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州刺史府。
此刻這里可謂是賓客滿堂,熱鬧非凡,王仁表身為岐州刺史,外加太原王家嫡長子,他成婚,岐州官場上的官員又有誰敢不來?
不僅是官場,岐州有頭有臉的富商士紳,都擠破了頭想要參加這場婚宴,畢竟王仁表是岐州地界的“老大”,而且王裕和同安公主這兩個重量級人物也在岐州,若是能借著這場婚宴與王仁表或者王家攀上點關系,那可就徹底發達了啊!
所以很多人即便是弄不到請柬,但他們也紛紛舔著臉過來送賀禮,想要在王仁表、王裕、同安公主面前混個臉熟,再不濟,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不過王家身為千年世家,自然不缺錢,所以在賀禮方面,那些與王家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賓客,他們的賀禮一概不收!你要是來慶賀王仁表大婚的話,那歡迎,刺史府外擺的流水席你隨便吃,但你想要借此機會用重禮賄賂王仁表,那對不起,這賀禮王家不收!
這條規則是王裕定的,而今世家風雨飄搖,五姓七望已去其三,七大世家如今僅剩四家,其中還包括了一個李唐皇室,如今王仁表和王裕都是朝廷官員,在作風方面,王裕是相當謹慎的!在他看來,王家有前年底蘊,何曾缺過錢?沒必要為了這點蠅頭小利,而讓御史們抓住他們的把柄!
要知道自從崔家和鄭家倒了之后,如今朝堂上的御史們是特別喜歡搜集關于世家子弟的惡行,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剛正不阿和品性高潔!王裕是斷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犯低級錯誤的!
而且他這個決定王仁表也非常支持!王仁表身為岐州刺史,他自然不希望手下的各縣官吏因為自己的大婚而送上貴重賀禮,岐州之地并不富饒,官員們大多也只能靠著朝廷的俸祿過活(當然,貪官除外),這種情況下,王仁表如何愿意要他們的賀禮?而且這也容易形成攀比之風!
所以當初派人給岐州各縣的官員們發放請柬時,王仁表就讓下人明確告知過他們,人可以來,但是賀禮一概不收!
如此行事作風,自然是得到了岐州官場上官員們的一致稱贊,唐朝初年,各地吏治還是比較清明的,不能說是沒有貪官,但貪官所占的比例絕對非常小,大多數官員都還是比較清廉的。在此之前,很多官員們知道王仁表將要大婚了就犯愁,因為王仁表既是岐州刺史,又是太原王家嫡長子,他成婚,他們送的賀禮要是送寒磣了,那豈不是平白得罪上司、得罪王家嗎?但這賀禮若是送的貴重了,自己的錢袋又不允許啊!這可真是左右為難!
所以王仁表此舉,算是讓岐州的大部分官員都松了一口氣!
不僅如此,民間百姓對于王仁表和李靜初的婚事亦是贊不絕口,因為今日刺史府外的街道上,足足擺了上千桌流水席,而且這流水席將會擺上三天,期間所有百姓都能免費來吃飯。
這是王仁表的手筆!
去年李澤軒和韓雨惜大婚時,請了幾乎長安城的百姓吃“啃的雞”(當然,當時是有前提條件的,那便是每個人去之前都要帶一束花過去),如今王仁表和李靜初大婚,王仁表自然也想辦得熱熱鬧鬧的,因為李靜初為他吃了太多的苦,他想借此補償于她!
“新娘子到了!新娘子到了!”
酉時三刻,迎親隊伍終于歸來,刺史府外的人群主動讓開了一條路,王仁表翻身下馬,將李靜初從馬車中牽了出來。看著這對新人,圍觀的百姓們以及刺史府上的賓客全都忍不住贊嘆起來:
“王刺史年少英俊,這李家小姐樣貌秀麗,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誰說不是呢?這新郎和新娘真是太般配了!”
“這李家小姐可是咱們雍縣的,這下是給咱們雍縣增光嘍!”
“說不定王刺史會因此留任岐州,咱們岐州的百姓也有福嘍!”
“哈哈!沒錯沒錯!”
