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于武者尸體上的氣血,隨著符文的運轉,從祭壇涌入骨架之上。
迅速結成新的臟腑,器官,乃至于血肉,皮膜直到最后層層肌膚,以及那一席泛著光澤的及腰青絲。
凹陷的五官逐漸立體,指甲漸漸生出,白皙的肌膚浮現幾分誘人的粉紅,死寂的身體似被注入新的力量,胸膛緩緩開始跳動。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諸般異象盡皆散去。
唐嫣月如重獲新生,有些悵然的睜開眼,迷茫的楞了好一會兒,絕美的鵝蛋臉陡然浮現出醉人的笑容:“活著的感覺,可真好。”
“不冷嗎?還是當尸體當慣了?”
唐云睜開眼,望著她凹凸有致的嬌軀,隨手丟過去一個包袱:“快點換衣服,將這里處理干凈,咱們就得啟程去凌川府了。”
唐嫣月系上褻衣,光著腳丫輕點祭壇,轉眼來到唐云面前,略微抬起頭盯著他,薄唇輕啟,吐氣如蘭:“我…美嗎?”
“美。”唐云端詳著她這張臉,誠實的點點頭。
“那你…”
“別發春,對你沒興趣。”
“滾吧你。”
時間線拉回。
唐云帶著李霄,慢悠悠的朝郡城趕去。
算算日程,趙毅也該到了。
雖然他現在是府主,但還得等朝廷的牒子下來,正式任命,才算是根正苗紅,所以唐云這次過去,一則是看熱鬧,二則是…領賞賜。
這時,官道后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卻見車簾被掀開,露出一三十多歲的男子。
他左右看了看這架馬車,眼中驚訝之色浮現,呵呵笑道:“哎喲,這不是唐老弟嗎?怎么不在你溫柔鄉里待著,大冷天的裹風而行啊。”
隨后對面馬車簾子也掀開,唐云瞄了眼對方,臉上頓時浮現笑容:“吳老哥你不也是?據說朝廷來使,再冷的天也得去吧。”
吳曉咳嗽一聲,問道:“聽說那趙毅,曾經是老弟你上司?”
唐云笑了笑:“勞心勞力,不受人家待見吶。功勞一拿,轉身就把咱一腳踢來了,若非邱家欲行不軌,嘖嘖…”
趙毅跟他的關系,壓根無須多說。
當初王鑫臨走之前,已經稍稍透露了一些,后來趙毅空降的消息傳來,眾人隨之發動耳目調查,很輕易便查出了他們之間的牽扯。
以他們旁觀者的視角,趙毅是把唐云一腳踹出來當探路石,從這一點可看出,趙毅這廝是個薄情寡義的家伙,下屬說踹就踹,忒不地道。
新仇舊恨,大家對趙毅的印象更差。
吳曉嘿嘿一笑,道:“為兄這有暖爐溫酒,老弟不若來小酌幾杯?暖暖身子?”
“怕是惹得你那美嬌娘不高興呢。”
唐云擺擺手,意味深長的笑道:“等咱們到了郡城暖和地方,老弟請你好好吃一頓,先趕路吧,這天兒嘖嘖…”
吳曉不以為意:“那就趕路…”
車簾放下,他表情逐漸凝重起來,眼中精芒閃爍,最終隨著無聲一笑,盡皆歸于平淡。
柔媚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勾人味兒:“老爺想到了什么?”
吳曉將纏來的美人橫抱起來,使其跨坐自己腰上,附在她耳畔輕聲呢喃:“我這老弟,也是有趣的人吶。
若非老子消息靈通,怕是真查不到,唐云在邱家這件事里面的作用。甚至我都懷疑,這家伙就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女子嬌喘:“區區十一品…”
吳曉眼中精光乍現:“十一品能有資格做府主?大人臨走前如此任命,已經潛在說明他如今踏入了凝血境呢。
如此有實力,有城府,有天資,有手段的家伙,我覺得趙毅可不好過嘍,這個郡主之位恐怕當得日子能掰手指頭算。”
另一邊。
唐云淡淡的說道:“李霄,你前段時間堪堪入品,也算達到標準了,這次順帶給你辦個章程,加入鎮武閣便是。”
李霄點點頭,恭聲回應:“多謝公子。”
唐云打開車門,靠在門旁吹著呼呼如刀的風雪,有些悵然的望著這漫山雪景,忽而失笑搖頭,看向他:“對了,一直沒問你仇人什么來頭,說說吧。”
李霄楞了下,按捺幾分激動,沉聲說道:“一個宗派,就如同曾經的天劍宗那般,對公子而言不值一提。”
“什么宗派?”
