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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先取上游

如今總統援剿戰局的督師丁啟睿借口追擊張獻忠,一直梭巡在皖北一帶,既不回湖廣平定李來亨,也不到河南同李自成決戰,打定了保存實力的主意,友軍有難那叫一個不動如山。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  而湖廣巡撫宋一鶴手中并不是沒有兵馬,名義上歸他管轄的湖廣官軍,撫標、鎮標、分守額兵等部大約有一萬八千人。

  只是其中承天防陵的五千兵是不能動的,各地分守的數千守軍要對付土寇也是不能動的,剩下撫標、鎮標的機動兵力大約接近一萬,但若考慮到空額空餉,那宋一鶴手里的機動兵力就只有幾千人馬,甚至可能不比李來亨的兵力多。

  更何況張獻忠和革左五營就在宋一鶴的臥榻活動,他也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丁啟睿能夠解決獻、革上面――何況現在根本不是丁啟睿能不能搞定張獻忠的問題,而是丁督師能否不被張獻忠搞定的問題!

  所以湖廣官軍雖然名義上還有一萬八千人之眾,實力遠勝于李來亨。可是分散于廣袤的湖廣全省,又各負使命和任務,絕大部分兵力不能輕動,李來亨才在隨州得到了一段舒適且安定的發展窗口期。

  但是!

  就像方以仁說的那樣,若闖軍為了拿下一個棗陽,就去進攻襄陽,那真是為了芝麻丟西瓜,極有可能促使宋一鶴在朝野壓力下,拼湊湖廣各地分守之兵,聚集成一個頗有實力的兵團來圍剿李來亨。

  “棗陽不過一縣,若為爭此一縣,致使湖廣全省兵力集于節帥一身,就太鼠目寸光了。郭將軍用兵向來有神奇過人的地方,應當不會看不明白這點吧?”

  方以仁語帶譏諷,反唇相譏。只是郭君鎮對人情世故缺乏閱歷,對方書記的冷嘲熱諷一樣毫無察覺,自顧自道:“襄陽是一座大城,守備森嚴。當年張獻忠可以用三百騎輕取襄陽城,是因為截獲了楊嗣昌的文書印信,得以用詐計奇襲。這是老天爺賜給八大王的良機,他人沒有這種好運氣,要拿下襄陽城,非要死磕不成。”

  郭君鎮這幾句話還算客觀中肯,李來亨、高一功等人紛紛點頭,連方以仁都搖扇輕輕嗯了兩聲。

  但他隨即又說道:“但棗陽屬于襄陽府治下一縣,只要我們想要攻取棗陽,就一定不可避免同襄陽官軍發生沖突。”

  郭君鎮的自行其是終于讓李來亨忍不住了,他苦著一張臉,掩藏住心中不爽的情緒,按住郭君鎮的腦袋問道:“君鎮你的葫蘆里買的究竟是什么藥?有話直說,你的奇策到底是什么?趕快說出來,讓大家有不服氣的人都聽一聽!”

  在場諸人之中,郝搖旗和郭君鎮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本來也是一個和郭君鎮類似,毫無心機計算的人,只是為人樸質,還不至于像郭君鎮那樣無意中掃倒一片人;高一功和白旺就都是對郭君鎮的本來性格有所了解,但也一直對此深感無奈的人,他們始終是苦笑不止,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而李來亨和方以仁這二位,李來亨是壓不住火、感到自己塑造起來的軍事帶天才形象正在受到挑戰,方以仁就是感到深受冒犯、什么樣的涵養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來亨這時候還能有一說一,請郭君鎮盡快講出他自己的取棗陽之策來,倒是一定程度上證明了這位除了“洞見歷史”以外,別無他長的少虎帥的確有所長進,正在努力去爭取擁有一些“領袖者”理應具備的特質。

  郭君鎮還是習慣性聳聳肩,他那種聳肩后十分無所謂的表情,經常性會讓被郭君鎮無意中冒犯的人更加冒火。

  但他的動作習慣就是如此,也并非刻意顯出一派譏諷氣來。

  “我在回隨州的路上,找本地人了解了不少棗陽的地理人情。據我所知,棗陽以西有一處名叫雙溝口的市集,扼守泌水,卡在襄陽和棗陽之間。如果我們要取棗陽,那么按照我的想法,就不能以攻取占領棗陽為限,而應當突出奇兵,直接沖到雙溝口,然后據守泌水以遮掩棗陽。”

  郭君鎮剛才還嘲笑李來亨攻占棗陽后沿河布防的策略是“小兒用兵”,呆板至極。可現在看來他自己設想的方略,也沒有高明到哪里去,無非是將李來亨打算據守的水,向西面襄陽的方向推進到泌水和雙溝口而已。

  可這有什么必要?不過是多占領一個沒有太大價值的集市,付出的代價卻是闖軍主力奔到距離襄陽更近的地方,若官軍以水師出擊,那么不是滅亡在即嗎?

  方以仁便調笑道:“好,真奇策也。只是不知此策同節帥的沿河布防又有什么差別?難道郭將軍是打算以雙溝口為據點,再進一步前出,直接干脆把整個襄陽府都打下嗎?那真是有魄力,的確是大手筆。”

  其他人雖然不至于像方以仁那樣反唇相譏,都也對郭君鎮的策略不以為然,覺得高明不到哪里去。

  只有李來亨突然心中一動,令張皮綆馬上將州府衙門里繳獲的湖廣地圖取來。

  他把地圖展開,手指泌水示意給眾人看,接著說道:“大家都來看看,水是漢水的一條支流,自西向東流,棗陽處在下游,襄陽則處在上游。我們若在棗陽沿河布防,就是在下游抗衡上游,自古以來水師爭戰,都是據上游者占據優勢,所以若守在棗陽,的確很容易被襄陽的水師沖潰,自取滅亡。”

  郭君鎮聽著李來亨的分析,眼中一亮,終于露出了幾分敬服的神情,他跟著說:“正如節帥所言,水由漢水流出,棗陽處在下游,與襄陽官軍水戰一定不利。相比較之下,泌水呢?泌水源頭在河南,由北至南匯入漢水,襄陽正處在泌水的下游,我們守泌水才能揚己之長、避我之短。”

  力爭上游。

  對于長江流域的任何勢力,力爭上游都是重中之重,這是歷代軍事家、政治家的共識。

  所以后來的太平軍即便南京還被清軍的南北兩大營包圍,富庶的江南蘇常就在臥榻之側,也要把精兵強將都用來西征,爭取上游之勢。

  在蒸汽動力出現以前,內河水戰中,占據上游的一方若順流而下,實在具備太大的優勢。所以太平天國后期雖然占據了富庶的蘇杭一帶,可一旦失去上游優勢,在安慶之戰戰敗以后,湘軍立即可以順流東下,直抵金陵城下,重演了六朝時荊州勢力入主江東的一幕活劇。

  當然太平天國的忠王李秀成會執意放棄上游,而以主力爭奪上海,是因為他看到了上海租界具備建造蒸汽輪船的條件,其目光已經超越了古代戰爭,邁入了近代化戰爭的領域。

  可他在賣國上不可能贏過滿清,也就不可能獲得列強的支持,更不可能獲得蒸汽輪船,又喪失上游優勢,結果也是自取滅亡罷了。

  郭君鎮看到上游的優勢,目光確實比其他人都高了幾籌,李來亨一拍地圖,贊道:“就用君鎮之策,我料棗陽必為闖軍所有,襄陽官軍是無計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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