有發自內心稱贊祝福的,自然也有說風涼話的,只不過這些說風涼話的人,只敢在小面小聲嘀咕罷了:
“但我聽說這李家不過是商賈之家,而王刺史卻是出身太原王氏,這是不是有點門不當戶不對啊!”
“是啊!據說這次王家的家主以及同安公主不遠千里從隋州過來,就是為了拆散他們這一對呢!”
“那他們現在怎么還在一起了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據說啊…”
面對私下這些閑言碎語,王仁表和李靜初自是懶得聽,也懶得理會,他們二人都清楚,如今他們能走到一起已經實屬不易,自然不會因為旁人的看法而為自己徒增煩惱!
王仁表和李靜初共同牽著一根紅綢,踩著紅毯,走進刺史府,接下來,新人將要經歷三道“關卡”——跨火盆、跨馬鞍、跨米袋!
院中,司儀高聲唱和道:“玉鳳抬足邁盆火,兇神惡煞兩邊躲。喜從天降落福窩,好日子紅紅火火!新人跨火盆嘍——”
“一塊檀香木,雕成玉馬鞍,新人邁過去,步步保平安。新人跨馬鞍嘍——”
“有吃又有穿一代勝一代。新人跨米袋嘍——”
這會兒,趁著新人入府時機,刺史府的長史也開始唱起賀禮來,這唱賀禮也是婚禮中必不可少的環節,一是展示男方家中的人脈,其二也是對來送賀禮的賓客的一種尊重!
先前王裕和王仁表的確是讓今日來赴宴的岐州境內官員和普通百姓們不要帶賀禮過來,但那是因為那些人和王家的關系還沒到那個份上,即便是送賀禮,他們也不是來誠心恭賀王仁表新婚的,而是借此來討好王仁表、并攀附王家的!可這并不代表今日刺史府就不收賀禮!
對于那些和王家或者王仁表關系比較親近要好的人,他們的賀禮還是要收的,畢竟這是朋友、熟人之間應有的禮尚往來!不收的話,反而顯得不近人情了!
只見門口長史端著長長的禮品單子,高聲唱道:
“襄州刺史劉文昌來賀,送四十萬錢,赤金鑲寶扣一對、白玉鴛鴦扣一對、雙鸞銜壽果金簪一支!”
“隋縣縣令張文芳來賀,送十萬錢,玉佛一個,金杯一對,銀項圈六個!”
“襄陽縣縣令鄧廣才來賀,送錢十萬,白玉鴛鴦扣一對、玉佛一個!”
“隋州府學學正張敬先生來賀,送錢三萬,上等文房四寶一份、書圣王右軍墨寶一份!”
“襄州府學學正何文清先生來賀,送錢三萬,《斫琴圖》拓本一份!”
(《斫琴圖》為東晉畫家顧愷之所作,其代表作還有《洛神賦圖》)
禮單最前面這些人,大多都是隋州或者隋州附近的地方官員,當然也有地方府學的先生,王裕久在隋州為官,當然結識了不少地方官員,這些人前來道賀送禮,王家當然得收!
這些賀禮當中,有金銀珠寶,也有名人字畫,總的來說這些賀禮還算不上是價值萬貫,但勝在禮輕情意重,畢竟這些人要么在一方為官,要么是府學先生,談不上大富大貴、家資巨萬!
對于隋州官場這些前來道賀的,知道內情的百姓以及賓客們倒也見怪不怪,只是大家都覺得,這些賀禮好像差點意思,畢竟一萬錢也就差不多只有十幾貫,十萬錢也才一百多貫而已,對于王家這樣的千年世家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但很快,眾人期待的“土豪”來了:
“范陽盧氏盧承慶前來道賀,送錢四百萬,金項圈四個、銀項圈六個、攢珠累絲金鳳一個、雙鸞銜壽果金簪一支、銜珠金鳳簪一對、點翠鑲嵌和田白玉鳳鳥簪一對、點翠累絲鳳簪一對!”
“趙郡李氏李敬玄來賀,送錢四百萬,白玉鴛鴦扣一對、攢珠累絲蜜蠟松石褂紐四副、玉柄象牙柄小刀火鐮兩分、金項圈四個、銀項圈六個!”
