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大皇子并沒有組建過一個體制健全的政黨,馬格斯這些人嘴上不說,可實際上還是在盯著大皇子的。
看上去他似乎在暗中管理著一些原本屬于皇室但現在已經剝離的產業,并且控制著幾名政客為他奔走,可實際上大家還是很提防皇室的。
當年他們利用即將爆發戰爭的機會把皇室從統治者的座位上推了下去,不管這么做是不是為了這個帝國好,他們的行為都已經嚴重的損害了皇室所有成員的利益。
既然彼此之間可能已經埋下了深深的仇恨,那就不要想著去化解它,因為這種仇恨是沒辦法化解的。
這不是誰欠了你幾塊錢很長時間沒有還,更不是誰打了你一拳你卻不敢出聲,這種恨的程度是無限繁殖的,會越積累越多,最終將要多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地步。
缺乏經驗的大皇子現在為了確保自己手中的權力不流失給他的弟弟,所以他宣布組建政黨,可是要把一個之前沒有的政黨從無到有的組建起來,不是嘴上說說那么簡單。
組織機構有多少,組織成員有多少,怎么分配,誰來當管理層,誰來當執行層,章程是什么,政治綱領是什么,宣傳口號是什么,路線是什么,如何開始工作,如何有效的完成工作…。
這一切的一切對大皇子而言就是一個完全不懂的玩意,這也是他到處挖人的主要原因,他自己玩不轉這個,所以他不會勉強自己去弄這個。
幾乎雖有成功的人都知道如何利用別人的聰明才智為自己服務,在這點上大皇子殿下并不欠缺。
大量的底層和少量的中層就能夠把框架搭起來,至于上層建筑完在組建政黨的過程中并不是特別的著急,反而可以稍微慢一點。
杜林正好作為新黨的中高層,自己又是安比盧奧州的州長,大皇子殿下一點也不見外的把自己目前遇到的一些煩心事一股腦的都問了出來。
這些問題有些杜林回答不了,或者不好回答,有一些倒是不那么難,也不涉及什么需要避諱的事情。
兩人聊得很熱絡,不時還碰一下杯,約莫二十幾分鐘過去之后,大皇子突然間感嘆了一聲,他此時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五十來歲的樣子,具體的年紀杜林還沒有了解過。
兩鬢稍稍有些斑白,但是并不會折損他的氣質和個人魅力,他一聲長嘆過后,看著杜林,眼神有些說不清的瘆人,“杜林先生,對于你的學識和能力我已經再次親身感受到了,復興黨的事情一直在困擾著我,我非常迫切的希望有一位像你這樣優秀的杰出人士可以在我身邊給予我一些提點和幫助。”
這句話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表明了大皇子此時對杜林招攬的態度,他把話說明白了。
其實有時候就是這樣,別人好吃好喝的供著,但是不說任何事情,這反而會讓人心里沒有底,大皇子支持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杜林松了一口氣。
他笑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杯,停了有三五六七八秒的時間,然后再抬頭看向大皇子,面帶著些許的笑容,“我是新黨成員,殿下,你喝多了!”
“喝多?”,大皇子笑了起來,他直到現在為止給杜林的印象其實都不錯,且不談雙方不同的立場這些客觀的因素,單單是以第一次見面的立場來看大皇子這個人,他給人的觀感很好。
熱情,有魅力,能夠很好的活躍氣氛,而且他可能夠張的開嘴,問出一些可能別人不愿意自己去問的問題,問題越多,往往會讓人覺得這個人越蠢,如果不蠢怎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問?
