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隨著粉蝶兒一聲慘叫,眾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了過來,就見他未拿紙鶴的另一只手中,那袋子上的玉片猛地泛起一陣白光!
白色的光芒瞬間轉青,顏色越來越深,最后竟變為一種青黑的顏色,外形卻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好像張牙舞爪的毒蛇,瞬間從他的手背蔓延到了手臂上!
而粉蝶兒還算白皙的手背上,也是瞬間被浮出兩三個大水泡來,好像真的被火焰燎到!
青黑色的“火焰”所到之處,他的衣袖也是瞬間化作飛灰,露出手臂上的肌膚來。
焦臭的味道彌漫開來,皮肉崩裂翻卷,再一轉眼,竟然有白森森的臂骨暴露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
從沒有人見過這樣的火焰,也從未見過火焰有如此威力,轉眼之間竟然能夠焚盡血肉,只余白骨。
而那白骨,也只是比外面的血肉多存在了半刻,就再次成了飛灰,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
就好像將人活活燒死,粉蝶兒所承受的痛楚也就可想而知,否則也不至于慘叫出聲。
他原本俊俏嫵媚的臉早已扭曲,一雙眼珠子幾乎都要凸出來,七竅也有鮮血緩緩滲出,看著說不出的人。
歷劫最先反應過來:“斷臂,保人!”
其次反應過來的人是單天鷹,眾人只覺得寒光一閃,他手中的劍已出鞘,朝著痛苦扭曲的粉蝶兒削了過去!
粉蝶兒雖然疼痛難忍,然而意識卻還清醒,知道單天鷹此舉是為了救他,因此不但不躲,反而咬牙迎了上去。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單天鷹這一劍下去,接下來卻并沒有如同預想的那般,鮮血飛濺,手臂飛出的情景。就聽“咄”地一聲,單天鷹這一劍,就好像砍在了木頭上!
青黑色的“火焰”猶如實質,單天鷹的劍鋒落在上面,在那沉悶的“咄”的一聲之后之后,就無法前進一絲一毫,與此同時,青黑色的火焰竟然從粉蝶兒的手臂上,往單天鷹的劍鋒上蔓延!
單天鷹只覺得一股涼意從掌心的劍柄上散發出來,他心中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松手,就聽“當啷”一聲,寶劍落地!
歷劫心中一動,急道:“丫頭!”
沈衣雪會意,手腕一翻,手中的戰天劍迅速浮起一層淡淡的七彩光華,直接朝著粉蝶兒的肩膀就砍了過去!
青黑色的火焰,似被狂風吹過,一陣浮蕩過后,再一次露出粉蝶兒白森森的臂骨來,戰天劍帶著彩虹一般的光芒劃過,緊跟著鮮血就飛濺出來!
“啊”
凄厲至極的慘叫,直沖天際,粉蝶兒早已疼得面無人色,卻還是咬牙站在原地,低頭看向被沈衣雪砍下來的,只剩下半截白骨的“手臂”。
單天鷹一招手,立刻就有個手下上前為粉蝶兒包扎傷口。
粉蝶兒被砍下手臂之后,七竅竟然不再滲血,而他也在那一聲慘叫之后安靜下來,咬緊牙關,任由單天鷹的手下為他包扎。
沈衣雪低頭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戰天劍,劍尖上面,最后一滴暗紅色的血珠滴落,戰天劍依舊一塵不染。
單天鷹彎腰撿起他的劍,走到二人面前,看看沈衣雪手中的戰天劍,又看看沈衣雪和歷劫:“誰能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歷劫似乎直到刺客才認出單天鷹來:“單少莊主?”
對于歷劫直到此刻才認出自己來,單天鷹十分驚訝,不過長期居于高位,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當下微微頷首:“正是在下。”
他與歷劫,當初也曾有過兩三面之緣,不過卻都是因為沈衣雪,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歷劫問:“當年匆匆一別,到如今已過去多少載?”
他竟然問單天鷹,他們從上次分手到現在,過了多少年?
沈衣雪聽得一楞,然而歷劫所問,卻正是她心中所想,因此雖然覺得說不出的古怪,卻仍舊是豎著耳朵,等著單天鷹的答案。
單天鷹也是一愣,不過還深深地看了沈衣雪一眼:“十八個春秋,雪兒你可別來無恙?”
這個回答讓他身后那些手下幾乎忍不住翻白眼:眼前這個少女,最多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他卻說一別十八年,十八年前,這個少女只怕還在娘胎當中!
而沈衣雪的回答,就更加讓這些人感覺不可思議。沈衣雪說:“少莊主別來無恙。”
少莊主?十八年前,女帝靈馨尚未登基,單天鷹也還沒有做上侍衛副總管的位置,更別說成為現在的親衛大將軍,因此當時的身份的確是“少莊主”。
更確切地說,是天意山莊的二少莊主。
這一點,他們這些屬下也都有所耳聞,只是這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又怎么會知道他們這位大將軍十八年前的身份?
