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們,不愿瞧見你輸,也有能力,不讓你輸
“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看懂這部電影。”
“按照現在這種情況來看，我果然是沒有看懂這部電影。”
“布拉德皮特是浸禮宗的人？那就能理解他為什么堅持不改劇情了！”
“浸禮宗的教義是信徒皆祭司，在維護《圣經》的絕對權威時，他們堅信所有的信徒都是人人平等的，在這種情況下，凱文史派西這個兇手能殺他的妻子，那他也就能反殺回去，他并不是在反駁人人都有罪，而是在反駁天主教徒打著主的名號給人定罪！并肆意剝奪他人生命！因為浸禮宗的教義里，是支持政教分離的。”
看著索尼從北美院線聯盟那兒拿來的票房分布數據，瀏覽著阿美利加國際抽樣調查公司給出的影片口碑抽樣調查報表，羅蘭頭一次覺得，好萊塢的商業片，那真的是把人性玩弄到了極致，什么滿足討好，那只是爆米花電影的級別，只要借對了力，打對了人，那一部無信仰者覺得無聊的電影，則能夠在信仰者的群體里綻放出無限光芒。
兩極分化的口碑數據不會騙人，而好評率的曲線走勢，更是將觀影人群的種類，分篩了出來，電影剛上映時，因為有著粉絲效應，所以壓倒性的好評率達到了驚人的九十多，而隨著各方的報道，被《七宗罪》吸引進入影院的天主教徒明顯增加，有他們的入場，九十多的好評率一直跌到了五十多，可好壞參半的局面只維持了兩天，在票房一路高企的同時，因為好奇而走進影院的影迷顯著增加，由于新教徒的基數在那，兩雄割據的局面再也不見，所以一邊倒的好評是顯而易見的，在出具階段性報告時，好評率，更是回到了七成左右。
看著那宛若波浪一般的走勢，羅蘭有些感慨，在七家巨頭覺得他揮舞出了輿論的大棒，打出了影業公司開張的開門紅時，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躺在記憶的功勞簿上騙吃騙喝，真要讓他分析個頭尾，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他，又哪里知道這是啥回事？
不過，騙吃騙喝又有什么問題嗎？
只要成功了就行！
更何況，他現在也是拿著成功教學費！
很多時候人們都說，錯一次不要緊，記住這次的疼，下次不再犯就行。
可開公司不是這樣，絕大多數的時候，疼一次，你公司就沒了！
羅蘭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天才，所以他才會把事情交給那些會的人，當然了，這的確是在偷懶，但他也是在學習——不知道自己該學習何種知識點的時候，應該怎么辦？
盲目的補課嗎？
對于羅蘭來說不需要這樣！
因為他可以親眼看著，別人是如何一步步的走向成功的！
羅蘭明白，成功是無法復制的，但他更明白，創作中的雷區辨別，是可以學習的！
籠統的上一節宗教課，那只能是了解個大概，而當《七宗罪》一拳打出去后，不僅攪動的市場，也能夠讓羅蘭以更加直觀的現實數據瞧見新教徒在阿美利加的恐怖基數！
或許在此之后他會去看一些宗教的書籍，或許他依舊是看不明白，或許他根本就難以理解新教與天主教的相互指責、抨擊、戰爭，但和他切身相關的利益波動，那可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和詹姆斯卡梅隆敲著桌子告訴他，‘你這么拍就是錯的！’、‘你不能去討好這部分人！’的直白說教，要有用一萬倍！
對于七大來說，羅蘭賺的盆滿缽滿，但對于羅蘭來說——
最寶貴的其實是那些美刀無法買來的經驗！
甄辨市場的經驗！
“好嘛，謝謝詹姆斯幫我解答問題。”
“就是這家伙脾氣有些不太好。”
將數據推到一旁后，窩在家中的羅蘭這才靠在椅子上，看起了從卡車司機家里搬來的書。
用老頭的話來說，他們以前教羅蘭的，都是創作方面的知識，至于如何讓你的創作思路符合市場需求，這其實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現在無法區分沒關系，看多了，總會懂的。
