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別這么說,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老爺和夫人若在天有靈,一定希望您能開開心心的,而且,現在二姨娘她也不敢再對小姐您不利!”
雍縣縣城,李靜初閨房。丫鬟月蘭見李靜初面露悲傷,不由出言安慰道。
“哼!她不是怕我,她怕的是王家的權勢!”
聞言,李靜初眉頭一皺,冷聲說道。
當初李澤軒北上滅蝗,為李靜初解開心結之后,她才和王仁表敞開心扉,二人的關系一度進展神速,那段時間,李靜初在整個城西李家的地位相應地也是扶搖直上,之前一直欺辱她的二姨娘柳月容,見了她也變得恭敬了起來!
但好景不長,李靜初和王仁表的事情終被遠在隋州的王裕和同安公主所知,這兩個“boss”級大佬前些日子更是親自來到岐州,想要拆散這對有情人。李靜初不想王仁表在家族中為難,便主動離開雍縣,遠走他鄉!
柳月容見此情景自然開心不已,她順勢又再度掌握了李家的大權,將家中鋪子里的掌柜全都換上了自己的人,并對外宣稱李靜初已經被逐出李家,借此想撇清李家與李靜初的關系,免得王裕和同安公主會遷怒到她的頭上!
那個時候的柳月容可謂是意氣風發,得意非凡!畢竟在她看來,太原王家可是千年世家,王裕和同安公主豈會讓他們嫡長子娶一個商賈之女?沒了王仁表的庇護,李靜初根本對她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脅!
就在她以為李家將會永遠在自己掌控下的時候,李靜初竟然回來了,是為重兵臥床的王仁表回來的!更讓她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李靜初回來之后,王裕跟同安公主居然沒派人將其抓走,李家反倒是等來了刺史府的聘書以及聘禮!
堂堂往家嫡長子,外加岐州刺史,居然真的要娶一個商人之女?
柳月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要被顛覆了,但對于她來說,迷茫之后便是恐懼,因為這樁婚事若是成了,那李靜初將會徹底地躍上枝頭變鳳凰,而她之前在李靜初“失意”的時候做了那么多對不起李靜初的事情,若李靜初真攀上王家這個高枝了,豈會輕饒了她?
所以在恐懼的驅使下,這段時間柳月容徹底化身成為了一枚“舔狗”,她為操持準備李靜初的婚事而盡心盡力,李靜初但有任何要求,她全部滿口答應,而且經常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做派,如此一來,讓李靜初倒是不怎么好出手懲罰于她了!
但李靜初心里也清楚,柳月容的這種態度轉變,完全是因為當下她與王仁表的婚事而引起的,一旦婚事出現變故、她與王仁表成不了婚了,柳月容保準立馬變臉、恢復成往日的做派!
所以她才說柳月容不是怕她,怕的是王家的權勢!
“小姐,不管怎么說,你嫁給王刺史之后,也算是脫離苦海了,日后無須再看柳姨娘的臉色了,您應該高興才對!”
聞聽此言,丫鬟月蘭神情微滯,沉默片刻,她開口輕聲道。
李靜初輕輕地搖了搖頭,道:
“月蘭,我雖嫁人了,但家里這邊的事情我并不會放任不管,爹爹半生辛勞,才創下了這偌大的家業,尤其是車行,更是凝聚了父親的大量心血,柳姨娘品性為人如何,不用我說,你心里自是清楚,我不可能將家中事務交給她!否則爹爹的半生心血定會毀在她的手上!”
當初李興惲于縣衙大牢中自盡,柳月容便迅速將李家的生意占為己有,家中的商鋪全部換上自己的人,關鍵是這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李家在她的掌控下,生意可謂是江河日下,一日比一日慘淡,到最后還是李靜初奪回家中的大權,李家的生意才逐漸好轉!
正是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所以歷經初步才會有此一說!
“可是,小姐,你馬上就要嫁給王刺史了,王家又是世家大族,小姐你成為刺史夫人后,恐怕不好再去管家里的生意了吧?”
