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的夢境之中的時間流逝速度正在和外界逐漸地拉開差距,這種潛移默化的變化并不是突然性的,初次進入這片天地,里面和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比大概在三比一左右,而現在卻朝著四比一在進步。
北照世認為這絕對算是一種進步,隨著時間的比例逐漸增大,他在水墨世界停留的時間就會變長,每每有所收獲需要進行體悟或是修煉的時候,他便可以進入水墨世界之中,節省自己的時間。
這片夢境世界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劍道方面豐富的資源,更恐怖還是他比正常人多出來的時間,這些時間讓北照世在內家功法上面積累突飛猛進,本來他經脈天生就適合內功修行,又比正常的武者要多出接近四倍的修煉時間。
無論是劍道,還是內功修為,北照世一點兒也沒有落下,即便是白日里被各種俗事纏身,他依舊有著非常多的時間修煉。
東土在夜里下了一場小雨。
這里不像是草原上那壯闊的綠色海洋,也不如沙漠那般金色起伏的跌宕,黑色荒敗的枯寂就是東土唯一的寫照,地上的石頭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質制成,總之堅硬如鋼鐵,本身又極耐高溫,無法用火熔煉。
北照世撐著紙傘站在懸崖邊緣,旁邊不遠處的石堆上面放著一壇酒,他不大明白當年那些人是用了什么辦法才將黑石打磨掉,造出那么大的空間供人使用和居住,但北照世知道天宸閣的背景遠遠不止他看見的這么簡單。
這是歷經了三代余皇打造的,屬于王族的私人財產,然而現在卻在老人手中,北照世雪亮的卡姿蘭大眼睛,一眼就能瞧出老人應該是宮中的某位貴人,至于究竟和余皇是什么關系就不清楚了。
這樣的事情,天宸閣都沒有任何信息記錄,就算有,北照世也不敢去查,他心底清楚,因為當初他在錦城殺死了風漢,老人對他一直抱有極其強烈殺意。
這里面不只是單純的因為風漢的身份,從年齡上面判斷,風漢應該在天宸閣有相當長的一段工作時間,從職位上面來判斷,他應該在的天宸閣很受重視。
這樣的人,必然和天宸閣里的高層有不少的來往,那些高層不是心里病態陰冷的殺手,所以與人來往處久了自然有感情。
尤其是老人年紀大了,心不比年輕時候那般堅硬,人世間經歷過的許多事情都會在這個時間段浮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老人如此針對北照世,此間定然有私人原因,北照世不是傻子,自然能夠明白,月前聞予青為他求情的時候,老人仍舊是想殺他的,天宸閣內的機關已經說明了一切。
只不過他的表現超出了老人的預料,能力上面的過分優秀讓老人心動了。
老人身為天宸閣的閣主,首先考慮的必然是天宸閣的利益,王族的利益,私人情感要先拋諸腦后,這是北照世能夠活下來的根本原因。
再者,當初北照世在錦城燕如雪身邊的時候,蔡家沒有派遣厲害的殺手過來殺她,反而是冒著風險找天宸閣幫忙,這件事情當初不覺得奇怪,但隨著早晨三金的那一份報告,讓北照世開始意識到了事情的反常。
——蔡家有非常恐怖的江湖勢力,手下有極其厲害的殺手,
但是當初刺殺燕如雪的時候,蔡坤沒有派出這些人,反而讓聞予青代勞。
且不論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天宸閣,明明兩家是對頭,蔡坤這樣的做法無異于會給人留下把柄,便是要不了蔡家的命,卻也會惹來非常大的麻煩。
身在高位,權力更大,面臨的風險也越大。
蔡坤做了好幾件事情,都非常可疑,北照世細細揣摩著中間的過程,沒有注意天上的雨滴變大了。
確實是下大了。
最簡單的判定方法便是這些清澈的雨水從云端落下的時候,砸在地面上的聲音,開始細密而微小,連綿不絕,在耳邊甚至會讓人覺得舒服。
現在的聲音不如暴雨那般刺耳,卻也不會讓人覺得很舒適,這些雨聲掩蓋住了遠處的腳步,也蓋住了那壇子酒散發出來的香氣,北照世站在雨中,將手中的油紙傘放在地上,兩手抱著那壇子小黑為他帶來的美酒,用嘴撕開蓋子便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時候不大對,所以這個時候也就不存在什么慢慢品味的閑情了,再過上稍許,天上寡淡的雨水就會大把大把地浸入酒壇子,毀去小黑特地為他準備的心意。
那其實是個很美的姑娘,雖然她長得不好看,還是個啞巴,卻十分溫柔。
他喝完了酒,打了一個酒嗝,才回過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徐秀魚。
她身后霧氣在彌漫,月色和空氣之中微小的塵埃粒混作一團,將它們染成隱隱約約的樣子,然后送到了地面。
北照世看著她,心情很放松,但是開口想說什么也沒有說出來,方才他一直在想事情,這時候忽然回過神來,思緒有些卡殼。
“前年我在西北隱香山錘煉自己念力的時候,遇見過一個牧童,他夸我很漂亮。”徐秀魚撐著花傘,非常平靜地述說著。
“但是我殺了他。”
北照世聽完后笑道:“隱香山是余國異獸聚集最多的地方,雖然景色秀麗,卻也是一處死亡之地,那里怎么會有牧童,分明就就是來殺人的殺手。”
徐秀魚與北照世對視,認真說道:“這個世界很危險,人就是要保持相當的警惕,才能活下來,剛才我接近你,你完全不知道。”
北照世回道:“我不想把你當成敵人,現在你是我的下屬,從你告訴我你沒有殺君夢平的時候,我們之間建立了非常脆弱,但是很寶貴的信任。”
徐秀魚眸光閃爍,低聲道:“你不擔心我撒謊?”
“你應該知道天宸閣是做什么的,千機閣是天宸閣的一部分,他們的消息更新很快,君夢平如果死了,消息一定比你到得快,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你是不是真的接了殺君夢平的懸賞我的確不清楚,天宸閣現在對冥府的事情知之甚少,而我又是剛剛上任,所以我當時救你的時候仍舊對你抱有戒心。”
“那個時候的你實在是很容易讓人懷疑,你受了那么重的傷,身上卻沒有一處傷是真正致命的,我有理由懷疑這是你們演的一出戲。”
徐秀魚蹙眉,她走到北照世面前,非常滑稽地將手里的傘舉直,因為身高的緣故,她不得不這么做,動作看上去有幾分蠢笨。
“這就是一場半真半假的戲碼。”
北照世隨手將手中的酒壇子扔到了山崖底部,從徐秀魚的手上接過那把花傘,平靜問道:“所以你準備什么時候下手呢?”
徐秀魚想了想,眼中流露出迷惘,她將目光投放到遠處的朦朧中,出神了很久。
“很早的時候,師父說我以后也許會遇見一個下不去手的人。”
“如果遇見了…就不要再為冥府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