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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一望廬山

  同一時刻,天宸閣中。

  北照世早早起身,洗漱一番之后動身去了千機閣,準備著手一些能做的任務,閣內負責整理的情報的人全部都是日夜輪番替班,所以無論北照世再任何一個時間段去千機閣,這里都會有人。

  只是今日千機閣內部的氣氛似乎有些格外肅穆,細細觀察,那些正在整理情報的人員他們腳下的步伐稍顯倉促。

  三金正拿著一張新鮮出爐的情報仔細查看,面色凝重,神情十分專注,以至于他連北照世的到來都沒有看見,后者邁動自己的步伐走到了三金的身邊,啊了一聲,嚇了三金一大跳。

  他驚魂未定地拍拍自己滿是脂肪的胸脯,對著北照世拱手道:“小人該死,方才沒有看見大人…”

  三金話還未說完,北照世笑道:“私下里這些俗套的話就免了,我看你審查情報這么認真,才故意過來逗你玩玩。”

  三金苦笑一陣,而后將手中的情報遞給了北照世,走到案臺旁為他將茶水斟滿,說道:“幾日前發生了一場命案,出現在王城西郊的開凝峰外,那里有一條平日里水流輕緩的大河,旁邊不遠處的鵝卵石地外有一些地上生長的雜草和青曼,在里面我們發現了一具腐爛的尸體,是我們天機閣的人。”

  “那人名喚方中,是千機閣內培育的精英,尤其擅長偽裝和查探情報,年前的時候我們通過了內部的關系,將其隱匿的送入了蔡家,負責監視蔡坤,不過短短數月,他為我們獲取了許多驚人的消息,然而這一次卻出了紕漏,被人一箭射穿了腦門。”

  北照世拿著手中的情報,耳畔是三金沉重的聲音,他仔細翻看了一遍關于方中的尸檢報告,上面不但有詳細的記錄還有圖示標注,刺破的具體位置,箭矢的大約力道估算,弓箭的品類質量…

  “這個位置中箭,角度的精妙,用力的恰到好處…是個非常恐怖的高手所為。”

  北照世看見關于插進方中腦門的那支箭矢詳細的介紹,質地,箭頭的鋒銳程度,重量以及箭羽的材質和粘合度。

  許多細小的參數都會極大影響一只箭射出去的準確精度和破壞力,對方的這只箭粗制濫造,甚至完全不能當作箭來用。

  “千機閣的箭道高手推測,對方是在百步開外射出的箭矢…唯一讓我感到疑惑的大概是用這樣的箭矢,竟然能在百步之外還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壞力,對方對自己的箭術和臂力究竟是多么的自信?”

  三金的話讓北照世抬起頭,他注目三金,眼光之中散漫著某種色澤。

  “相比起糾結于兇手的實力,我對他的身份更加感興趣,或者說…兇手與蔡家是什么關系,蔡坤為何去會去開凝峰,如此謹慎是為了做什么?”

  北照世將話題引入正軌,三金陷入了沉思。

  “蔡坤一般是不會出府的,即便是出府身遭也有極其厲害的高手跟隨,此次直接跑到西郊這么遠的地方去,的確很是反常,而且…”

  “他的行蹤甚是詭秘,除了方中,我們其他的沿線竟然完全沒有監視到他,千機閣在蔡府周遭布下了十八重視野鎖,封死了他的所有出行路線…沒理由他出府之后我們的眼線卻不知道啊…”

  三金緩緩說完,眸中出現了疑慮,他們能夠往蔡府里面注入血液,很難說蔡坤是不是也在天宸閣中埋下了種子。

  對方雖然年輕,卻并不簡單。

  他們與蔡坤打了很多年的交道,這些年蔡坤的成長速度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計,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為人城府頗深,心思縝密,曾經制造了不少讓天宸閣感到頭疼的麻煩。

  北照世走到了案臺邊兒,端著那杯茶水緩緩飲下,隨口問道:“千機閣是什么時候注意到蔡坤的?”

  三金想了想,回道:“十年前。”

  “那時候蔡坤多大?”

  “八歲。”

  “為什么千機閣會開始關注蔡坤?”