更何況，市場一直在變，人們的需求也一直在變，現在這個大環境下，最吃香的還是電腦特技，所以他給的書，羅蘭可以看，他寫的分析，羅蘭也可以看，但看過之后，記住例子就行了，像宗教這種吵了多少年都吵不清楚的事情，別經常碰就行，更何況，每產出一個新的作品時，都要根據市場，再分析一遍當下環境，除非——
“除非是永遠不過時的愛情。”
在七大的眼里，《七宗罪》這種借力打力的手法雖然牛嗶，但他們并不會復制。
因為宗教問題是最容易產生激變的問題，一個弄得不好，那就會惹得自己一身騷。
羅蘭這回的成功投資，并不意味著下回仍舊獲利。
而和潛在的風險相比，那種足以毀滅一家公司一批人的報復，是他們承受不起的損失。
更何況…
十天賣了差不多五千萬的票房又能怎么樣？
現在已經是十月一日了！
在過一天，那就是辛普森殺妻案裁決宣布的日子！
等結果一出來后，甭管《七宗罪》能討好哪一批人，曲線上揚的勢頭，都絕對會被扼制！
是的，七大就是這么想的，又或者說，擺放在眼前的現實，迫使他們必須這么想。
為啥？
因為整個阿美利加上下，都在等待法院的裁決！
大統領推掉了軍機國務；前國務卿推遲了自己的演講，為裁決讓路；以往華爾街抖動不停的交易筆數已然不見；就連平日人們聚集最多的長途電話線路，都是寂靜無聲。
不僅如此，十月三日的早上，羅蘭只是和往常一樣，在別墅區的小道上奔跑鍛煉，但那守在各大路口的配槍警察，卻依舊讓他嗅到了種族對立的火藥味兒。
由于那些家伙和羅蘭很熟，平日里巡邏時還喜歡和鍛煉的羅蘭打招呼，所以在面對羅蘭的詢問時，那些家伙倒是蛋疼的比劃出了三根手指。
雖然沒有明說，但羅蘭能夠理解，他們在洛杉磯的兄弟，至少多了三千名。
“你們害怕嗎？”羅蘭遞了一包煙過去。
雖然他隨身帶煙，但他不抽，最大作用，就是和這些家伙聊天時，能讓他們不覺得無聊。
“不怕是假的。”一名四十來歲的白人警察已經習慣了羅蘭和自己搭訕，接過香煙點頭感謝的同時，他也直接扯開包裝，叼起一根，將余下的塞給自己的同伴，“我們今天出來的時候，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了，辛普森一旦被判有罪，九二年的事情，或許會立馬重演。”
“備用彈夾我都帶了六個。”另一名老警察非常熟絡的扯開大衣，讓羅蘭瞧見左右兩邊的彈夾，“如果真的打起來，估計都不夠用。”
“你最好待在家里別出來，萬一發生情況了我們直接打電話給你。”第三名年輕警察原地跳了兩下，似乎是想要消除心中的緊張，“保鏢在多，在外面都不安全，如果真和九二年那樣打起來了，離開洛杉磯才是最安全的，呃…不要去德州。”
雖然他們的語氣很鎮定，但措辭用意，倒是盡顯緊張。
而在這種備戰狀態面前，羅蘭也沒多刺激他們，問完情況之后，便直接回家。
當然了，和神經緊繃的家伙們不同，開卷考試，已經提前看過答案的羅蘭，壓根就不慌。
該吃吃，該喝喝，該學學，而那電視機——
那當然是開著CNN頻道，然后丟那兒不管了嘛！
隨著時間的流逝，阿美利加西部時間上午十點，CNN將鏡頭給到了判決現場，在一億四千萬阿美利加人的或聽或看的關注下，陪審團宣布了裁決結果：“辛普森無罪。”
當這一結果出現時，興奮的黑人把歌高唱，憤怒的白人，則砸爛了手邊的東西！
本該游行示威的黑人們走上街頭相互擁抱，而本該抵抗他們的白人，則窩在家里，一言不發，而這樣的行為，也讓洛杉磯在這一刻，變成了黑人的海洋。
但——
這和羅蘭又有什么關系呢？
在結果出現的那一刻，羅蘭便撥通了索尼的電話，接通之后，他只說了一句。
“按照計劃，你們應該在十一月三號之前，完成鋪片。”
沒錯，對于羅蘭而言，辛普森的無罪，不過是自己賺錢的一種手段罷了！
你或許會大賺，但我永遠不虧！
羅蘭為了壓制心中的興奮，所以在用平靜的話語吩咐完畢之后，便掛斷了電話，可正是這種壓根就不給索尼說話的裝嗶行為，讓電話那頭索尼影業的負責人懵了！
由于都是白人，所以在羅蘭打進電話之前，他們還沉浸在辛普森怎么可能會贏的狀態里，而當羅蘭打進電話，并且用非常拽的語氣（腦補）讓他們鋪片后，他們這才反應過來——
Fuck！這小祖宗又賭對了！
“Shit！《肖申克的救贖》竟然真的可以賣了！”
“Oh man！我們當初為什么不拿下這部電影！”
“羅蘭也太好運了吧？《七宗罪》全球票房絕對能過三個億！《肖申克的救贖》現在也能賣出去了！根據之前準備的公關稿，那些在街上慶祝的家伙，絕對會把這部電影給買爆啊！”