他是一個看上去很豪爽的男人,有什么說什么,不藏著掖著,加上他的氣質難以讓人生出惡感,杜林對他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他看著杜林,杜林也迎著他的目光看著他,兩人對視了片刻,大皇子哈的一聲笑了起來,隨手拿起酒瓶又倒了一些酒,一邊倒,一邊說,“我真的很需要向你這樣的人能夠來幫助我,請原諒我現在喝的酒有些多,大腦可能不那么伶俐,如果冒犯到你我為此表示道歉…”,他把手中的酒瓶放下,再次看向杜林,“開個價,只要你過來,開個價。”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無非就是那么幾樣東西,財富,權力,個人生理上的追求和心理上的追求,只要我能夠辦到,你也恰好需要…”,他端起酒杯,對著杜林舉了舉,“開個價吧!”,說完,一仰頭把杯子里的酒水一飲而盡。
他喝完后peng的一聲把酒杯壓在了茶幾上,看上去有些熏然的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杜林的胳膊,眼神已經有些醉意,“我需要休息一下,你考慮考慮,我的誠意…絕對會讓你看見,抱歉,先失陪一下。”
在兩名女服務員的攙扶下,大皇子殿下搖搖晃晃踉蹌著走進了跟深處的一間套房里,杜林卻在思考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這是一個非常厲害的角色,他厲害的地方在于他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還能夠讓人不生他的氣,不覺得他有問題的同時他還能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
很矛盾的體驗,可有實實在在的存在,他瞥了一眼其他那些陪客,意識到接下來的拉攏將會由這些人來進行,他很好奇,大皇子到底給他開了怎樣的價碼讓他選擇背叛。
他不是想要背叛誰,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自己值多少錢而已。
每個人在這個社會中都有一個自己看不見的標價,特別是在卑微時,這個價格完全是由自己表現獲取了社會的認可之后,由其他人來制定的。
只有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才能夠擁有自己給自己定價的權力,這樣的人很少,非常的稀少。
杜林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可是這不妨礙他依舊想要看看別人給他開了多少價,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首先上來和杜林搭話的是索爾,這個具有英雄的名字但并不是一個英雄的活躍的社會活動家,最近這個群體中也有一些聲音,把他們過去的名字用了起來,這樣會顯得特別有檔次——“具有社會責任的公眾知識分子”和“具有良好道德標準的公眾人物”,他們把這兩個稱謂結合了一下,自稱為公…識。
是的,公識。
索爾表現的比較謙遜卑微,他在這群人中按照大家正常的思維邏輯來說,是地位最低的,沒有之一。
他沒有貴族出身的背景,也不是某個大型企業或集團公司的董事會董事,不是著名的女權運動發起者和知名媒體人,更不是在社會上有非常影響力的大律師,所以他的身份是這里最“卑微”的。
不過他自己并不這么認為,作為一名活躍的社會活動家,他已經成功的舉辦了多場個人演講,每次舉辦場所都人滿為患。
甚至有很多外地的人長途跋涉來現場聽他演講,他現在已經不簡簡單單的知識一個人,一個名字那么簡單,他的影響力正在以可怕的速度不斷的輻射出去。
有些人還沒有意識到社會底層對社會的重要性,或許他們意識到了,但他們不愿意重視,這就像是人行走在路上,碰到了一個大一點的螞蟻窩,他們可能會一腳踩上去,但更多的可能是繞開。
一些對他們不重要甚至沒有感覺沒有價值的存在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但是索爾知道,當這一個個沒有什么價值和影響力的社會底層團結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被注入一股別人都沒有想象過的力量,一種無所不能的力量。
