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是在應對無法回避的攻擊時最佳的手段。
但它終究是有極限的。
只見青年外表的老者猛地深吸一口氣,整個身體的肌肉驟然緊實了半圈。
他毫不猶豫,前腳跟踩碎了地面彈射一般迸射出去。
半空中,他迅速地蜷縮成了一個如同胎兒般的橢圓形,用四肢護住了頭部、腹部等要害。
下一刻,無數黑色的爪痕就無情地將其吞沒。
“圓!”這時,他怒吼一般的聲音突然憑空爆發了出來。
這個字音就如同引線,瞬間將寂靜空域中的那些看不見的“炸藥群”引爆。
隨著無數環形的風刃以他為中心彈射出來,一個微小的人影從爆炸擠開的狹窄縫隙中竄了出來。
仔細看去,那是一個身高大約只有成人小腿長度,全身遍布無數道傷口,沐浴在血色中的“侏儒”。
這個侏儒的外貌與此前年長狀態的老者完全一致,乍看就是他的縮小版一般。
老者滿臉的警惕,仰視著巨人一般的路易斯,大腦瘋狂運轉,正準備采取下一個動作。
而路易斯見狀,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已經料到這個結局。
他只是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道:“金,看在過去祭品的份上,告訴你一個常識:死亡呢,是無法規避的。逃離?這對你們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得到力量,運用力量,最后失去力量。生命從誕生開始就不可能逃出這個圈子。結局提早或者延遲,沒有任何區別,不變的循壞一直在上演著。”
“而作為力量的載體與容器,人類只是其中異常脆弱的一種,不適合也不可能成為最后的幸存者。”
“毀滅他們,總比創造后再去毀滅他們,來得更為輕松。”
當這句話完結的剎那,名為金的侏儒忽然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束縛了他身體的運動。
他瞪大了眼睛的表情,徹底凝固。
而他的正前方,虛空竟然像是水面的漣漪一般,產生了猶如波紋的震動。
路易斯從那些漣漪的縫隙中,像是被折疊的紙張一般瞬間抽出,然后恢復了立體的形象。
他淡漠地掃了一眼四周的幾人,那幾人像是被震懾住了一般,無一人敢對視或是上前。
路易斯見狀,冷笑一聲。
他偏移了視線,重新回歸到金的身上,將金整個人用單手鉗住,輕松地舉起。
看著眼前弱小的生物,路易斯的有一種的久違的熟悉感:人類的生命和過去一樣,就像黑夜里搖曳的燭火,短暫而脆弱。
他一只手指就可以捏碎,摧毀。
然而偏偏就是這些弱小的個體,卻不知好歹的失去了本來的純粹,在那些無意義的地方浪費著有限的時間。
和“它”自己,他眼中真正的“人類”完全不同。
他已經給予了機會和指引,但金沒有達到他想要讓其走上的道路。
錯誤的東西,就應該排除。
路易斯感到些許厭惡,同時又露出了一絲貪婪,隨即張開了嘴巴,露出了鋒利而不規則的獠牙。
“咔嚓。”
牙齒交錯的聲音猶如金鐵相交,但金并沒有出事。
路易斯單純只是合上了嘴巴。他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扭過頭,朝身后看去。
“喲,路易斯!這家伙已經拼了性命掙扎,結果還是沒達到你的要求么?”
王鶴,不知何時已從瓦礫堆中站了起來。
他抱著負傷流血的左臂,一瘸一拐地朝路易斯走了過去。
在這個眾人完全沉默的世界中,這是唯一類似人類發出的聲音。
盡管這個聲音只有路易斯才能聽到,但并不妨礙眾人將視線放到路易斯關注的地方。
路易斯眼珠一轉,沒有搭理王鶴,而是再次觀察了在場眾人的瞳孔。
他用出色到異常的視力,從眾人的表情以及瞳孔微弱的鏡面成像中,確實看到了王鶴負傷的身影。
似乎,并非假相。
可惜,卻是幻像。
只要他深信,那對他而言便是真實。
“王鶴”不過再一次給了他一個深信他自己的理由。
他感到一絲詫異,皺起眉頭,再次回過頭俯視著王鶴。
路易斯開口道:“你應該沒有理由來阻止我。”
王鶴見狀,搖了搖頭:“阻止?沒有的事。”
王鶴抽拉了一下手臂,面部抽搐,似乎非常吃痛,他苦笑著:“我只是單純地想知道你之前說的,想要創造的世界中居民的標準該是怎樣的?”
