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唐明耀突然發現自己的興趣,開始了解心理學之時,一件轟動教育界的大事發生了。
2000年4月,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得主,去年曾引起教育界討論的話題人物韓二,輟學了。
理由眾說紛紜,有說他自己不想讀的;也有說是因為復旦取消了文科特長生錄取,韓二自覺大學無門,主動退學引爆媒體的;還有說他就讀的高中已經讓他回家休息,他不得不退學的…
但不管理由如何,所有人都一致認為,他輟學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綜合成績太差——七門課不及格。
教育界很快引發了大討論,并迅速擴散到社會各界。
學校應當培養全才還是專才?
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究竟哪個好?
偏科嚴重的學生,有沒有資格讀大學?
正方和反方在媒體各種掐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能說服誰。
不少人在撰文反駁支持韓二的那一方時,都拿了新概念里其他得獎學生來說事,說兩屆新概念一等獎,數十個得獎學生,大部分都是品學兼優的,有教育資源,應該優先滿足這些學生,其次再滿足各方面比較均衡的普通學生,如果教育資源過剩,才能在最后滿足韓二這種偏科嚴重的偏才。
現在大學的教育資源過剩嗎?不,很緊張!
所以,韓二沒有資格讀大學!
他輟學的做法非常明智,明知自己不是讀書的料,還要浪費教育資源,才是一種犯罪。
在這些討論中,唐明耀因為今年被萌芽專訪過,還有好幾篇教育雜志的評論文章,自然就成了被提及最多的正面典型。
有人這樣用他的例子反駁另一方:“那些說韓二天才的,不如看看什么叫天才!今年的新概念B組一等獎得主唐明耀,高中階段考試平均成績98分,作文只是他各科成績中非常普通的一項,這樣的學生,才是大學特招的對象!韓二?既然偏才,只在寫作上擅長,那就應該走入社會,去找適合他的工作崗位!總有一些崗位,是只需要寫作能力,不需要其他技能的!”
還有人這樣寫:“唐明耀和韓二,都是B組的一等獎得主,一正一反,向我們形象的展示了…”
大辯論很快從紙媒蔓延到網絡。
登陸各個論壇,如果你哪天看不到這樣的爭論帖,那一定是你的網出問題了。
硝煙彌漫的吵了半個月,紙媒上來回論戰了好幾回,沒個定論。
終于有一天,某官媒發言,一錘定音。
大致意思如下:“我們國家的教育,要大力培養唐明耀這樣的全科優等生,他們是國家未來的精英和棟梁;也要包容韓二這樣的偏才學生,偏才也是才,對社會一樣能做出大貢獻。大家都是社會(和諧)主義建設大潮中的一顆螺絲釘…”
巴拉巴拉…
總之就是,全才有全才的待遇,偏才也要盡量包容,他們并不是對立的矛盾體,應該和諧統一。
這文章寫得真有水平,社會各界在下面雖然還吵吵不休,但卻沒人去反駁這個觀點。
不過吵啊吵,漸漸的人們就發現,只要一提起韓二,腦子里自然而然就會蹦出正面例子唐明耀來。
這兩個人,好像被這次輿論大戰,給綁在了一塊。
當這些風波,從媒體和網絡蔓延到現實,傳到唐明耀耳朵里的時候,他剛剛看完了手上的心理學概論。
“韓二輟學?吵起來了?還提到我?跟我有什么關系…”
跟唐明耀說話的是后排的唐小鴛,她拿了一本雜志,正跟他講最新的媒體論戰。
唐小鴛說:“真的,你看這里,還提到了你呢。”
唐明耀拿過雜志,看了幾眼,還真是。
自己這是成了反對韓二那方的輿論武器了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他把文章仔細讀了一遍,把書還給對方,說:“吵他們的,我又不可能親自擼袖子上陣,反正對我也沒啥壞處,愛怎么的怎么的唄。”
唐小鴛生了一場病,眼睛大得有些夸張,她瞪圓了雙眼說:“你不興奮嗎?你出名了耶,現在你的名氣,跟韓二一樣大。人們走到哪里,說起他都要提起你。”
唐明耀說:“這是捆綁炒作。雖然不是我主動策劃的,但實質上,這段時間我什么事都沒有做,突然就被人拔高了這么多,我心里很虛火…”
“你虛火什么?韓二只會寫文章,都那么大名氣,他都不虛!你什么都會,你虛什么?”
唐明耀說:“虛火輿論啊。這么多眼睛盯著我,我一點錯都不能犯。比如我突然考差了一次,或者偶爾逃個課,本來是很多學生都會有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但現在有個光環籠罩在身上,如果被那些媒體發現了,你猜他們會怎么說?天才墮落?教育淪喪?大帽子扣下來,接不住啊。”
唐小鴛撇撇嘴:“不懂。我覺得出名了是好事,哪有你說的那些。”
唐明耀不跟她說話,回頭做作業去了。
做完還有一本夢的解析沒看呢,最近都沒時間看。
只是,輿論的威力,終究還是要影響到現實。
剛過了一節課,班主任老郭就來到教室里,讓他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唐明耀覺得自己都快成校長的常客了,帶著幾分疑惑,敲響了校長辦公室的門。
“進來!”校長在屋里喊,并給他介紹屋里其他兩人,“這兩位是省教育報的記者,他們來,是想給你做個全面的正面報道,你積極配合一下。”
唐明耀:“…”
他拉過校長,在一邊說悄悄話:“這種采訪我不想做,校長能不能給我推了?”
校長拿眼瞪他:“這是好事,推什么推?再說這種事,不是想推就能推的,人家什么來頭?省教育部門直屬單位,得罪了人家,以后學校還開不開了,我這個校長還當不當了?你的高考還考不考了?”
唐明耀想說,我可以不考。
話到嘴邊,覺得這樣懟校長好像不太好,沒有說出口。
思考了片刻,他說:“行吧,做就做。不過那個攝像機是怎么回事,采訪就行了,攝像我堅決不上!”
“我去問問能不能不開吧。”
一番溝通,最后記者同志答應只做采訪,不攝像,反正教育報而已,攝像又不是必須的。
簡單準備了一下,幾人就在校長辦公室開始了采訪。
校長不放心,也許是想看稀奇,采訪過程中一直站在旁邊,沒有離場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