小丫鬟一邊幫李靜初梳著頭,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李靜初想了想,道:“這不是還有你呢?月蘭你自小便在我身邊,我從沒把你當做下人看,此次我出嫁,你也跟我一同過去,今日家里這邊的生意,我若是不便出面,那你便幫我!而且,我相信王公子定能體諒我的苦衷!”
“撲哧!”
李靜初的前半段話讓小丫鬟很是感動看,但聽了最后一句話后,小丫鬟掩嘴一笑,道:“小姐,如今你都要嫁給王刺史了,怎么還叫王公子呢?應該叫夫君才是,嘻嘻!”
“死丫頭,竟敢打趣我!”
聞言,李靜初面色微羞,她不由伸手去撓月蘭。
月蘭連忙討饒道:“啊!小姐饒了月蘭,月蘭再也不敢了!”
二人鬧作一團,李靜初心里那即將出嫁的不舍愁緒多少被沖淡了一些。
“吱吖!”
就在這時,只聽“吱吖”一聲,李靜初的閨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就見一華服婦人走了進來,并邊走邊滿臉堆笑道:“靜初啊,梳妝好了嗎?刺史府的迎親隊伍馬上就要來了,姨娘來幫你梳妝吧!”
來人正是李興惲的二房姨太柳月容,為人尖酸刻薄,但這段時間卻是李靜初的超級“舔狗”!
“不用了!月蘭已經幫我梳妝好了,姨娘還是幫我去前院招呼賓客吧!”
前一刻還在跟小丫鬟嬉鬧的李靜初,見柳月容進來后,她一面自顧自地整理著頭上的鳳釵和鳳冠,一面語氣清冷地對柳月容說道。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她并不想和柳月容起矛盾,所以她沒有直呼柳月容名諱,而是叫了一聲姨娘!
“好好好!那我就去前院招呼賓客了!靜初啊,咱們李家好久沒這么熱鬧了,你大姑母、大伯父、舅父他們都來了,還有老爺生前在商場上的一些朋友,都來府上慶賀了!姨娘可得好生招呼他們!”
柳月容點了點頭,眉開眼笑道。
“嗯!姨娘且去吧!”
李靜初淡淡道。
“呵呵,那好!哦,對了,靜初,一會兒王刺史來迎親,念催妝詩的時候,他念兩首你便出來吧,可不要讓王刺史臉上過不去,知道嗎?姨娘這也是為你好!”
柳月容正欲離去,忽而又轉身交待道。
“知道了,姨娘!”
李靜初漫不經心地答道。
她和王仁表本就情投意合,后來卻久經磨難、分分合合,如今好不容易能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她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情上為難王仁表,最重要的是她也不舍得!
柳月容這才放心離去。
“當初父親被狗官張梁陷害,無一人愿為李家說話,而今,那些人全來為我道賀,月蘭,你說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
柳月容離開后,李靜初嘆息一聲,喃喃道。
顯然,柳月容剛剛說如今李家前院高朋滿座,這話有些刺激到了李靜初。
“小姐…”
這話小丫鬟可不敢去接,只得低下了頭,閉口不答。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會讓李家越來越好的!”
沉默片刻后,李靜初喃喃自語道。
“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
臨近酉時,王仁表身穿喜服,胸前戴著大紅花,騎著高頭大馬,帶領著迎親隊伍終于來到了李府。
李府前院的那些李家的賓客,紛紛爭先恐后地上前與王仁表道賀,各種吉利話、討喜話脫口而出,場面好不熱鬧!
王仁表心急于見自己朝思暮想的新娘,三言兩語應付了這些賓客后,便直接帶人來到后院。
“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
李府的賓客們也跟過來了,眾人紛紛在王仁表身后起哄道。
因為接下來便是迎親儀式中最重要的環節——催妝了。
柳月容這時笑臉盈盈地走了過來,熱情地笑道:“王刺史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一首催妝詩想必定是信手拈來,我家靜初在里面等著呢!”