  三金聞言對著北照世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稍微等一等,而后便埋頭朝著廊道走去,這條廊道兩側開著許多房間,就像是監獄一般,只是里面不是在關押犯人,而是擺放著這些年許多有被留存下來的情報和信息。

  三金離開之后不一會兒,他就拿著一小疊陳舊泛黃的公文紙出來,仔細小心地鋪在了案臺上面攤開,對著北照世說道:“大人您看,這是十年前的消息,當時還有不少瑣事我們都已經處理掉了,這一份是蔡坤用了十天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并將其分尸的記錄。”

  北照世聽完眼皮一跳,不自覺地問道:“十天?”

  “對,十天。”

  “手段極其殘忍兇狠,上面有詳細的記錄,大人可以自己查閱。”

  北照世眼光在這些記錄蔡坤毫無人性的惡行上面掃過,疑惑道:“蔡嵩不管?”

  “姚枝南畢竟是他結發之妻…再者弒母這事說出去恐怕會被所有人都唾棄,也容易落下話柄,蔡坤品行惡劣至這般,蔡嵩難道視而不見?”

  三金略一沉默,低聲道:“千機閣其實也覺得這件事情十分蹊蹺。”

  “但事實上就是,蔡嵩的確沒有管…他不但沒有管,甚至像是沒有發生過這一切一樣,這幾年蔡嵩變得越來越奇怪,仿佛對什么事情都不上心,除了王族議事他上朝參加,其余時候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半步不出,飯不吃,水不喝,跟中了邪似的…”

  北照世聽完渾身一陣雞皮疙瘩,伸出一只手握拳,咋舌道:“好,收。”

  “你這越說越玄乎,聽得我汗毛都起來了。”

  三金臉上微微尷尬,北照世將那些記載了蔡坤惡行的情報讓三金收好,這些是天宸閣自己統計的消息,不能夠作為證據使用,但至少能夠幫助北照世更加了解的蔡坤。

  “一個連自己親娘都殺的人,還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來的?”

  “蔡坤弒母這件事情背后應該還有一些我們沒有發現的更深層次的原因,那里暫時漏了馬腳,現在蔡坤只怕會在家里嚴格排查自己的下人,暫時不要去刻意調查他了,先過了這段時間的風頭。”

  三金低頭允諾,其實在發現這個人尸體時候,他們隱藏在蔡家的許多臥底都無聲無息消失了,不過這并不是全部,依然有一些藏得深的老陰貨,沒有被發現,繼續堅守在自己的崗位。

  北照世勸退了三金之后,去查找了一些關于需要料理的‘屠’字工作,在翻找資料的時候,除了需要殺的人,還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吸引了他。

  大概的情況就是,當年燕如雪潛入蔡府偷偷放置自己師父骨灰的時候,其實還做了一件事情,可能這件事情燕如雪是真的不記得了,因為這其實對當時的燕如雪來講不能算作是一件事情。

  她不小心碰落了神龕的盒子,就在蔡家的祖堂之中,那蓋子的大小似乎制作的并不仔細,或是刻意為之,輕輕蓋在上面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一旦有人觸碰,它稍微移動就會直接砸落,而當時蔡坤不知為何,正躺在神龕之中。

  上面給出了一份比較潦草的涂繪,從涂繪上面看來,那個時候的蔡坤非常瘦,說是皮包骨頭也不為過,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具干尸。

  而且更讓人覺得蹊蹺的是,蔡坤那個時候為何會躺在神龕之中?

  還是一個做的像棺材的神龕。

  或者…那就是棺材?

  懷揣著這樣的疑問,北照世在仔細查看那張圖,愈發覺得當時蔡坤就是躺在棺材里面的,而不是什么神龕。

  大部分的神龕都是豎著直立擺放,供奉的神靈只是很小的一個工藝品,它們不需要太大的空間存放,而蔡坤當時躺下的那具長方木盒,分明就是一具棺材。

  “燕如雪別不是個傻子吧…這就是棺材,哪里是神龕…”

  北照世忍不住吐槽一句,蔡家有許多秘密,只是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他還沒有能力完全去挖掘,挑選了一些比較簡單的任務,他將這些任務全部整合起來,最后交給了一名負責傳遞情報的下人。

  “都是密信,加急,直接送到余國其他地區相應的千機閣內,上面的事情他們會處理。”