人群中頓時發出了一陣陣驚呼:
“嚯!送錢四百萬!范陽盧氏和趙郡李氏的人居然都來了!王刺史的面子真大啊!”
“盧承慶?李敬玄?他們分別是范陽盧氏和趙郡李氏長房嫡長子啊!他們居然親自來了!”
“這也就是王家能有這份影響力吧!”
眾人議論間,只聽那刺史府長史繼續大聲念道:
“長安永安侯派人前來道賀,恭賀其義妹與王刺史大婚,特送錢八百萬,極品夜明珠四對,攢珠累絲金鳳一個、雙鸞銜壽果金簪一支、銜珠金鳳簪一對、點翠鑲嵌和田白玉鳳鳥簪一對、奇趣閣馬車一輛、第二代自行車三輛、奇趣閣工坊特制電動汽車一輛!”
一個多月前關中大蝗,岐州之地也深受蝗災之害,李澤軒帶領天雞大隊北上之時,曾路過岐州,數日之內,便將岐州境內農田里的蝗蟲滅了個一干二凈,岐州的百姓們無不念李澤軒的好,如今聽到刺史府長史念出永安侯這三個字后,圍觀百姓以及府中賓客如何不震驚?眾人不僅是震驚于禮單中的賀禮,同時更加震驚于新娘子的另一重身份:
“送錢八百萬!永安侯出手真是豪氣啊!”
“什么?永安侯也來道賀了?”
“聽說永安侯和咱們王刺史乃是至交好友,以前還不知這個傳言是真是假,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這么說來,那咱們岐州的百姓豈不是也有福了?永安侯那炎黃商會可是有不少新奇物什呢?到時候不知道能不能來岐州開一家分店!”
“誰說沒有分店了?這李家小姐家中的車行,所售馬車便是從炎黃商會運來的!”
“竟還有此事?”
“嘖嘖!八百萬錢啊!這得多少錢啊!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切!這算什么?你聽那禮單中最后兩樣賀禮才是珍貴呢!”
“什么賀禮?”
“喏!就是第二代自行車,還有那奇趣閣工坊特制的電動汽車!”
“第二代自行車?就是前一陣《大唐日報》上說的那第二代自行車?這東西咱們岐州都沒有幾輛吧?”
“那可不是?看永安侯多大方,一出手就送三輛!這其實也不算什么,最珍貴的就是那輛奇趣閣工坊特制的電動汽車了!”
“這電動汽車是什么?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嘿!這電動汽車可就太神了,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我舅父一直在長安做生意,所以才聽到了一些消息!據說這電動汽車是一個十分巨大的大鐵盒子,人坐在里面,不需要牲畜拉,也不需要用腳去蹬,車就能自動走,可神奇了!”
“嚯!這天下還有這種車?”
“嗯!在此之前,整個大唐就只有一輛,是當初工部尚書之子閻少寧成婚時永安侯贈送的,沒想到如今我們王刺史大婚,永安侯也送來一輛,要是能親眼看上一看,那真是此生無憾了!”
“誒?不對,你們剛剛有沒有留意到刺史府長史說李家小姐是永安侯的義妹?”
“對對對!我也聽到了!”
“李家小姐何時成了永安侯的義妹了?”
“嘿!之前還有人說李家小姐跟王刺史門不當戶不對,我看看現在誰還敢這么說?”
“對!李小姐和王刺史明明就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以后誰再敢說他們不般配,看老子不撕爛她們的嘴!”
一個月之前,李澤軒拯救了岐州十幾萬畝農田,便是拯救了岐州數萬的百姓,在岐州百姓的心中,李澤軒儼然已經成為了救命恩人,所以如今聽說李靜初是看李澤軒義妹,愛屋及烏之下,他們對于李靜初這個新娘子也變得尊敬和愛戴了起來!
這就是李澤軒在岐州的聲望!雖然他不在岐州為官,但其聲望卻絲毫不比王仁表這個岐州刺史差多少!
“義妹?王…仁表,我何時成了侯爺的義妹了?”。
在百姓們議論紛紛、歡呼連連時,李靜初這個當事人卻是滿腦子疑問,剛和王仁表跨完米袋的她,不由停下腳步,扯了扯王仁表手中牽著的紅綢,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