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從懷里取出一瓶丹藥,倒出一顆放在她唇邊,說道:“你身為宗主弟子,對天劍宗的來歷應該清楚,我想知道源自皇極宗的劍道傳承,功法,武技這些細節。”
田云云別過頭,繃著嘴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死心吧。”
“天劍宗注定消失,你就算不說也無濟于事。”
唐云轉了個方向,又將丹藥遞到她嘴邊:“你心里應該有一桿秤,到底是我要的答案重要,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你…”
田云云霍然轉頭,瞪大眼睛盯著他。薄唇開合數次,喉嚨蠕動顫抖,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良久,她用哽咽中透著幾分顫抖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殺我?”
迎著她那剎那卑微的目光,唐云平靜的搖搖頭,將丹藥往前湊了湊:“你必須死,但孩子是無辜的。”
“什么意思?”田云云茫然。
唐云也不急,淡淡的說道:“你不可能活,我也不會讓你活下去,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你應該清楚。
但還是那句話,孩子是無辜的。假如你好好配合,我可以允許你活到生下孩子,給他取個名字,再去找莫友乾。”
荒謬。
可笑。
但破天荒的,更荒謬的是…田云云竟然有幾分相信。
或者說她不得不相信唐云,她如今的境地昭示著只能相信唐云,她沒有任何籌碼,不具有反駁的余地。
是自己帶著孩子,帶著天劍宗的秘密去見莫友乾,還是讓孩子活下來…
這個問題并非太難抉擇。
一剎。
田云云便做出了決定,她抬起頭灼灼盯著唐云,一字一句的道:“希望你遵守承諾,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唐云看著她吞下丹藥,不在意的笑了笑:“你活著的時候,在我面前就不值一提,就算做鬼又如何?
就算讓你帶上莫友乾,帶上莫旭,帶上天劍宗所有的人…又如何?我能在你們活著的時候踩死你們,死了又有何懼之?”
不等田云云說話,他直接扯回了正題:“天劍宗,皇極宗,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田云云這次沒有猶豫,組織了一下語言,干脆利落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一刻鐘?
或許不到。
趙云律表情復雜的抱起喝下敗血散的田云云,悄然消失在天劍宗。
唐嫣月望著趙云律的背影,忽而低沉的笑了笑,道:“沒想到啊,你竟然也有心軟的時候。”
“你不也是嗎?”
唐云站起來,拆下鎧甲丟在地上:“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用你的尸毒在上面留點印記如何?再搞出一些僵尸,嫁禍也得專業些。
咱可是朝廷鎮武閣,從來都講究師出有名,我說天劍宗修煉邪功,那就肯定得留下點證據。”
“虛偽。”
“這叫謹慎。”
“呵,男人。”
“你現在不是人。”
斗嘴幾句,望著唐云挺拔的背影,唐嫣月忽而心里一動,張口問道:“這么做,你就不后悔?”
唐云止步,沉默幾息,說道:“我會回頭看,卻從不往回走。”
放過田云云的孩子,或許會留有后患,只不過唐云不在乎…
做人要有自信。
若連個孩子都怕,干脆抹脖子痛快點,畢竟喝水都有可能嗆死呢。
片刻。
唐云渾身是血,身上滿是傷口,踉踉蹌蹌的提著劍回到廣場上。
一眾衙役見此,忙不遲迭的將他扶到椅子上坐穩,寒虛問暖的就差喊一聲爹了。
沒辦法。
這次的事兒,趙毅是交給唐云主使的。
這群衙役平常苦哈哈的,好不容易跟著鎮武閣出來撈點湯水,萬一唐云出點啥事,他們可不就白費功夫了嘛。
唐云吞下幾顆丹藥,長嘆一聲:“還是讓莫旭給逃了,真是功虧一簣啊。”
接到唐云的眼色,宋清峰當即會意。
見他皺眉盯著唐云身上的傷口,忽然大驚失色的道:“看您身上這傷勢,似乎是尸毒。難道莫旭也修煉了六煞宗的邪功,煉出了幾具僵尸?”
