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按照以往慣例,此時原本是到了將士們吃飯的時間,但今天卻是不一樣,將士們聚集在校場,目睹著一場特殊的行刑,行刑的人是段志玄的親衛,受刑的,則是玄甲軍將軍丘行恭!
玄甲軍中,按制設大將軍一人,將軍兩人,在武德年間玄甲軍初建的時候,秦瓊、程咬金、段志玄、尉遲敬德等這些名將都曾在玄甲軍中擔任過將領,但后來這些人因為軍功都升任到其他衛所當將領了,唯獨段志玄和丘行恭是一直留在玄甲軍任職,如今玄甲軍中九成以上的人,都沒有丘行恭在玄甲軍中待得時間長!
而就這么一個老資歷的將領,如今居然被大庭廣眾之下施以杖刑了,這可真是破天荒了!
由于行刑之人是段志玄的親衛,所以并不存在不敢打的情況,反而每一軍棍都打的很結實,十幾軍棍下來,丘行恭的后背上已經是一片通紅,但他并不怎么在意,因為這些頂多只是皮外傷,傷不到根本,他真正在意的是經歷此事后,臺下的一眾將士們會如何看待于他!
此刻丘行恭是背對著臺下軍士的,他看不到那些士兵們臉上的表情,但他仿佛感受到了身后有無數雙嘲諷、譏笑的眼睛,正在盯著他,這讓他渾身如同針扎一般的難受!
“李澤軒,這筆賬老夫記下了!現在不能動你,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動你!況且,八日之后的比試,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只要乙字營勝了,你那新式操典便成了一紙笑話,到時候老夫看陛下還會不會護你?”
棍棒之下的丘行恭咬了咬牙,在心中暗暗想道。
人老成精的他,如何不知道這三十軍棍是李二對他的一次警告,事到如今,他知道今后不能在暗地里對李澤軒使陰謀詭計了,不然若是被李二察覺的話,即便是沒有明證,那也沒有他好果子吃!
不過那又如何?陰謀使不成了,那便使陽謀,只要八日之后的比試,乙字營堂堂正正地勝了戊字營,那他李澤軒立足玄甲軍所倚仗的新訓練操典便成了笑話,李二也沒有理由去庇護李澤軒了!
不得不說,丘行恭看待問題的眼光的確老辣,他一眼便看出了李二為何會如此偏袒李澤軒,還不是因為李澤軒的新訓練操典入了李二的法眼?
但丘行恭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便是連李二都覺得新訓練操典更適合如今的玄甲軍,那采用新式操典訓練的戊字營,八日后豈會敗給乙字營?要知道李二可是馬上皇帝,他登上皇位之前可謂是身經百戰,在軍事一道的見解一點都不比他丘行恭差!
丘行恭之所以看不上李澤軒的新操典,完全是他身在局中、戴著有色眼鏡看李澤軒,自然而然地就看不上李澤軒所編纂的新式操典了!
“報大將軍,三十軍棍施刑完畢!”
過了片刻,杖聲漸歇,施刑軍士收起木棍,向點將臺上的段志玄抱拳道。
段志玄一臉嚴肅道:“快帶行恭下去治傷!”
“喏!”
將士領命而去。
“多謝大將軍!”
丘行恭向段志玄拱了拱手,然后便在段志玄兩名親衛的攙扶下,下了點將臺,向營帳方向走去。
段志玄這時轉身看向臺下軍士,大聲道:“玄甲軍中,一視同仁,任何人違反了軍規,都應當受到懲處,丘將軍不能例外,本將也不能例外!望爾等日后都專心訓練,恪守軍規,莫要像張康年等人一樣,沒能死在戰場上,反而因違反軍規死在了軍中!”
“喏!”
段志玄話音落罷,校場上的五千軍士紛紛面色凜然,齊聲應諾。
“解散,用飯吧!”
見狀,段志玄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校場上的玄甲軍這才散開,向著各個營的伙房奔去。
“嘿!小軒,這下可真是大快人心啊!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不是要被砍了腦袋,就是挨了軍棍,真是大快人心!”
