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走上賭桌的迪耗子
一直以來，羅蘭都明白一個道理。
信息的好壞，是不可控的，但發布信息的人，是可控的。
很多看電影追劇的家伙時常會驚呼，好萊塢的尺度太特碼的大了吧！奈飛公司為了搶占市場，竟然拍出《紙牌屋》這樣的劇集博人眼球，難道不怕被人報復嗎？
他們當然不怕，因為他們也有自己的立場。
《紙牌屋》的首席編劇鮑爾威利蒙，曾經做過查爾斯舒默、霍華德迪恩和HillaryClinton的助理，他比誰都清楚，誰能黑，誰不能黑。
所謂的黑暗，所謂的大尺度，不過是已經曝光，無足輕重，可以給大眾看的東西！
而那些不能給大眾看的，又或者說即便曝光了也必須降低影響的東西，觀影的人次和宣傳力度，就會呈直線下降，就比如說——《黑水》。
和馬丁斯科塞斯的《愛爾蘭人》、薩姆門德斯的《1917》相比，《黑水》才是最倒霉的那一個好么？如果非要說現實和諷刺，它不比《寄生蟲》更能震撼人心？
可它就是沒火，所有的消息都被壓下去了，甚至連半個無足輕重的獎項和提名都沒有拿到，更諷刺的是，《黑水》出品方同一年出品的《美國工廠》，拿到了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
最諷刺的是什么？
是《黑水》出品公司兩年前出品的《華盛頓郵報》！
它至少拿了奧斯卡最佳影片和影后提名，并且讓人感慨，那個同一年搗鼓出《辛德勒的名單》和《侏羅紀公園》的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時隔二十多年，仍舊寶刀未老，能同時貢獻出《華盛頓郵報》和《頭號玩家》。
而《黑水》和《華盛頓郵報》的區別在哪？
是托德海因斯、馬克魯法洛和安妮海瑟薇的陣容根本比不過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梅麗爾斯特里普和湯姆漢克斯嗎？
是《華盛頓郵報》在抨擊五角大樓，而《黑水》在抨擊杜邦財團。
如果這個例子還不明顯。
那同樣是寫實電影，仍舊是由馬克魯弗洛主演，只不過把女主從安妮海瑟薇換成了瑞秋麥克亞當斯，并且獲得一六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的《聚焦》也是同理。
《聚焦》抨擊的是誰？
天主教。
很多人覺得好萊塢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但在大，也大不過華爾街那些金主爸爸。
五角大樓能被噴，天主教能被噴，但財團，不能被噴。
所以，甭管是《終結者2》首映禮之后，卡車司機帶著他去見佩雷爾曼那個光頭，商討《蜘蛛俠》事宜，還是福克斯一個電話打過來，表示《小鬼當家2》的電影拍攝地址得挪一挪，羅蘭都沒有意見——與這些家伙合作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
在這種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圈子里混，你清高給誰看啊？
真以為電影是你發聲的工具啊？
你在Facebook上噴一句LGBT，人家都能把你的賬號給封了呢！
這該死的自由氣息，就是這么的香甜！
如此一來，當那個約摸三十來歲的金發女性放下雙手，認真的盯著羅蘭，把是否進行錄像帶發行的權利交還回去后，只聽明白一件事情的羅蘭掃了眼對方的工作證，道：“伊芙琳？”
“Yeah？”伊芙琳揚起了眉毛。
“你在索尼發行公司里的職位是？”羅蘭瞧不見工作證下方的辦公室名稱。
“宣傳策劃部的市場分析和計劃經理。”伊芙琳拽起了脖繩，將工作證展現在羅蘭面前，“《七宗罪》的后續市場分析和計劃也是我做的。”
“那個成片還沒出來的《蜘蛛俠》市場分析和宣傳企劃也是我在跟。”
“Okay，你升職了。”羅蘭拍了下桌子，扭頭看著索尼發行公司的總經理，“以后伊芙琳優先負責我的項目，如果她有什么問題想要找我，你不能阻攔，understand？”
那個留有地中海的總經理先是一愣，覺得羅蘭這家伙有些逾越，但一想到這位爺有海外發行公司的股份后，本想宣誓公司主權的他連忙點頭，“OK。”
“伊芙琳升任副總，我待會就給上級公司打報告。”
突如其來的升職消息另本還在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的伊芙琳流露意外，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呢，羅蘭又敲了下桌子，道：“職也升了，那現在就回歸正題了。”
“按照你的想法，我們現在應該怎么去和電視臺談宣傳？”