唐云咬牙切齒,目露痛恨之色:“沒錯,他竟然喪心病狂的將田云云等幾個筋骨境武者煉成了僵尸,我一時不察就…唉。”
宋清峰指天畫地,義憤填膺:“大人寬心,此非戰之罪,誰能料到這始作俑者竟然是此賊,人皮妖心,罪該萬死。”
這戲自然是給衙役們演的,給所有人演的。目的就是讓他們知道——始作俑者是莫旭,這廝沒死還跑了。
見他如此卑鄙無恥,中毒的天劍宗弟子不禁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絕于耳,在廣場上不斷回蕩。
沒錯,中毒。
天劍宗到底是個宗派,之前唐云給唐嫣月打的包票,其實數字并不是那么準確。
嚴格的說,天劍宗弟子門人數百,十二品武者有十幾個,十一品武者五六個,十品武者有三個。
那個傳說中的重傷的九品老祖宗,據說十年前就不知去向,反正人家不會留在這等死,八成是出去尋找恢復方法了。跟他一起走的,還有一個十品武者。
至于另一個十品武者,據說是不準備留在這枯坐,外出尋找機緣,已經二十多年沒露頭了。
最后那個就是天劍宗的宗主,可惜被唐云跟呂慶元聯手,趁其時日無多之際,一劑猛藥直接給弄死了。
正因如此,趙毅才沒有親自出手。
因為天劍宗如今只剩下幾個十一品武者,其中除了莫旭跟呂慶元以外,大都年歲很高,實力下滑的厲害。
廣場在唐云到來不久,就已經被那些來往的衙役,同僚撒下了鎮武閣特制的毒藥。之后只需借著檢查邪功的理由拖延一段時間,呵呵…
天劍宗這些人,一直把自己當成揚州府三巨頭,趙毅雖然強勢,但這么多年也沒有什么舉動,他們怎么可能會算得到唐云的陰招?
不費太多力氣,這群人就倒在了廣場上,四肢無力,感知遲鈍,甚至弱一些的弟子已經昏厥了過去,只剩下那些境界稍高的弟子執事長老還算清醒。
宋清峰對唐云現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丫這孫子當不愧是朝廷鷹犬,陰招一個接一個,真他么下作,卑鄙,無恥。
他湊了過來,悄然比了個手勢:“大人,咱們要不要…”
“嘖”
唐云搖搖頭,淡淡的說道:“我一開始都說了,天劍宗是遺跡邪功泄露,大批弟子修煉導致一幕慘劇。”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笑吟吟的看向那些罵他的天劍宗門人:“你們說,修煉邪功,讓天劍宗的人神智瘋狂,驅使僵尸相互殘殺。
幸得我鎮武閣及時趕到,雖然沒救下天劍宗的幸存者,但最起碼扼制了這些禍事繼續擴散。這一出戲怎么樣?”
“豎子,禽獸。如此行徑與妖魔何異?”
“若有來生,老夫定將你扒皮抽筋,生啖其肉…”
“大人饒命,我愿退出天劍宗…”
“卑鄙小人,有本事堂堂正正做過一場,無恥之尤…”
看著這群人的無能狂怒,唐云不疾不徐的擺擺手,示意下面繼續。
咯吱,咯吱 一個巨大的鐵箱,被幾個人聯手抬了上來,摘下鎖頭。
隨著陣陣惡臭,一頭僵尸自中陡然撲了出來。就像是一條狗,被一武者牽著丟到了人群之中。
“不要,不要…”
“救命啊,別咬我…”
“你不得好死啊…”
“唐云,我化作厲鬼也要殺了你…啊。”
見到這人間慘劇,鎮武閣的人還好,比這些還刺激的場面他們都見過,區區僵尸咬人不過爾爾。
可宋清峰他們,卻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再看唐云風輕云淡的模樣,只覺一股涼氣陡然自腳跟升起,直入后腦。
慘叫悲鳴,嗚咽咆哮,咒罵嘶吼…
血肉飛濺,尸橫遍野,腥臭沖天…
唐云不輕不重的扣了下扶手,輕聲說道:“別愣著,去做事吧。”
幾乎是本能的,大家連忙低下頭應道:“是,大人。”
時間流逝。
唐云也恢復了一些力氣,背著手到處轉悠了一陣,見到秦源雪,問:“我記得呂慶元這廝去召集弟子,他死在廣場了嗎?”