但現在,他還需要蟄伏,還需要“修行”。
加入帝黨就是他的選擇,也是大皇子的選擇,索爾能夠直接影響到的人超過了十萬人,可能這個數字還不如一些企業家強——他們可以決定十萬甚至更多工人的工作,這比索爾的那套更加可怕有效。
可是這十萬人的家庭成員已經他們的親朋好友加在一起,也是一個可怕的數字,而且隨著他進入了帝黨的中層之后,會有更多的機會“拋頭露面”,為自己獲得更多更好的印象分,來收獲更多的支持者。
他先是微微彎了一下腰,這與尊卑無關,純粹是索爾對杜林的尊重,畢竟他是州長。
“杜林先生,剛才我聽到了您和殿下之間的聊天,請原諒我的冒昧,我能問一下,是什么在干擾您的選擇?”,他笑的非常真誠,但是他學不會大皇子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熱情真摯,雖然那個家伙真實的自己并不像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這樣。
索爾太刻意,不管是表情還是說話的方式,都非常的可以,他可能很崇拜大皇子或者因為其他什么原因,看得出他在模仿大皇子。
杜林看著他,他在迎上杜林目光的兩秒后,就低下了頭,杜林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搖了搖頭,抿了一小口,“我已經說了,我是新黨的人,暫時沒有考慮過改變自己的陣營。”
索爾樂呵呵的笑著,他點了一下頭,“我明白您的顧慮,您是馬格斯閣下的接班人,又是他的侄女婿,人們都說您是提馬蒙特家族的下一代代表性人物,他們已經給予了你很多人人都羨慕的東西,如果是我,我也不會輕易的改變自己的想法。”
杜林多看了他幾眼,這個家伙沒有安好心,這些話聽著都像是人說的,但是仔細琢磨琢磨,沒有一句話是人能說出來的。
他始終在強調馬格斯和提馬蒙特家族,如果不是他忌憚杜林的身份地位和他的脾氣,他可能都會把給予換成賜予來加強杜林的不適,以制造一種挑撥離間的目的。
這些話杜林聽得懂,也聽得出來,他瞥了一眼索爾,把杯子放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覺得索爾是一個小人,真的假小人,他和大皇子就像是兩個極端,一個看上去很大氣的人和一個看上去很奸詐齷齪的小人,這樣的組合似乎還有點讓人莫名的期待。
看見杜林搖頭,索爾緊跟著繼續說道,“您一定不知道,在您來之前殿下就顯得非常的興奮,他告訴我們您是一位杰出的,優秀的,了不起的帝國年青人,足以代表當年年青人的群體,是所有人學習的目標,是他們的榜樣。”
“對于您這樣重要人士,殿下說他愿意傾盡所能來獲取您對他的支持,不管是委員會主席,還是第一任…領袖,您都擁有資格!”
索爾說完最后這個詞之后就緊盯著杜林的表情,杜林挑了挑眉毛,他咧開嘴笑著,“很可怕的魄力,至少我承認殿下很有魄力,但這并不足以讓我改變什么。”,他拍了拍褲腳,瞥了一眼索爾,“如果沒有其他什么要說的,幫我轉告殿下,我先回去了。”
看他作勢要起來,索爾還沒有什么動作,那名女主編不知道從哪一下子冒了出來,立刻打著圓場,“索爾,是不是你說了什么讓杜林先生不高興了?”,她不動聲色的擋在了杜林離去的路徑上,自來熟的攙著杜林的胳膊坐在旁邊,不給杜林起身的機會。
她瞪了一眼索爾,索爾立刻陪著笑輕輕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哎呀,你看我,晚上喝了一些酒就忘記了自己是誰,如果剛才有得罪您的地方,希望您能夠原諒。”
杜林看著他,他諂媚討好的笑著,佝僂著腰,就像是…說不上來的那種感覺,不要臉不要皮,什么都拋在身后,完全豁出去的感覺。
被杜林看著看著,索爾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可他還是在很認真的表現著自己的歉意,以及希望得到杜林原諒的懇求。
每個人都會有很多張面具,如何活學活用真的很重要,也許學會快速的穿戴不同的面具不能夠讓一個人立刻大富大貴,但至少能讓他有更多的機會。
杜林突然將一個不知道誰用過的杯子拿在手里,把里面的酒倒在了廢水桶里,然后拿著酒瓶倒了整整一杯酒,動一動都會溢出來的滿。
他把酒瓶放下,指了指杯子,點了一下頭,“來,喝下去,我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