“水清谷。”
熟悉的名字 唐云眨眨眼,忽然撫掌:“不就是凌川府下那個地方嗎?也是緣分吶,你當初能從凌川府,橫跨到揚州府竟然沒死路上,還真是命大。”
“是。”李霄回想起來,至今心有余悸。
唐云彈了彈指尖上的雪花,輕聲說道:“你想親手報仇,還是由我替代?”
李霄遲疑些許,苦笑拱手:“本想親手報仇,可惜屬下實力不足…資質有限,若是可以,望公子代勞。”
唐云點點頭,隨口說:“到城里后去找流云山莊的人,他們知道怎么辦。”
“多謝公子。”
“舉手之勞。”
一如唐云所言,如今他坐在府主位子上,再面對水清谷這種勢力,其生滅無外乎在他一念之間罷了。
江湖?朝廷?
朝廷說你有罪,沒罪也有。
朝廷說你無罪,有罪也無。
對付邱家這種勢力,才值得唐云徐徐謀劃,步步為營。
而水清谷這種…呵呵。
不值一哂。
京城!
秦家府內。
秦煜軒面色陰冷,繃著臉咬緊牙關,手掌在桌案顫了顫,終于按捺不住一掌拍下。
咔嚓…整張桌子瞬間化作粉末,連同筆墨紙硯也沒逃過,在房內砰的蕩起一蓬嗆人的灰霧。
“好,很好。”秦煜軒沉著臉,陰翳仿佛能滴下水來,一雙鷹眸如擇人而噬般充斥著灼灼殺意。
唐云!!
自己本是看在女兒面子上,給他一個機會,誰曾想這廝竟然不識好歹。
邱家是黃泉宗余孽?
好,真是好一頂帽子。
終歸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秦煜軒很快便調整好心態,他現在所面臨的問題是,如何應對唐云挖的坑。
唐云實在是太狠了,不但把王鑫從泥坑里拽出來放回京城,還鏟除了邱家大本營,他所做的這一切,影響的可不僅僅是龍陽郡的勢力洗牌。
秦煜軒龐大而縝密的計劃,在這一環被徹底打斷。
沒有了邱家做后備力量,那他費盡心機將邱達商推到京城的舉動,算是白費功夫。秦家跟邱家的聯姻再無任何意義,王鑫的回歸對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自己與邱家牽扯頗深,若是以往倒沒關系,但現在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將秦家拖入泥潭。
秦煜軒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雙眉如利刃出鞘,眼角皺紋逐漸舒展,瞳眸中展露出一抹狠厲:“壯士斷腕!”
放棄。
事不可為,不可強行為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秦家不能被拖累,就算因此徹底放棄這環計劃,也不可被邱家牽連。
當斷則斷!
他咬咬牙,腮邊肌肉隱隱作顫,顯然秦煜軒內心并不如他表面那么淡定,放棄多年的謀劃,這種抉擇無異于在他心上狠狠挖一塊肉。
“來人收拾!”他喊了一聲,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大牢。
邱丁岳到現在還有點不適應,前幾天還摟著小妞睡覺,轉眼已經被逮到鎮武閣詔獄內。
獄卒告訴他,自己老爹邱達商,還有邱家的家眷下人。一個都沒漏下,連后院喂馬的馬夫都被抓了。
犯的罪名很簡單:邪教余孽。
邱丁岳:???
自己咋一覺醒來就便是什么邪教余孽了?
肯定是誣陷,肯定哪里出了意外。
等伯父,他肯定會查出真相,還邱家一個青白的。
一陣鐵鏈聲響起。
邱丁岳楞了下,激動的掙扎起來,幾乎是沖到了門邊沖秦伯道:“秦伯,這是怎么回事?你是來救我出去的嗎?”