羅蘭的思維跳轉的很快，但伊芙琳倒是沒有遲疑，掩飾興奮的同時，也直接道：“我的宣傳計劃其實很簡單，讓全國上下的人們瞧見我們的誠意就行了…”
兩日后。
ABC，集團辦公室，一幫人在開會。
“面對索尼提出來的合作方案，你們有什么看法嗎？”未來可能會成為迪士尼主席的羅伯特艾格現在仍舊是ABC的人，在ABC接受了迪士尼的收購要約之后，他現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讓ABC的成績，變得更有亮點。
沒辦法，如果不是因為ABC業績不行，公眾電視網的市場份額一直上不去，付費網絡的付費人群也停滯不前，公司的大股東沃倫巴菲特又怎么可能會推進迪士尼的收購案？
換句話來說，迪士尼的確想買ABC，但ABC的股東們，也想把有線電視網賣出去。
若不是雙方都有想法，那這種上百億級別的收購案，光談判，就不知道要花掉多少時間。
而在被收購之后，如何讓新東家注意自己，便是羅伯特艾格需要考量的問題。
誰都知道，做出亮瞎眼的成績是最好的辦法，可電視節目爆款，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當然了，這也不是主管內容的羅伯特艾格親自翻閱索尼合作方案，并且召開高層會議討論內容的關鍵，如果不是因為在當下這個關口上，合作方案里的宣傳口號是‘白人黑人一家親’，并且拿出了圈子內人人都知曉的《肖申克的救贖》，這份文件，也遞不到他這。
而面對他的詢問，會議桌兩旁的家伙們，皆流露出了為難的面色。
“鮑勃，他們的宣傳方案沒有問題。”
“如果只是讓我們在新聞節目中插播一條《肖申克的救贖》錄像帶即將上市，并且強調，這是一部講述司法人員濫用職權，造成冤案，但主人公依舊胸懷希望，追尋自由的故事，我想這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我們可以更加直白的表述，在追尋希望與自由的道路上，人人都是朋友，人人都是平等的，這種混淆人種概念的宣傳文本也沒問題，可是…”
“他們想讓我們在晚上八點鐘播放整部電影，我覺得是不可能的！”
“八點到十點，那可是黃金時間檔！這個期間的廣告費用，那都是按秒計算的！”
“他們想要讓我們用兩個小時的時間放他們的電影？”
“你覺得現實嗎？”
“我們會損失很多錢的！”
“重點是，他們還不是想放一次！”
“他們想要我們在二十五號，三十一號，二號放三天！”
“三天，黃金時間段七個小時！你覺得可能嗎？”
“反正，如果是單獨的宣傳我沒意見，但如果免費給他們放電影，我…”
“我不同意。”
“除非…”
“我們的集團母公司迪士尼點頭。”
沒錯，伊芙琳口中所說的誠意，那就是請阿美利加上下所有人白看《肖申克的救贖》！
在她看來，所有的宣傳廣告，所有的宣傳軟文，在現在這個怒火焦灼的局面上，那都是薛定諤的貓，你不知道自己手里拿著的到底是助燃汽油還是滅火之水，只要澆下去，就會讓局勢變得難以捉摸，又或是瞬間失控！
那在這種情況下，請人白看電影，就是最穩妥的做法！
我把所有的內容先給你們看完！
我把所有的內容全部放在臺面之上！
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請兩億多人品鑒內容！
等大家全都看完電影之后，那些個媒體評論家，就可以引導輿論了！
用已經展現過的事實說話，無論他們怎么吹都是安全的！
在擺事實，講道理的基礎上向人們公開推薦這部電影，而在此之后，評論家只需要隱晦的在節目中表示，《肖申克的救贖》就是一部好電影，我們被安迪和瑞德的友誼所打動！在面對那些濫用職權的家伙時，他們內心堅強，他們充滿希望，他們相互救贖，他們迎來自由！
沒錯，宣發的主體思路就是‘白人黑人一家親’。
但是！
這句話，得留給需要強調這句話的人來說！
作為一個賣片的，他們迎合華盛頓的想法做個意外出現的局就行了，等電影熱度炒起來后，自然會有人站出來為電影中白人安迪和黑人瑞德的合作與友情背書！
只要他們開口了…那事情就好辦了。
而這，也是伊芙琳為什么要電臺十天放三次的原因。
第一次，給影評人和媒體看，讓他們心里有數，也讓一部分愿意留在電視機前的觀眾成為證人；
第二次，是宣傳之后號召人來看，讓他們證明，那些推薦，所言非虛；
而第二次和第三次期間，便是那些需要發聲的人的反映時機，由他們去向人們推薦電影，以至于讓人們在第三次播出時，能夠更加準時的出現在電視機前。
當然了，計劃雖好，但很多電臺其實并不愿意的。
因為三次將近七個小時的時間，對他們來說就是上千萬的損失。
畢竟，虧損這個概念，資本家和普通人的算法不一樣嘛！
普通人是手中的錢賠完了，那叫虧損，而資本家則是預期能賺的沒賺到，那就是虧損。
如此一來，伊芙琳才會找到ABC。