清醒過來的索尼上下哪里還會關心辛普森是否真的無罪？
在他們看來，陪審團宣布辛普森無罪，當庭釋放的事實出現之后，從去年電影市場暴死以來，唯一能夠逆流而上的，那只有羅蘭一個啊！
他不僅躲過了世紀大案！躲過了物價上漲！躲過了金融危機！躲過了暴雨洪水！躲過了死亡熱浪！躲過了世紀宣判！還特碼的從頭到尾在這兒賺錢！
所有人都在虧！只有羅蘭在賺！
可是，興奮的情緒，并沒有維持到一個月。
當所有人都覺得，蹭著辛普森案的熱度賣《肖申克的救贖》的錄像帶能讓羅蘭半年內實現盈利時，在辛普森被判無罪之后，十月十六日，華盛頓，突然‘爆炸了’。
十六日當天，華盛頓的國會山莊周圍，聚集了四十多萬黑人男子。
激進派黑人“回教之國”領袖法拉漢在這場規模空前的集會上，發表了長達兩個半小時的演講；之后法拉漢帶領全場黑人進行了一整天的“百萬黑人男子大游行”。
和馬丁路德金當年召開的盛會不同，法拉漢壓根就不是提倡黑、白種族大團結，而是號召黑人自立、自尊，向白人社會爭取利益，不惜反抗。
他們追尋的不是種族和諧，而是要黑人進行分離運動。
所以在那天的演講里，他指責阿美利加社會，指責阿美利加白人至上的歷史，罵林肯，罵歷任總統，宣泄了阿美利加黑人的怒氣！
對于當局者而言，法拉漢就是一根攪屎棍！
在辛普森被絕大多數為黑人的陪審團判決無罪之后，全國白人內心的怒火已逐漸凝聚成一股反彈力量，這股強大的反彈力量再加上目睹使他們心驚的十六日四十萬名黑人參與的盛會之后，那股厭惡的火焰，越燒越旺！
為了避免沖突，更是為了尋求明年的連任，那個被佩雷爾曼支持的大統領當天就在達拉斯發表了“消毒性”演說，號召全阿美利加不分種族，團結和諧，并指責法拉漢言論偏激，同時表示法拉漢對阿美利加社會問題的看法不夠深入。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本還沉浸于《肖申克的救贖》立馬就能回本盈利的羅蘭，直接罵娘，原因無他，純粹是因為他的腦子里根本就沒這一回事！
而正是因為他不知道有這件事情，所以他和索尼商議的發行思路，有問題！
本來嘛，宣傳方面他們是拿今年年初的奧斯卡做文章，作為一部入選了奧斯卡最佳影片、黑人演員摩根弗里曼入選最佳男主、同時還獲得改編劇本、攝影、音響、電影剪輯、配樂等多項大獎提名的電影竟然沒有公開放映，這就是一件不科學的事情！
他們希望在辛普森案之后，那些發現電影的黑人會覺得，《肖申克的救贖》因為在幫他們說話，所以受到了打壓，從而刺激錄像帶的出貨量。
可現在嘛——
如果還按照這種方式發行，那特碼的不就是號召黑人白人打起來嗎？
如果真到那個地步，甭管是羅蘭還是索尼，都沒法背鍋啊！
于是乎，在情況不對的時候，羅蘭直接就被索尼接到了辦公室里。
而就在他們湊在一起商議時，智囊團里的家伙忽然道：“要不…我們打著白人與黑人攜手共進，重獲自由的旗號進行宣傳？”
“反正白人和黑人都對司法體系不滿，白人覺得在辛普森案中，辛普森被宣布無罪的根本不是警方用違法的方式取得了罪證，所以被判無效，而是辛普森案的陪審團里，有很多黑人，他們的存在才是辛普森被判無罪的真因，是包庇。”
“而黑人呢，他們覺得辛普森就是無罪的，但因為種族歧視，白人警方才會肆無忌憚的使用違法的方式取得罪證，陷害他們，所有的罪名，都是誣陷！”
“既然現在雙方有可能打起來，我們就不能刺激他們，我們得平息他們的憤怒，因為平息憤怒才符合我們當前的利益，也符合華盛頓那群人的利益！”
“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打著白人也會被冤枉陷害的旗號，試圖去安撫那些黑人，然后用白人監獄長知法犯法最后吞彈自盡的內容轉移矛盾，這不是種族對立，而是某些人的愚蠢，才會造成現在這個局面，至于誰愚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們現在的目的是轉移種族矛盾，而不是制造沖突，而摩根弗里曼飾演的瑞德和蒂姆羅賓斯飾演的安迪在影片中的友情，黑人與白人的友誼，兩個人種之間的相互救贖，才是最能夠實現我們利益的東西！”
“我們得改變發行思路，隱匿辛普森對電影的影響，強調黑人白人都是一家人的概念！”