午飯的時候,程處默一邊扒拉著碗里的飯菜,一邊對李澤軒興奮道。
李澤軒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吃飯還堵不住你小子的嘴!”
雖然他現在已經成為了丙字營的校尉,但吃飯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來到了戊字營這邊,畢竟丙字營那邊,他目前認識的人還寥寥無幾!
程處默咽下口中飯菜,咧嘴道:“嘿!小軒你要不要這么淡定?咱們這回好歹也算是搬到了幾個敵人啊,是不是應該好生慶賀一下?”
李澤軒忍不住道:“慶賀?怎么慶賀?擺上一桌酒席,咱們大吃大喝一頓?”
“好啊好啊!俺好久沒有喝酒了!”
聞言,程處默頓時眼睛一亮,連忙應聲道。
“好個屁!”
李澤軒瞪了這夯貨一眼,道:“你要是敢在軍中飲酒,明兒個被砍頭的就是你了!”
“額…對哦!軍中不能飲酒!”
程處默也立刻反應了過來,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唉,啥時候能出軍營啊!”
在書院的時候他想去軍營,但真正到軍營、尤其是玄甲軍的時候,他又想回書院了,最起碼書院沒有軍營這么封閉、這么無趣!
“誒?小軒,這次能揪出張康年這個小人,不管怎么說,俺也算是幫了大忙了吧?你是升任了,那俺是不是也應該得點獎賞啊?”
程處默忽然眼珠一轉,略帶興奮地說道。
“幫了大忙?我還沒追究你昨日偷懶的事情呢!這功過相抵,就不賞也不罰吧!”
李澤軒笑了笑,道。
雖是這般說,但他也明白這次能順利地破解張康年的陰謀程處默的確是功不可沒,這份情誼,他會記在心里,沒必要掛在嘴邊。
“靠!小軒,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程處默笑罵一句道。
二人又互懟了兩句,這時,李澤軒看向孫致平,道:“致平,丙字營的高功,這個人先前你有了解過嗎?”
先前孫致平見李澤軒跟程處默二人互相調侃、打鬧,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絲羨慕,因為那是兄弟之間的真情流露,此時,見李澤軒轉而問起自己,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回道:
“高功?我先前倒是聽說過此人的一些事情,但沒和他具體接觸過!”
“什么事情?且說與我聽聽!”
李澤軒饒有興致地問道。
孫致平回憶了片刻,然后他所幸放下碗筷,跟李澤軒講道:“高功此人,頗有勇武,算是玄甲軍里面的老人了,早些年也立了不少戰功。玄甲軍擴建之前,他在張士貴張將軍手下擔任一隊之隊正,今年玄甲軍擴建,憑借著他之前立下的軍功,按理說是可以成為一營之校尉的,但不知怎地,他竟被分配到了丙字營,而且還成了張康年的裨將!
這軍中有傳言說,高功雖然武功比張康年厲害、打仗也比張康年勇猛,但他為人太過耿直,甚至還多次頂撞過丘將軍和段將軍,所以張康年得到了…得到了丘將軍的推舉,成了丙字營的校尉,而高功,便只能當張康年的副將!
玄甲軍擴建后的這一兩個月,張康年可沒少整過高功,一開始他還被高功打了兩次,但高功也因此沒少挨軍棍,甚至險些被逐出玄甲軍,最終要不是段將軍出面,此刻高功估計已經不在玄甲軍了!
后面這高功就老實些了,盡管暗地里仍然不滿張康年,可他也很少會公然跟張康年撕破臉。另外,雖然張康年與高功不對付,但他對于高功的本事還是認可的,在此之前,丙字營將士的日常操練基本上都是由高功在負責,總的來說,他也算是盡職盡責吧!”
孫致平說罷,李澤軒不由陷入了沉思,程處默這時卻大咧咧地笑道:
“嘿!這個高功對俺胃口,有機會俺老程得去會會他!”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憑高功那種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行事作風,就跟程處默這家伙有八成相似,因此,程處默才會對他感興趣,這二人都是屬于直來直往的性子!
李澤軒白了這貨一眼,懶得搭理他。
孫致平這時試探性地問道:“參軍突然問起高功,可是想在丙字營重用于他?”