沒曾想,秦伯冷哼一聲:“沒想到你們邱家竟然是黃泉宗余孽,真是令老爺失望,他待你視如己出,甚至準備將千金下嫁與你,現在看來幸好還沒有置辦婚事,不幸中的大幸。”
邱丁岳瞬間懵逼,繼而反應過來一把拽住秦伯的衣角,忙聲道:“不,不是這樣的,秦伯你聽我說,我們肯定被誣陷了,這里面肯定有人陷害我等…”
“老夫此來,是代老爺過來,看你如何招供的。”秦伯退后一步,拽開衣袖,冷漠的看向旁邊的獄卒:“勞煩了。”
獄卒笑了笑,打開鐵門:“不妨事,也幸好你秦家沒跟他們締結姻親呢,否則這事兒你們怎么都脫不了干系啊。”
說著,他笑吟吟的卡住邱丁岳的脖頸,如提雞崽子般拽了出來:“你小子還挺嘴硬,不過進了咱鎮武閣詔獄的,就算是那些大妖也得抖三抖,今兒就試試你到底能撐多久。”
嗚嗚…
邱丁岳劇烈的掙扎著,可是早在入獄時就已經被逼著喝下了特制的藥物,一身氣力壓根使不出來,只是如常人保持勉強能走的力氣。
被對方粗暴的拽著一路拖行,縱然他不斷掙扎,也只能似蟲子般不斷蠕動。
兩旁牢房的罪人看著可憐的邱丁岳,不禁投以同情的注目禮,這家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主兒,能撐一刻鐘的時間,就是祖上燒高香了。
龍陽郡。
風雪交加,萬里冰封。
唐云和吳曉等,一共四個府主,率領著鎮武閣成員在城外等待。
他們頭頂有華蓋遮擋雪花,些許冷風也影響不了什么,火爐銅壺,溫酒小菜,可謂愜意無比。
吳曉抱著美嬌娘,不耐煩的碰杯飲酒,咂嘴道:“朝廷的使者怎么還不來?”
“風雪這么大,或許路上耽擱了。”唐云笑了笑,替他斟酒:“朝廷使者嘛,天子腳下,鮮受嚴寒酷暑,耽擱那么幾天是十分正常的。”
岑無心含笑捋須,說道:“是極是極,唐老弟說的不假。人家來頭這么大,端點架子不正常嗎?”
吳曉抱怨道:“要我說,這郡主位子當是無心老哥才對,老哥去年不就突破九品了嗎?怎的忽然調來一籍籍無名的趙毅?”
張威輕笑,促狹的看了唐云一眼:“嘿嘿,在下探得消息,這里面怕是唐老弟出了不少力。”
唐云嘆道:“上頭吃肉,咱們喝湯,自古以來不都是這規矩嗎?當初趙毅指派的事,我可是盡心盡力,不敢半點松懈。可惜人心叵測啊…”
岑無心頗為贊同的點頭道:“這趙毅確實過分了些,就算派人,也不該派唐老弟過來。龍陽郡之前多亂,大家應該都清楚,更別提唐老弟還功勛卓然。”
明知這是岑無心的拉攏之言,唐云也沒有多說什么,舉杯示意,一切都在酒里。
“來了。”
張威朝前面抬抬下巴,抬手飲盡杯中酒,掌力鼓動,隱有龍吟之音,漫天風雪頓時炸開,復而如初落下。
只是這一手,火爐銅壺瞬間化作粉末,混雜著雪花冷風掃入周遭土地。
風雪頓停,似影片按下暫停鍵。
岑無心大袖一甩,被雪花覆蓋的官道瞬間露出原貌,遠處鈴聲悅耳,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一架寬大的馬車徐徐出現。
“朝廷。”岑無心笑了笑。
唐云抖落狐裘披肩上的雪花,目光落在后面那若隱若現的馬車上:“后面還有。”
岑無心笑了笑:“倒是聰明。”
張威搖搖頭,不敢茍同:“借勢壓人,這一手或許弄巧成拙啊。”
“畢竟,他壓不住的。”吳曉呵呵一笑。
馬車停下。
半晌,車夫搬著踏蹬跑到車門處,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整理著衣領,背著手緩緩走下馬車,靜靜看著面前的人。
“龍陽郡屬地,凌川府府主張威…”
“龍陽郡屬地,雪原府府主岑無心…”
“見過朝廷使者…”
“免禮。”
老頭咳嗽一聲,雖然年邁卻依舊龍行虎步,中氣十足,探手間旁邊人順勢遞上幾份牒子:“鎮武閣令,龍陽郡主王鑫,府主岑無心…等功勛卓越,洞察邱家禍心,破其黃泉宗再現之陰謀…”
老頭聲音洪亮,昂揚頓挫,半刻鐘才念叨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