“雙方可以一起暢聊，一起喝酒，相互傾訴傾聽，一起追尋自由！”
“反正…現在不是一方對司法不滿，而是所有人都對司法不滿！”
“那這個鍋，就讓他們去背好了…”
哇草！
當羅蘭聽完那個金發妹子的話語后，他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這特娘的難道不是在偷換概念嗎？’
‘《肖申克的救贖》講得是白人黑人一家親嗎？’
‘難道不是信念、希望、救贖與自由嗎？’
‘雖然也有友誼，但那也是監獄中男人們的友誼，高墻之下的友誼比紛繁俗世中的友情來得更加純粹和干凈，除此之外…’
‘嘶…’
‘這么一想，如果非得說白人黑人一家親，其實也沒問題啊！’
‘安迪和瑞德互幫互助，相互救贖。’
‘并且，在電影的最后有二人相見的畫面，他們擁抱的場景，其實也可以理解成離開高墻之后，擁有信念、希望與自由的他們，仍舊是好友？’
羅蘭想了一下，覺得好像沒多大問題？
如果是別的電影掛羊頭賣狗肉，他肯定會慎重慎重再慎重，但《肖申克的救贖》嘛…
既然對方能夠在時代的淹沒下重新站起來，那——
“你們覺得這種做法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
“如果激發種族矛盾，我們一個都別想跑。”
“現在已經很亂了，但不是我們造成的，但如果接下來的更亂是我們影響的，那——”
“我們會成為公敵。”
羅蘭搓了搓手，由于事發突然，他實際上是沒什么準備的。
再加上前世的他了解的全都是電影，這些發生在阿美利加本土的事情甚至連《世界現代史》上都不會記載，所以——這回沒有答案給他抄了。
可面對羅蘭的詢問，那個提出黑人白人一家親概念的索尼宣發布妹子抬手將金發攏至耳后，非常認真的闡述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城堡石，他們肯定會捂著不發，但你沒問題。”
“《七宗罪》很多新聞都是那些有限電視網幫我們報道的，我們沒花一分錢。”
“如果我們現在去找他們買公關稿，絕大多數的家伙是不會拒絕的。”
“因為他們的——好吧，他們的老板暫時會喜歡你。”
“距離《七宗罪》正式爆發還沒一個月，你們的關系仍處于蜜月期。”
“與此同時，《肖申克的救贖》的確是一部優秀的電影，它的解讀符合當下的社會環境。”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里面能夠提煉出黑人與白人的友誼，而這，是華盛頓那位最想要的，而你和他之間，不就隔了一個羅納德佩雷爾曼嗎？”
“羅納德佩雷爾曼是他的競選資金貢獻者，他們在謀求明年的連任，而你又和羅納德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明年的《蜘蛛俠》將是他最想要的漫威宣傳片，而在這種時候，你擁有版權的一部電影提出了黑白一家親的概念，這是在幫誰啊？”
“這是在幫羅納德！這是在幫華盛頓里面的那一位！”
“這是在幫他們解決問題，分散大眾的注意力！”
“我們自己出錢購買公關稿，宣傳即將上市的錄像帶，并且提出黑白友誼，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們會非常高興的，再加上電影里的反派是監獄長，于是…”
“他們會比我們更希望讓錄像帶賣的更好！被更多的人看見！”
“至于黨派之爭…”
“你知道如果真的讓一百萬黑人和一百萬白人打起來，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嗎？”
“那比九二年的洛杉磯暴亂還要恐怖。”
“他們的確會爭，但沒人敢去承受這樣的結果。”
“他們最終的目標是席位，是選票，而不是搞爛阿美利加。”
“如果有誰想搞爛阿美利加，他的同僚會率先干掉他的。”
“換做是別人，那可能會完蛋。”
“但如果老板是你，在掌握了傳媒的老板們暫時不會干預你的情況下，有華盛頓和華爾街那些希望錄像帶能夠賣的更好的家伙存在，我們的宣傳效果，會比之前的計劃更加好！”
“他們，不愿瞧見你輸…”
“也有能力，不讓你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