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若淚洗凈前時惡
“好姐姐…”
楊過的眼睛半閉半睜，迷迷糊糊的道：“我從終南山一路趕過來沒怎么睡覺，之前還不覺得有什么，現在忽然感覺好困，我，我先睡會兒…”
話剛說完楊過的身子便往前一傾，趴在了李莫愁身上。
“哎，你好歹洗個臉再睡啊…”
可是楊過如今的狀態，可以說是沾到枕頭就能睡下，這番趴在李莫愁身上，卻感覺比起枕頭都要軟上不少，只兩三息的時間便睡熟了，哪里還聽得到她說話的聲音。
李莫愁見他這么快睡下，心中憐愛之余，更不想將他吵醒，便靜靜地躺在床上，一雙清涼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臭小子，長得還真不賴，小小年紀就這么好看了，再大一些不知會多討女兒家歡心。”
李莫愁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楊過那清秀稚嫩的臉蛋，幾經風霜之下，原本白凈養眼的小臉上沾上了許多灰塵，又黑又白的像個小花貓一般，但此時看在眼中卻是這般的順眼。她忽然覺得，就算全天下所有好看的東西堆在一起放在她的面前，她都懶得轉過頭去看上一眼，只因為它們都有沒這張小花臉看著順眼。
李莫愁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眼睛酸了起來，她眨了眨眼，忽然覺得一陣困意襲來，再細細看了楊過一眼，臭小子睡得很是香甜，她笑了笑，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跟著甜甜的睡下了。
李莫愁醒來時，原本躺在她身上的楊過已經不見了，她心中一急，十年前陸展元不告而別的記憶重又浮上心頭，頓時變得無比的恐慌。
她兩手撐住床板想要起來，只一發力，卻覺得渾身無比的酸痛，不由得悶哼一聲，手上的力氣竟是一分都使不出來。但她不管不顧，咬牙受住這全身酸痛的感覺，強自撐起身子，巡視了四周幾眼，果然不見楊過蹤影。
李莫愁心中一痛，再也顧不得其他，大聲叫喊起來。
“楊過！楊過！…”
如此喊了幾聲，李莫愁兩耳一動，隱隱的聽到有個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聲音漸漸增強，應當是在快速的往這里跑來。
李莫愁眼睛一亮，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好不容易產生的這一絲希望破滅。
人未至，就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姐姐姐姐，你終于醒了。”
聽出是楊過的聲音，李莫愁吐出一口濁氣，如釋重負的躺了回去，剛才情急之下不曾注意，現在只覺得整個身子劇痛無比，險些讓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她皺眉忍住疼痛，見楊過推開門進來，她那俏麗無雙的臉上竟浮現出一個笑容，一如十年前那般美麗。
楊過一進屋便來到她身前坐下，細聲軟語的關心道；“姐姐你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定然是餓了吧？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叫小二準備去。”接著瞧見李莫愁臉上的笑容，忍不住贊嘆：“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是嗎？”
李莫愁聽聞此言，更覺得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般，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嗯。”
楊過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后又喋喋不休的道：“姐姐你還沒說你要吃什么東西呢，你都一天一夜沒吃飯了，一定餓壞了吧？對了，姐姐你現在身子很虛弱，可不能吃得太油膩了。”
“吃什么都無所謂，只要你在這里就好了。”
李莫愁心中如是想著，嘴上道：“好弟弟，你吃過了嗎？”
“吃了呀，我剛一睡醒就去大吃了一頓，把原本扁下去了的肚子又吃回來了，嘿嘿。”
李莫愁不禁莞爾，道：“不能吃太過油膩的，那就叫店小二煮一碗小米粥吧。”
“小米粥呀？這東西他們做得一點都不好吃，姐姐你等著，弟弟我給你煮一碗粥回來，保證你吃了一碗想二碗。”