說罷,她貼近王仁表小聲道:“王刺史,民婦之前請人準備了幾首催妝詩,您看是否用得著?”
說話間,柳月容從袖中順出了一張紙條,就想塞給王仁表。
她這是想幫王仁表“作弊”啊!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當起舔狗來,可真是毫無底線!
她這番小動作自然難以逃脫一旁冷雨瑤的眼睛,見此情景,冷雨瑤不由別過臉去,眼中滿是鄙夷,心道李靜初的確是個出色的女子,但她這姨娘,實在是有些…有些媚俗,自家公子好歹也是王家嫡長子,閱過萬卷書,區區兩首催妝詩,怎需要假手他人?
王仁表顯然也是沒想到李靜初的姨娘會如此沒有節操,這一般女子成親,女方的長輩不都應該是舍不得自家女兒出嫁嗎?輪到柳月容這兒,怎么像是生怕李靜初今日嫁不出去一般,拼命往外送?
愣了片刻后,王仁表不著痕跡地推開柳月容遞來的小紙條,道:“多謝好意,不過王某不用!”
說罷,王仁表甩了甩衣袖,負手而立,然后他看向李靜初的閨房,此時閨房門是開著的,但李靜初卻坐在一面屏風后面,王仁表只能隱約看到李靜初的身影,至于李靜初何時出來,則要看他接下來所作的催妝詩能不能打動李靜初的內心了!
對此,王仁表早有準備,其實他昨晚便已經想好了幾首催妝詩了,此時他故作沉吟片刻,然后開口道:“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大意是新娘坐在花燭前面,對著明鏡梳發化妝。你不需要扮上整套妝容,留著眉毛,會有人來為你畫。王仁表的這首催妝詩,簡直就是催妝界的一股清流,別人催妝大都是在夸新娘子好看,而他卻直接說不等了不等了,我以后幫你畫眉。不過他跟李靜初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當然有理由去迫不及待)
眾人先是一愣,待品味出這首詩的含義后,紛紛大聲叫好道:“哈哈!好!好一個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王刺史對李小姐當真是情深義重啊!”
“沒錯沒錯!王刺史和李小姐真乃天作之合,李小姐快出來吧!”
屏風后面的李靜初,聞聽此詩后不由身子一顫,王仁表愿在大庭廣眾下作出這首詩,足以說明他對于自己的情誼。
丫鬟月蘭這時掩嘴笑道:“嘻嘻!小姐!姑爺這是等不急了呢!咱們要不要出去…誒,小姐,等等我!”
卻是她話還沒說完,李靜初就已經起身向外奔去了。
“出來了!新娘子出來了!”
眾人沒想到王仁表僅僅念了一首催妝詩,李靜初便從屏風內出來了,不由發出一陣陣歡呼。
此時的李靜初頭戴鳳冠,身著鮮紅色的對襟衫,配以長裙至下擺拖地,裙上系帶,看上去修長而奢華,她本就擁有絕色容顏,今日臉上又特意畫了淡淡的麗人妝,使得她原本清純秀麗的臉蛋,顯得更加美麗動人,王仁表被大大地驚艷了一把,待反應過來后,他連忙迎了上去,道:
“靜初!”
“…仁表!”
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愛人,李靜初和王仁表的眼中都不約而同地起了一身水霧,仔細算起來,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為了這份愛情都險些付出了生命代價,今日,他們終于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二人對視良久,冷雨瑤這時上前道:“公子,吉時快到了,你們得回去拜堂了!”
“哦!好!”
王仁表回過神來,他拉著李靜初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李靜初道:“走,靜初,我們回去拜堂,從今以后,你我夫妻一體,不離不棄!”
“嗯!”
李靜初重重地點了點頭,應聲道。
于是,二人拜別了柳月容這個名義上的李家長輩后,李靜初登上花轎,王仁表騎上大馬,迎親隊伍掉頭,向著刺史府而去。。
那邊,才是這場婚禮的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