因為阿美利加幾大電視網里，CNN那邊的特納，暫時還沒和時代華納談成收購，通用掌控的NBC，現在還沒和環球合并，福克斯手底下的FOX體量還不夠，也就只有觀眾數量停滯不前，剛剛被迪士尼收購，且需要作出成績的ABC最適合了。
羅伯特艾格正是知曉這一點，所以才會對項目感興趣，他相信，如果一系列的計劃真的成功了，那在第三次播放《肖申克的救贖》時，絕對能引起海量人的圍觀。
而在那種情況下，播放之前的廣告費用和播放之后的廣告費用，就足以彌補長達七個小時的播放時間了，如果在稍微操作一下，他們甚至可以中間插播兩條廣告——
這可不是賺錢！而是為觀眾考慮，給他們留出上廁所的時間！
當然了，一切都是賭博。
因為在結果出來之前，沒人知道最后情況。
“那你們的意思是？”
在聽完一個反對觀點后，羅伯特艾格也將目光轉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公司剛剛被收購，我覺得穩妥一點比較好。”
“我也是這種想法。”
“對，謹慎一點比較好。”
“我也想賭，畢竟我們的用戶數量已經停滯增長了，但是，是否賭，這個決定應該交給迪士尼去做，畢竟百萬黑人男子大游行的活動鬧得太大，我們…我們作為一個商業公司，不應該去碰這個東西，如果出現了問題，我們誰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就在一眾保守人士投出反對票時，另一種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承認索尼的這個想法很好，有羅蘭艾倫在，華盛頓那邊有大概率會發聲，因為這畢竟是在給他們找臺階下，但如果我們只在意最后一天的盈利，那對我們來說其實是不公平的，我贊同賭一把的想法，但我希望，在賭之前，我們能夠拿到羅蘭艾倫的授權…”
當羅伯特艾格聽到授權這個想法時，平靜的目光也隨之轉移。
他略感興趣的問：“說說你的想法。”
“呃…在賭之前，又或者說，我們可以免費給他放三次，但是我們需要拿到一個連續五年的有線電視播放權，在未來的五年里，《肖申克的救贖》只能在我們的ABC公共電視臺播放，每季度的播放次數為一次，而我們付出的授權費用，為兩千萬。”
“他們想賭，我們可以跟著賭，但利潤，不可能讓他們一個人獨吞。”
“又想讓我們給他們宣傳，又想用一次收視率的提升來打發我們，那是不可能的！”
“壓低價格買斷公共網的播放權限，有線公共網方面的利潤得由承擔風險的我們獨占，至于付費有線網的出售價，我們也要簽一個五年授權，但這一回，我們只要同價位優先購買權，因為如果整套操作成功的話，錄像帶市場肯定大賣，人們既然為了電影去買錄像帶，那就只會有小概率一部分人再去為了電影購買付費頻道，再加上羅蘭艾倫他們的根本目的也是為了掙錢，肯定會壓下付費電視網的授權時間，所以…”
“我個人覺得如果操作成功，這部電影也沒法刺激付費電視網的訂閱人數。”
“畢竟，羅蘭艾倫不可能不賣錄像帶。”
“用五年公共電視網的買斷授權換我們承擔風險賭一次的生意，我個人是能接受的，畢竟，一百萬一次，五年二十次，總計兩千萬的價碼，其實非常低了，我們正常買斷一部大熱電影，一年付出去的授權費都是上千萬的。”
“但是，我們為什么要讓利給他們呢？”
“現在是他們主動拉我們賭，而不是我們迫切地想要和他們一起賭。”
“既然我們是主動方，那我們為什么不要求他們加碼？”
當羅伯特艾格聽到這樣的言論時，雙眸之中閃過欣賞。
收購皮克斯、收購漫威、收購盧卡斯、收購福克斯，這些項目都是他主導的。
作為一個激進派，在瞧見驚人利潤時，他都會想辦法壓低風險賭一把。
對于他而言，擁有眾多背景支撐的羅蘭艾倫有大概率會在這場賭局中獲勝，他領導的ABC愿意一起入場，但在賭博的同時，他也要先瞧見足夠多的利潤。
買斷有限電視網的五年播放權，這是一個不錯的利潤，但兩千萬的授權費用嘛…
“兩千萬的授權費用是不是還有點高？”
“五年一千萬是我的心里價位。”
“而且我們保證，在他錄像帶上市六個月內，不會在公共電視網播放電影，我們讓他先賺半年，半年之后在尋找時間開播，這樣的話，他或許會打個對折給我們。”
“你們覺得呢？”
“當然了，兩千萬也行，但是得加一個條件。”
“《七宗罪》不是被那些媒體免費宣傳了一波嗎？”
“《肖申克的救贖》也要它們參與。”
“讓他們去那些電視臺買廣告，讓NBC、CNN、FOX、CBS那些電視臺宣傳ABC電視臺將在XX月XX日播放《肖申克的救贖》，你們覺得這個廣告怎么樣？”
聽到這兒，本還覺得方案不錯，但是得由迪士尼決定是否賭博的他們，全都笑了起來。
讓對家幫忙打廣告？
那不是瘋了嗎？
不過，拿到獨占五年的合同與他們一起賭一把，這個其實可以考慮一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