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隨風潛入夜(四)
老蟑螂看著寧天霄這囂張的舉動，臉上極為緩慢地露出一個微笑，這微笑當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隨后，老蟑螂向著背后揮了揮手，有兩個動作極為機械和不自然的宮女從老蟑螂身后走出來，當著呂霜的面搬走了被寧天霄打爛的傀儡。
老蟑螂笑道：“我的東西，豈有被他人掌握的道理？”
呂霜的表情極為失望。
寧天霄笑吟吟摸了摸鼻子，余光則是掃向坐在老蟑螂身邊的皇室子孫們。
皇帝老兒手里端著一盤像是水果一樣的東西細嚼慢咽著，看都不看寧天霄一眼。
太子和三皇子正湊在一起，不知道說著什么，但他們臉上的表情，顯然說的話跟寧天霄沒丁點兒關系。
只有七皇子眼神中偶爾流露出一絲擔憂，這才讓寧天霄明白，這宴會上的種種，都是假象。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你寧天霄一樣，太子和老三也一樣，他們爹還沒死呢，這爭寵就先爭上來了，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
太子和三皇子哆嗦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后并排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著頭，很快，地上濺起兩團漂亮的血花。
老蟑螂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這一幕，嘴角保持這一抹慈祥的弧度。
“皇帝啊，你怎么看？”
老皇帝笑了笑，這笑容里有些老好人的意味在。
看到皇帝這笑容的瞬間，寧天霄心里冒出一個念頭，難道這他娘的一切都是皇帝老兒的布局，自己被他娘的耍了？
“行了，你們兩人也別丟人現眼了，快去一邊坐著去吧，明天一大早上朝的時候，萬一朝臣問起你們來，你們怎么說？怎么？夜里兩個人喝酒，碰到了對方的頭？怎么就這么巧？”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老蟑螂要把面前這番父慈子孝的戲，演到什么時候。
只有皇帝輕忽地笑了一聲，這笑聲在這片氣氛當中，十分不著調。
寧天霄再次摸了摸鼻子，彈了彈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說道：“看來是我不應該摻和你們喬家的家事，草民這就告退，您幾位先聊，慢聊。”
寧天霄說罷轉身就要走。
老蟑螂忽然伸出手，在寧天霄背后做了個挽留的姿勢：“慢著——”
寧天霄勾了勾嘴角，聳了聳肩膀，沒有說一個字，這場戲是時候該結束了，看膩了。
“留下你的雙眼，我可以答應你，給凌云宗一個敞亮的未來。”
寧天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雙眼，看著老蟑螂，老蟑螂赤褐色的渾濁眼球中，毫不意外地閃動著灼然的神采。
他需要權力、財力，現在還需要的是能力，能夠看到溟魂的能力，然后就是站在天下巔峰的力量，他將開創屬于他的時代！
“很可惜，不行，盡管你是人人都懼怕的太上皇。在來到帝都之前，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難對付的角色，但見到你之后，我覺得我以前聽到的一句話很對，你只是一具腐而不死的尸體，而我們都可以成為趕尸人。”
老蟑螂的臉怒而變成了絳紫色，他死死地抓住椅子柄，瘋狂地大叫道：“讓客棧的人動手！”
淅瀝的夏嶼淋灑在街道上，暗夜中的街道閃動著魚鱗般的光彩，齊王和喬戣并肩站在窗邊，聶云帶著一片肅殺之氣，護持在他們一步之外。
芬姐帶著小事子急急忙忙地趕來，一句話還沒問出，喬戣冷酷地說道：“想活命就閉嘴，敢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們娘倆都丟下去喂老蟑螂！”
芬姐瞪大了雙眼看著齊王，齊王背對著她，身影依舊偉岸，只是沒有說話，似乎也不準備維護她。
芬姐瞪了一會眼，最后捂住了小事子的嘴，老老實實站在一邊，蔫了。
“東邊大約有四十人。”聶云在喬戣身后報道，“西邊窄巷人來得不多，對方也許有弓箭手，劉大川不在，我沒有把握。”
“謝謝聶叔叔。”喬戣把手伸進袖子里，這里是寧天霄臨走之前留給她的東西。
“百曉生爺爺，讓西邊的影衛在近處動手，不要急，但務求一擊必中。”
寧天霄之前找到七皇子，跟皇帝再次談過一次條件，那一回，皇帝沉思了很久，而寧天霄也等得有些后背發冷。
因為那個時候，他提出了一個相當大逆不道的要求，不過還好，皇帝他答應了。
那就是把影衛的調配權，暫時交給他。
所以今夜的影衛，暫且屬于寧天霄，也可以說，暫且屬于喬戣。
隱藏在黑暗當中的身影一動不動，靜靜地潛伏著，百曉生緊張地發出了第一道指令。
齊王真氣暗運，隨時準備提防黑暗中敵人的襲擊。
“為什么這么信任寧天霄？”
喬戣殘酷地說道：“不是我相信他，而是我們。而且，我是心甘情愿地相信，你卻別無選擇，你的太子殿下，此時會來救你嗎？”
齊王知道，經過今夜一變，明天太子是否活著還是未知數，他想要殺老祖宗的事情已經被老祖宗知道，老祖宗也許會派人殺了他！
什么毀掉溟魂既往不咎？齊王緊緊攥著拳頭，老祖宗如果這么仁慈，哪能活到這個年紀？
齊王沒有說話，喬戣擦了擦被雨水打濕的鼻尖，說道：“讓東邊的人都動手，務求一擊必殺，絕不拖泥帶水。”
“呃......”百曉生說道，“寧宗主的囑咐說是，留下他們的命啊。”
喬戣沉默了一會，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留下他們的命，所耗費的精力遠遠要比直接殺了他們要多得多。
齊王說道：“寧天霄在這些事上太過仁慈，直接殺了他們，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否則，犧牲的更多可能會是影衛。”
喬戣嘴角微微翹起，很久之后，下了最終決定：“打暈他們，宗主叔叔留下這些人，一定會有他自己的道理。”
齊王背在背后的拳頭重重捏了起來，他終于明白，自己這個父親，在喬戣心里，已經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影衛在黑夜中影影綽綽的出現了。
老蟑螂的死士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他們都以為，唯一的一支影衛已經跟寧天霄進宮去了。
情勢一片大好。
忽然，一聲高昂的琵琶響在雨中炸起，原本并不大的雨點落在地上水坑中，砸出一股驚心動魄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