秦源雪聳了聳肩,說道:“那家伙賊的很,他讓弟子去廣場集合,自己卻不聲不響跑掉了。”
“過去看看。”
唐云皺眉不已,來到樓閣前隨手拿起幾本武技翻了翻,對她說道:“去翻一翻這東西,把六煞宗的功法武技都找出來,務必全部銷毀。”
“這么多,鬼知道在哪…”秦源雪不情不愿的往前蹭,嘴里嘀嘀咕咕抱怨著。
唐云沒管她,這群衙役還不是很傻,知道功法武技的等級,基本都是一個層次的東西放一起,并沒有混在一塊。
兜兜轉轉,他在某堆武技功法里,翻出了自己想找的東西——碧血黃泉訣。
這玩意就是源自于皇極宗劍道支脈的傳承,十品凝血境武者才能修煉的,地級下階的功法。
等唐云達到十品凝血境后,就可以修煉碧落黃泉訣了,配合凌云十三劍,能發揮出更強的威力。
其實這里的功法只是拓印的一本,為了留作不備之需,以防宗主突發意外,導致宗門傳承斷絕。
田云云身為宗主弟子,曾經宗主還活著的時候,察覺自己時日無多,于是就暗中告訴了她這個隱秘。
這本功法被偽裝過,摻在一本武技里面,唐云是從田云云嘴里知道方法,才能解析這本武技中隱藏的內容。
唐云翻了一遍功法,掌心勁力噴吐,悄然將之震碎。
功法修煉的人越少越好,沒必要流傳出去。旁邊還放著兩個小瓶,里面裝的是趙云律渴求的劍丸,這玩意搭配功法服用的,唐云順帶一并帶走了。
“嘖”
他環顧一圈,隨便翻了翻其他一些武技,發現沒什么好東西后,滿不在乎的隨便丟在地上,慢悠悠離開了這里。
天劍宗現在唯一能讓他看上眼的,也就是源自皇極宗的劍道傳承,可惜這傳承還是閹割版,十品算是到頭了。
估計趙云律要失望了。
因為他理解的‘入門’跟皇極宗規定的‘入門’,字兒一樣,實際標準截然不同。
在皇極宗眼里,十品凝血境才算入門。趙云律則以為跟天劍宗這種地方差不多,十二品筋骨境就算入門了。
作為曾經顯赫一時的大宗派,人家的標準明顯比天劍宗高的多。
最低級的傳承功法都是凝血境開始的,至于筋骨境,臟腑境這些…壓根沒列入門檻之內。
這兩個境界說白了一外一內,根本都是強大肉身,尚未涉及氣血之力的掌控運行,功法沒太大差距。
頂多是低級功法修煉起來,進度稍慢。高級功法修煉起來,事倍功半。
而且這兩個境界,都是可以用藥浴,丹藥等外物作為輔助提升速度的。
如果連這兩個境界關卡都突破不了,那就別想修煉真正的皇極宗的傳承了,人家不死什么阿貓阿狗都收的。
眼界的問題啊。
唐云本來跟趙云律想的一樣,還在糾結要不要更換功法呢,鬼知道人家壓根沒把十二品,十一品當人看…
算了,到時候該給他就給他,至于趙云律信不信,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接下來,就是分贓了。
“老規矩,一二二五。”
唐云施施然回到廣場,對鎮武閣的同僚,以及那些衙役說道:“等東西都整理好,大家按規矩去挑選便是。”
所謂一二二五,其實就是好處的分潤比例。五成上繳朝廷,兩成交給上司趙毅,兩成大家分,最后一成讓給帶頭人。
對于唐云拿走一成,他們沒有半點意見,畢竟人家現在是趙大人的心腹,上司眼前的大紅人。
趙毅這條大腿太粗,有點難抱。
相比之下唐云這個略細的大腿就好抱的多了,如果跟唐云搞好關系,不就是間接跟趙大人打好關系嗎?
以后干啥都能多喝點湯啊。
不知不覺,唐云也成了大家眼里的大腿了,或許有實力關系,或許有趙毅的態度。無論如何,他已經贏得了足夠的敬畏。
事情沒有發生什么波折。
人都被殺干凈了,有個屁波折。
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