  那下人領命,轉身快速離去,北照世繞過長廊回到案臺旁,拿出了紙筆,將一張紙上的一些任務條款做了標注,等待那些相應的地區的千機閣傳回來捷報,他就準備將這些任務劃去。

  沒有飛機,又不能像傳聞中三十三重天高手那樣縮地成寸,他要親自去余國各地奔走做完這些任務,遲早得瘋。

  時間上也來不及。

  簡單處理了一下手頭的事情,北照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緩緩進入意識空間,那副水墨世界之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日蓮并沒有待在他的丹源內,而是回到了這片世界,他在喝酒,手中筆墨飛舞,墨痕若秋水泛濫,跌宕起伏,時而在空中化作蛟龍盤桓,時而散作百鳥爭鳴,墨筆輕輕一揮,這篇天地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股子說不出的粗獷豪放彌漫,讓人熱血沸騰。

  北照世深吸了一口氣,他走到了蓮的旁邊,仔細觀看著他寫下的字跡,眼中卻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瞧不清楚。

  “燕在嗎?”北照世詢問蓮,今日他進來,沒有看見燕的身影。

  蓮偏頭看了北照世一眼,平靜說道:“今日我陪你練劍。”

  北照世聞言一怔,他原以為自己需要戰勝一位劍客之后,才能遇見下一位劍客,只是蓮的話否定了北照世這樣的觀點。

  天際處蒼茫萬里,忽而一聲鳥鳴響起,清脆悠悠,北照世抬頭循聲網去,看見一只水墨匯成的黑鶴朝著地面而來,翅膀之間繚繞著一股淡淡的痕跡,像是才從紙上躍然而出,還沒有來得及風干。

  鶴一落地,就變成了蓮的模樣,只不過是黑色的。

  “你見過燕的劍了,他的劍殺意很重…在眾多的劍客之中,燕是屬于極少數沒有劍意,卻比有劍意的劍客更強的劍客。”

  蓮沒有燕那樣急切,上來就開打,反而像是一個朋友,不斷和北照世說著閑話。

  北照世蹙眉,用一種非常認真地口吻問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蓮手中的筆微微停滯,墨滴順著筆尖滑落,在白色的紙上濺開一朵黑色的寒梅。

  “他并不是唯一,這個問題或許你問他會更加合適。”

  北照世沉默,之間墨痕凝聚,逐漸形成了一柄普通至極的長劍。

  “開始了嗎?”他望著朝著蓮緩緩走去的墨影,眼中流露出警惕。

  北照世確信蓮也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劍客,或許不弱于燕,對方給他的感覺一直都像是深淵。

  墨影沒有攻擊北照世,而是拿起了蓮手中的墨筆,繼續幫助蓮在寫作,而蓮則站在了北照世的面前,一柄幽綠色的長劍握于手中。

  二人對峙片刻,蓮忽然動了。

  他劍尖輕顫,四周便換了天,一道恢弘的聲音從天上傳來,轟隆作響,宛如驚雷陣陣,威勢滔天,北照世抬頭緩緩看去,星辰之下有一道口子,平整光滑,像是被人用劍劃開,那銀河便從口子里面倒懸而下,一落即是三千尺,紫霞氤氳。

  濺開的水珠,就是一柄利劍。

  豐潤晶瑩,目光瞥過,北照世從水珠之中望見了蓮。

  不是對面那個一動不動的蓮,而是正在揮劍的蓮。

  北照世不大清楚蓮是在什么時候揮劍的,但是在水珠落地的時候,他就輸了。

  面對那道奔騰洶涌的瀑布,他直接徹底毀滅,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直至蓮撤去了劍意,北照世才在水墨世界的幫助下緩緩凝聚了自己的肉身。

  他沉默了許久,語氣之中帶著少許的尷尬,對蓮說道:“超綱了。”

  這位爺真是比燕還干脆,燕雖然表面冷淡,其實在和北照世論劍的時候,留手讓著些,至少在他被刺成篩子之前,能體會到很多東西,能夠有反思和反擊的機會。

  然而蓮一上來就放大招把他摁在地上摩擦,北照世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面對那道瀑布,該怎么接招。

  一滴水他都擋不住,面對的卻是一道浩蕩不絕的瀑布。

  “你不需要想著如何抵抗與反擊,劍客之間的劍意是互通的,我將自己的劍意展現給你,只是認為你能夠從中體悟到什么。”

  蓮收回了手中的劍,不再和北照世動手,繼續寫他的東西。

  北照世看著他,心底默默罵道:“一眨眼我就莫得了…我悟個錘子。”

  在離開之前,北照世看著蓮聚精會神的模樣,忽然問道:“你在寫什么呢?”

  蓮沉默片刻,淡淡回道:“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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