“正是!”
李澤軒點了點頭,道:“陛下今日讓我正式兼任丙字營校尉一職,可我身上還擔著軍中參軍的職務,不可能將全部時間都用在丙字營那邊,況且我初到丙字營,對丙字營的情況一無所知,若是高功這人可堪大用,于我來說,那是最好不過!屆時,我只需將訓練任務交給他,由他來帶著營中將士們訓練就成了!”
“參軍所憂,不無道理!”
聞言,孫致平點了點頭,道:“就末將所了解的情況來看,讓高功去訓練營中軍士,并沒有什么大問題,只不過此人對參軍的新訓練操典到底是何態度,這個還需弄清楚!”
“嗯!你說的不錯!丙字營的日常操練之前就是由他來負責,后面繼續交給他來做,并沒有什么不妥,但是他對于新訓練操典的態度至關重要,若是他心里不認可新訓練操典,給我來一個陽奉陰違,那就不好辦了!”
李澤軒先是點頭,隨即皺了皺眉,道。
“不過就今早我與他的接觸來看,他貌似對于新訓練操典并不反感,此人倒是可以先觀察觀察,他若是真有能力,這個丙字營校尉讓他來當又有何妨?”
頓了頓,李澤軒又補充道。
“誒?小軒,你看你那么忙,要不這丙字營校尉讓我來當如何?就當是對我這次立功的獎賞?”
程處默這時忽然插話道。
不得不說,這貨的腦回路還真是新奇,什么鬼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滾!”
默然片刻,李澤軒口吐芬芳道。
說完正事兒,幾人有說有笑地很快吃完了午飯,按照慣例,將士們吃過午飯后可以回到營帳小憩一會兒,但今天有些不一樣,吃過午飯的軍士,紛紛不約而同地往轅門方向走。
“小軒,馬上午時三刻了,咱們也去轅門瞧瞧張康年被砍腦袋咋樣?”
程處默平時記性挺差,今天記性卻是特別的好,他顯然沒忘記今日午時三刻,張康年、白山海等人要被看腦袋,于是拽了拽李澤軒的胳膊,道。
“砍腦袋有什么好看的?你們去吧,我回營帳歇一會兒!”
李澤軒皺了皺眉,說道。
穿越到大唐這一年多來,他雖然也殺過人,但他殺的那些人都是想殺他的人,他不得不殺!再說,他殺人一般都是直擊要害,很少會把人整個腦袋看下來,這畫面太過于血腥暴力,他并不喜歡見到。所以,張康年等人行刑,他自然也沒興趣過去看!
“嘖嘖!你不去,那俺們去!寶林、致平,咱們走!”
程處默一臉可惜地搖了搖頭,然后他說了一句,便拽著尉遲寶林和孫致平離去了!
“小姐,如今您和王家公子有情人終成眷屬,月蘭真替您開心!”
岐州,雍縣,城西李府之中。
看著鏡中那身穿喜服、頭戴鳳冠的絕色麗人,丫鬟月蘭忍不住喜悅道。
這美麗的新娘自然是等待王仁表帶人來迎親的李靜初了,今天便是他和王仁表的大婚之日,這是整個雍縣、整個岐州的大事。
唐朝婚姻習俗大多繼承于北朝,唐初時,迎親的時間往往是在黃昏,中唐以后才有人把時間改在清晨。當初李澤軒迎娶韓雨惜時,便是在午后,迎回新娘子后,府上才會正式開晏。
今日雍縣的街道上,處處都掛著紅綢彩緞,這個可不是王仁表強制要求的,而是百姓們自發掛上去的。因為自王仁表赴任以來,岐州的吏治逐漸變得清明,民生也得到了極大地改善,百姓們還是非常擁戴這位年輕的岐州刺史的。
“可惜,爹爹已經不在了,如今我的身邊,也就只有月蘭你一個可以說貼心話的人了!”
李靜初看著鏡中的自己,嘆息一聲,道。。
別人家的女子出嫁,都有父母陪伴左右,而她,卻只能孤零零一人,獨化紅妝,好不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