晃了晃,循循善誘:“你說的不錯,所以咱們做個交易,你回答一個問題,我就讓你吃一口。”
“好。”
唐嫣月眼巴巴的盯著烤兔子,目光禁不住隨著兔子搖擺的軌跡晃動,聞言毫不猶豫的點頭,表示同意這個交易。
女子得意的笑了,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晃了晃:“第一個問題,看你的反應,難不成唐云早就料到了?”
唐嫣月搖搖頭:“不是,他只知道肯定會有人針對他,但到底是誰,他不太清楚。唐云明面上敵人不多,但暗地里有壞心思的卻不少。”
“有備無患嗎?”女子暗暗輕嘆,擔憂的同時又有些釋然。
這就表明,唐云只是知道有敵人,卻不知敵人的具體身份,甚至源于那一方,這倒是個好消息。
她很清楚,以唐云這種謹慎的性格,既然早有預料,那自然會考慮的盡可能周全,如李義這一方,早已上了他的黑名單,萬一魯莽行事,很可能會中了他的計。
如此說來,只能改變原計劃,繞個圈子從一個他預料之外的角度進攻,這樣才有更大的成功率。
這般想著,她下意識將兔子遞了過去。
“啊嗚”唐嫣月連忙湊上去張嘴 女子只覺手里忽然一輕,下意識低頭看去,卻見整只兔子已然消失無蹤,只留下一個干巴巴的,可憐的兔頭插在樹枝上。
她憤然抬頭,怒視對方:“你…”
唐嫣月惡人先告狀,含含糊糊的嘟囔:“咱們事先說好的,讓我吃一口,我確實只吃了一口,絕沒有多吃。”
你還真他么的,是個小機靈鬼兒。
女子氣極反笑,憤憤丟下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