“哦？”
李莫愁眼睛一亮，笑道：“想不到我的好弟弟還會做飯，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那是，姐姐你等著啊。我去給你做好吃的。“
楊過嘿嘿一笑，在李莫愁的示意下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李莫愁靜靜地躺在床上，眼見楊過關上門出去，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好奇。
“也不知弟弟煮出來的粥會是什么樣的？”
李莫愁如此想著，卻已在心中下了決定，待會兒不管楊過做的粥味道如何，都要說好。
而楊過呢，在去廚房的路上便在想著要給李莫愁煮一碗什么樣的粥，他會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是因為在這個時代，好吃的東西雖有不少，可簡簡單單一碗白粥，要想做得有多好吃實在是有些困難。而李莫愁現在身受重傷，作為病患，楊過真不愿她吃那些淡而無味的白粥。
在這個時代，粥的做法也就那么幾種，可楊過不一樣，他手里的做法沒有一百種也得有八十種了，真要一樣樣做下來，能讓李莫愁連續吃上三個月不帶重樣的。
要知道，他前世別的不會，做菜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現在的話，對于李莫愁來說，最適合她吃的應該就是八寶粥了，可不是前世幾塊錢一罐的那種八寶粥，而是用八種不同的食材搭配小米精心熬制出來的，食材，用量，熬制的時間都有講究，光是這八寶粥的做法就不知道有多少種，營養價值極高，味道也是千變萬化。
可是要做八寶粥的話會花費很多時間，楊過不愿讓李莫愁久等，決定先給她做一個簡單的皮蛋瘦肉粥，八寶粥等她下次睡著的時候做，這樣她睡醒就能吃了。
到了廚房說明來意，掌管廚房的人一開始自然是不愿讓楊過進去動手動腳，但是在楊過的‘威逼利誘’之下，廚子也只好讓開了道路。
楊過走進廚房，洗干凈手，再將所需要的材料挑選完畢，楊過輕輕拍了拍手掌，開始干活。
皮蛋瘦肉粥的做法實在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只用了不過兩炷香的時間便搞定了。原本站在一旁目露鄙夷之色的廚子已是驚為天人，哭著喊著讓楊過教他煮粥。
楊過也是無語，就這么一碗皮蛋瘦肉粥都能給他驚成這樣，那下次我再來煮八寶粥的時候不得被嚇死？
被人這么纏著實在是不爽，楊過隨便指點了他兩下，接著端起碗就要走。
“下次我來煮東西的時候眼睛擦亮點，看清楚。”
楊過如是說道。
那廚子聽到這話大喜過望，敲鑼打鼓送爺爺似的招呼著楊過走了。
“姐姐一定等急了吧？”
楊過一手拿碗，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屋，把碗放到桌上后，來到床邊坐下。
“諾，那就是我煮的皮蛋瘦肉粥，怎么樣？看起來還不錯吧？”
“嗯。”
李莫愁笑臉盈盈的點頭。
“我先扶你起來，然后再喂你喝粥。”
楊過說著彎腰將李莫愁抱起，讓她直起身子靠在床櫞上。接著把粥端過來，用羹勺舀起靠近嘴邊吹了吹，然后遞到李莫愁嘴邊。
李莫愁瞧著楊過的一舉一動，心中百感交集。她與楊過初見時便覺投緣，再加上這小子實在討人歡喜，便想著認他作弟弟，今后照顧他，傳他武功，讓他日后不再受人欺負。
“卻未曾想，我還未照顧過他呢，他便先照顧我了。”李莫愁想到這里，不禁啞然失笑。
她這十年里獨來獨往慣了，也遇見了無數的人，市井流氓，江湖俠客，文人雅士，他們有的懼她，有的敬她，有的知她武藝高強，對她以禮相待，卻從未有人真正對她好過。便是收了一個弟子，平日里對她也是又敬又怕，做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她發火。
唯有楊過，與所有人不同，在叫她第一聲姐姐開始，便真正把她示如至親，如此赤子之心，找遍全天下只怕也沒有第二個了。
“難道是天可憐見我昔日十年之痛苦，特地派他下來補償我的嗎？”
“可是像我這樣作惡多端的壞人，雙手沾滿鮮血，真的值得他以命相待嗎？”
李莫愁吃了一口楊過為她煮的粥，又香又嫩，稍不留神就從喉嚨滑了下去，濃濃的暖意在胸膛炸開，席卷全身。
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淚來。
“很好吃。”
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