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隨風潛入夜(五)
聽到老蟑螂說的話，寧天霄配合地皺起了眉頭。
“條件？”
“你的雙眼。”
“如果不呢？”
“他們死，凌云亡，你，當然也會死。”
寧天霄搖頭：“不，今天是我，來殺你。”
“你不能殺我，你忘了，我的命牽系著的，可不是我一個人的生死。”
“我并不認為，這份協議是在你活著的前提之下才成立的。”
老蟑螂低著頭，卻抬起眼：“你敢確定嗎？”
“我不確定，”寧天霄的眼笑得瞇起來，“但我不介意試一試。”
“堵上整個人族未來的命運？”
“放在你手里也是賭，我的手里也是賭，我為何不能夠親自動手？讓結局早早出現，豈不是更痛快一些，而且，你又如何斷定，在其他人的帶領下，這次的三界之爭，我們人會輸呢？”
老蟑螂終于用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寧天霄，你很好。”
“我當然好，所以更顯得你不夠好，你坐在這個位置上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好好珍惜你的每一句話。”
老蟑螂忽然輕輕扣了一下木椅扶手，原本在宴中奏樂的侍女忽然站了起來，太子被宮女的舉動一驚，立即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而皇帝老子也下意識地把七皇子抱在了懷里。
老蟑螂搓了搓枯木一樣的手：“你們怕什么？我要是想用他們威脅你，還會等到現在？”
寧天霄搖頭：“用他們威脅不了我，死了一個皇帝還會有下一個，死了一個皇孫也會有下一個，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宗室血脈，你盡管殺，說不定殺到最后，再一合計，我還跟皇室沾點關系，這位子就是我的了。”
老蟑螂喑啞地一笑：“是啊，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想用他們來做事情，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我從未虧待過他們，他們卻都想要殺我？是不是？重岷？重凌？”
太子和三皇子臉色蒼白至極，他們低著頭，頭也不敢抬。
寧天霄心中暗驚，原來這兩個皇子也參與了！
老蟑螂又笑瞇瞇地看著七皇子：“重光？你呢？在你父親的計劃里，你可是最賣力的一個。”
喬重光抬起小臉看著老蟑螂，認真地說道：“因為你該死。”
大逆不道，又很真實。
老皇帝聽到這個答案，臉上煥發著光彩。
因為你該死。
“是你父皇對你這么說的？”
喬重光搖著頭：“不，我知道很多人都是你殺的，我也知道你做了很多很惡心的事情，我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所以我看不起你！”
老蟑螂哈哈大笑道：“重光啊重光，你年齡還太小，你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堂堂正正的人，一個都沒有，所有人都不過是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總是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看著那些直言諫臣上奏折的時候說得多么義正言辭，說得多么好，他們家的地窖里，埋的銀票都快爛了，你看看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夫子，在看到美人的時候，還不是用那些虛有其表的言辭浪語去挑撥？”
喬重光眨了眨眼。
老蟑螂丟給喬重光一把匕首：“重光，如果你在這里所有人隨便當中挑出一個人來殺了，我就答應你，在你登基之后，給你七年的時間，讓你有機會把這個天下，變成一個堂堂正正的天下，如何？”
喬重光看著地上的匕首，陷入了沉思。
寧天霄默默想著。不，當然有，畢方前輩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喬重光撿起了地上的匕首，他把匕首抽出一半，露出了鋒利雪亮的刀芒。
七皇子嚴肅地看著寧天霄，寧天霄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喬重光的目光移動到呂霜時，呂霜心虛地往寧天霄背后躲了躲。
劉大川更是裝模作樣地喊起了“俺娘保佑”。
七皇子的目光又一一落在太子和三皇子身上，目光在太子身上停留的時間不長，太子卻已經抱起了一個盤子，渾身緊繃著。
頭上還流著血的三皇子已經把一只手放在了桌下，指尖發顫地握住了自己的劍。
七皇子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時，皇帝悠哉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顆葡萄：“選我也不錯，宮里不會出現第二個太上皇，我總歸是要死的。”
最后，七皇子的目光落在了老蟑螂的身上，老蟑螂微微一笑：“重光，選好了？”
喬重光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后一轉身，向著太上皇沖刺了過去！
太上皇的臉瞬間發綠，眾人都是一愕，誰他娘的能想到喬重光最后選的會是太上皇？
寧天霄心里感慨道，這孩子還真是傻大膽啊。
眾人的心情忽地都換了，死亡的陰影淺淡了，又開始擔心起喬重光這傻小子的安全來。
寧天霄身形一閃，攔住了喬重光。
喬重光舉著匕首大罵道：“宗主叔叔，你一邊去！今天我要跟他拼了！我們來決斗！來決一死戰啊！”
劉大川腦仁有點疼，這孩子沖上去的一瞬間，他心里還想著，喬重光和喬戣這一對兄妹是能好好培養一下哈。誰知道這孩子可真就應了“傻大膽”這三個字，又傻膽子又大？
老蟑螂臉色陰沉地用拳頭重重一捶桌子，傀儡宮女抱著樂器向著身邊的人砸起來。
老蟑螂聲音高了八個度，活像是傳旨太監：“都給我殺了！都殺了！沒用的東西！！！”
寧天霄一把抓過喬重光扔回背后。
宮女瘋狂地向著身邊的人劈砸，一向性格溫厚不善武力的太子被砸得慘不忍睹，三皇子躲得快，要稍微好些。
而皇帝陛下在一開始就直接鉆到了桌子下面，對著喬重光勾了勾手指：“快過來躲著，你是不是傻啊？你就算先假裝過來砍我，最后一下子砍過去不是更好？”
喬重光鉆到了桌子下，跟他爹合計道：“我是個正直的人啊！”
皇帝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又有些感動地摟住喬重光的頭：“這世界上像你這樣的人不多了，你要好好活著。”
喬重光被捂得喘不過氣來，悶聲悶氣說道：“那是。”
桌子下忽然鉆進一個傀儡的腦袋，皇帝陛下正待發威，腳下忽然有一道漆黑的影波紋一樣晃動起來，隨即，那個伸過來的傀儡腦袋啪地掉在了地上。
影衛從屋子的暗影處鬼魅般地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