當然,這些人也只敢在心里暗暗嘀咕一下,面上卻是不敢顯露出絲毫來。
這個答案,似乎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粉蝶兒和單天鷹,也可以說是出于同一時代的人,可如今沈衣雪見到粉蝶兒,才不過好像過去了三四年,而到了單天鷹這里,卻成了十八年!
歷劫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當中,沈衣雪沉吟片刻,朝著粉蝶兒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問單天鷹:“那將軍可還記得此人?”
單天鷹曾經是天意山莊的少莊主,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如今身份地位都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少莊主”這個稱呼自然也就十分不合時宜。
可沈衣雪與歷劫也就剛剛回歸人界幾日,自然不知人界變化,時移世易,許多的人和事都發生了變化,讓沈衣雪從心底說不出的陌生疏離,因此竟是硬著頭皮稱呼了對方這么一聲。
這個稱呼顯然讓單天鷹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無聲苦笑,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依舊明媚鮮艷的女子,幾乎無法抑制心底翻騰的情緒。
想當初的少年天真任性,卻不知最后隔開他們的,不但有生死,竟然還有時間。
于他的十八年,于她卻好像是十八天。
雖不知時光在他和她的身上,為何會留下不同的痕跡,但是多年來身居上位,單天鷹早已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那曾經的戀慕也早已隨著時光流逝,世事變遷,而沉淀到了心底深處,輕易不再浮出。因此他的驚訝失落也只是一瞬,就再次將目光移到了粉蝶兒的身上。
這個時候的粉蝶兒,斷臂已經被包扎起來,然而臉色卻是蒼白中泛著青色,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嘴巴一張一合,好像離開的水面的魚兒,不知道在嘟喃什么。
歷劫仍舊在沉思當中,單天鷹則是看了沈衣雪一眼;“你說他?”
方才,粉蝶兒曾經自報過家門,只是因為聽到了“保命客棧”這四個字,反而并未留意,此刻細細回想,卻是陡然變了臉色,不可置信般地重復道:“粉蝶兒?當年的采花大盜粉蝶兒?”
雖然知道單天鷹一時無法接受,沈衣雪卻還是鄭重地點頭:“不錯,正是此人。”
單天鷹從未如同此刻這般失神過,怔楞片刻,終于是忍不住沖到粉蝶兒面前,瞪大了眼睛打量著對方。
當初,因為東靈皇帝身邊的侍衛總管楊進誣陷沈衣雪,激怒了暗處的軒轅,軒轅便引楊進出了天意山莊擒住,扒光了衣服捆在半路上,在他腳下拿樹枝寫了“采花大盜粉蝶兒”等字樣。
楊進蒙受此奇恥大辱,然而卻又因為軒轅的身份而無法報復,最終遷怒到真正的粉蝶兒身上,動用他能夠動用的一切力量追殺,簡直就是不死不休!
后來,楊進身亡,這追殺才不了了之,只是從那以后,江湖當中卻再也沒有粉蝶兒的消息傳出。
單天鷹忙著天意山莊的事情,也忙著輔佐女帝靈馨,自然沒有閑暇去關心這樣一個無關緊要,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人,自然也就懶得不打聽。
可是此刻仔細打量粉蝶兒,他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和沈衣雪同樣的問題。
年齡的問題。
雖然他始終都不曾與粉蝶兒照過面,然而當年江湖中關于此人的傳說卻是不少。其中自然少不了關于年齡的問題。可當時關于粉蝶兒的傳說中,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算到如今,年歲甚至應該比單天鷹還要長幾歲。
而此刻眼前這人,最多也就是是二十七八的樣子,十八年前,這人頂多也就十來歲。一個十來歲的男孩,連少年都算不上,又怎么會是臭名遠揚的采花大盜粉蝶兒?
沈衣雪自然明白單天鷹心中驚訝,卻并不開口解釋,只靜靜地看著他神色變換,等著他接受眼前這個古怪離奇的事實。
單天鷹一臉震驚地盯著粉蝶兒:“你是粉蝶兒?”
粉蝶兒臉色仍舊蒼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對于單天鷹的問話恍若未聞,嘴唇顫抖著,不知在低聲嘟喃這什么。
單天鷹皺起了眉頭,提高了聲音:“粉蝶兒!”
粉蝶兒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臉色卻是愈發蒼白,就如同紙扎人一般,只有一雙眼睛,被深深的恐懼完全占據。
“陰火…棄子!”他的聲音不可遏制地尖銳起來,“陰火…啊!啊!我成了棄子!”
“沈姑娘,救我!”
他狀若瘋癲,似糊涂又似清醒,傷口的鮮血滲得更加厲害,幾乎染紅了半邊身子,跌跌撞撞撲到在沈衣雪腳下,提淚橫流而不自知:“沈姑娘,求你,就我,一定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