“這里尚存的幾名人類,沒有一個不是擁有百倍于常人力量的強大個體。而無論是建立國家還是用于守衛要土,力量都是必須的。”
“擁有能夠獨自獲得如此龐大力量的個體,難道不是一般意義上‘合格的棋子’么?”
路易斯聽后,忽然一把將金丟到了左邊的地上。
金翻滾著穩住了身形。此時,他身上的束縛已全部消失,變得可以正常行動。
只見他瞬間漲大了身軀,恢復了正常人類的高度,靈活地幾步退到了他隨從的女子身旁。
女子的目光一直追隨者他,看他回來,向他點了點頭。
“我沒事,先看下情況再說。”金沒有任何怪罪女子之前沒有救助他的意思。
因為,他沒有下過指示。
他和女子的關系就是如此。
這座城市的規則就是如此。
路易斯并沒有管金和他人之間小動作,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只見他彎下腰,向王鶴張開了猶如金屬一般爪子,像是在展示什么一樣,上面出現了一個投影化的棋盤。
那是純粹由黑色,白色棋子的西洋棋組成的初始棋盤。
然后,只見路易斯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將棋盤整個翻轉,讓那些棋子全部跌落在地,化成光點消失。
“你說棋子?棋子是絕對無法成為我世界內的居民的。”
“帶著‘使命’自以為生存著,實質上是按照好固定的道路和規則前進的道具。他們不能給我提供任何期待的成分。”
“就和你一樣,身為上位者的棋子,居然會可悲地以為你是在按自己意志前進。”
“既沒有覺悟,也沒有認知…但是,既然問到這個問題,如果你代表的是你背后的那個國度的某個人物,我倒是不吝嗇花幾分鐘和你談談。”路易斯顯然對王鶴的話題很感興趣。
“不過,是作為敵對者。”他拋下了這句話,似乎充滿了自傲。
見狀,“王鶴”露出了笑容。
事態的發展正順著固定的軌跡前進著。
即使道具擁有了意志,也不妨礙其能其發揮出道具的作用。
畢竟世界本身,就是萬能的道具盒…
遠處,真正的王鶴關掉了微弱的照明裝置。此刻,他已從最后一截樓梯爬上了地面。
漆黑的環境中,汗水早已經打濕了他了衣襟。
“拖到了現在?可以的。”王鶴抬頭看了一眼上方,感慨了一句。
遠遠看去,幾個微小的光源依舊,幾名人類都還存在,路易斯按計劃被拖在了那里。
王鶴明明只是給了火種技能一個模糊的方向和目標,幻象便幾近自主地達成了任務。
繼承者,這個可能是源于世界樹饋贈的技能,越是使用就越發覺得充滿了神秘。
雖說幻覺理應源于他人內心,不能做到自己視角下的操控,更做不到一心二用。
但這種類似于分身的存在,若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與他一致,已經足夠作為他的一個殺手锏來使用。
“如果是當時的我的話…”王鶴這么思考著,很快就決定好方向。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利用某個參照物確定了自己的方位,然后開始朝下一個目標趕去。
而另一邊,路易斯的爪子已經穿透了“王鶴”的心臟。
“這是我制定的秩序,是規則,不是用來給你們評價的現象。”
“直到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就這樣永久地沉睡下去吧。”
血色中,猙獰地狂笑著的,是真正的惡魔。
蒼白下,沉默地痛苦著的,是虛假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