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佛陀的故事嗎?”
匡世棋和金蟬子對坐良久,后者忽而開口問道。
“當然,放棄王位、證道金身、割肉喂鷹、教育世人…聽過很多很多。”匡世棋語氣輕松,有個人陪自己說話,感覺真的很棒。
金蟬子道:“佛陀當年從王宮離開的時候,夜魔擋住他的去路,它吞噬了天地之間所有的光亮,讓他失去方向…”
“佛陀騎著皇室的駿馬,漫無目的地奔行,后來有兩萬四千位神祗為他用火把照亮夜色,助他通過一條寬188丈的大河,他在河岸用長劍割斷了自己皇室的頭發,換上了僧侶的衣袍,以乞丐的身份游走世界,在這個過程中,他完成了冥想八境界,然后開始極端的苦修…”
匡世棋斂起懶散的表情,望著金蟬子的眼神很是認真,對方是在用生命最后的力量給他講故事,意義非同小可,一旦他被這個故事感染,他就要認對方為師,從此拜入佛門,斬斷過往,重頭來過。
這是大道上的重新抉擇。
“佛陀結束苦修之后,來到一棵樹下,他坐在那里凝視著世界的東方部分,身上的光輝照亮大樹,二者產生了奇妙的聯系和感應。”
“樹林中的大蛇和大鳥向他獻上鮮花和歌聲,他在沁人心脾的芳香和美妙的音樂中走向菩提樹,進行最后的悟道…”
“他以堅定的決心將自己置于固定不動之地,擁有一千條手臂的邪惡魔神開始向他發動攻擊,試圖摧毀他的定力,旋風、巖石、雷電、火焰、燃燒的煤塊、沸騰的泥漿、灼熱的傻子和層層疊疊的黑暗襲向佛陀,被他用至高完美的力量轉化為鮮花和藥膏…”
“之后,魔王派他的女兒們上陣,她們分別代表著淫、愛、性、歡喜,她們引誘簇擁著佛陀,但佛陀不為所動。”
“魔王憤怒至極,命令上萬的軍隊用山石、鐵餅、鋒利的刀刃砸向佛陀,佛陀移動他的手,用指尖觸碰地面,啟動了大地防御的力量,所有的攻擊都被攔截,大地發出警示性的怒吼,成千上萬的魔軍驚慌失措地逃跑,魔王向佛陀表示臣服…”
金蟬子說到這里,匡世棋腦海中便呈現出整幅畫面,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佛陀的無上力量,心中感到震撼。
“這場戰斗進行了整整一天,日落之后,佛陀開始最后的冥想,入夜時,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二更時,他開啟了能洞察萬物的慧眼;黎明來臨時,他明白了天地萬物的因果法則;到了清晨,他終于大徹大悟…”
“佛陀證道金身后,來到另外一棵樹下,用坐了七七四十九天,回顧了因果和解脫的全部奧義,盡情享受解脫紅塵的極樂,當他從那棵菩提樹下站起來時,他向前走了三十三步,步步生蓮,接著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很早之前,匡世棋就聽過佛陀證道的故事,但如此詳細地從頭至尾聽一遍,還是由佛門大德高僧用生命最后的光輝來講述,不免深深為之感到震撼。
“你舉劍問天,尋找答案,終被鎮壓此處,我想佛門中會有你要的答案。”金蟬子望著匡世棋,語氣平和誠懇。
匡世棋忽而一笑,道:“六兩、五行,有何區別?”
金蟬子道:“我能度你,自然也能度他。”
“我要想想…”匡世棋抬頭望天,這次他是真的要想一想,不知道是不是被鎮壓了太久,他感覺好多事情的記憶在漸漸變得模糊。
“那個帶你入湖的人到底是誰?真的沒機會見他一面?”匡世棋看向金蟬子問道。
金蟬子搖搖頭,“他尚未入圣,如何過得了冰火障?”
“尚未入圣?”匡世棋詫異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金蟬子微笑。
“那他如何破得六兩陣,如何喚來渡魂船?”
金蟬子搖頭,“貧僧也不知。”
匡世棋低眉沉吟,許久之后,道:“我一定要見他一面,可不可以麻煩大師替我將他帶來此處?”
修行界從來都是等價交換,開口求人必付出相應代價,匡世棋此時向金蟬子提出請求,自然是準備好了回饋之物,只是金蟬子作為佛門中人,四大皆空,還有什么是他在意的呢?
難道說匡世棋真的準備拜他為師?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徒弟請求師傅辦事,理由充分、合情合理。
金蟬子輕然而起,道:“貧僧盡力。”說罷轉身就走。
郭大路等人此時已在橡樹仙島,他們站在那棵巨大的橡樹下,抬頭看著翠綠的樹叢。
“爹爹說當年為了把我的本命符放在這里,花了極大代價,怎么我覺得今日我們來到島上,并沒有那么艱難?”玉面狐貍道。
青霞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小姑娘說話真是不知輕重,這次來六兩湖,除了郭大路和其中一位隱暗處的半圣,余者皆是神圣者及以上,其中更有金蟬子和大力牛魔王這等真正的高人坐鎮,若非他們自己愿意,圣墟之中,誰能請得動他們?管你付出什么“極大代價”。
當然,這次六兩湖之行之所以能順利走完,最關鍵的人物還是那位奇怪少年郭大路,若非他破了六兩陣,便是金蟬大師和牛魔王也無計可施。
“本來就很簡單啊。”郭大路隨口接道,邊說邊繞著橡樹行走。
“郭大路,你在找什么?”玉面狐貍跟在郭大路身后,歪著頭問。
“找箱子啊。”走了幾圈,突然停下,伸手對著橡樹比劃了一下,道:“就在這里了。”回頭看向青霞,“青先生,借紫青劍一用。”
青霞橫了他一眼:“什么紫青劍?”
郭大路一愣,笑道:“不好意思,借…青劍一用。”
青劍紫劍合二為一才是紫青劍,如今只有青霞自然只有青劍。
青霞取出青劍扔給郭大路,后者接劍之后,用劍尖在地上劃了一個圈,然后順勢將青劍插進圓圈中央…開始一點一點挖土。
青霞看了一會,回過味,怒道:“郭大路,你在干什么,用我的青劍挖土嗎?你可知道我這青劍斬殺過何等人物?”
專心挖土的郭大路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青霞,認真道:“青霞姐,你看著我是在挖土,實際上我是在給道祖的洞天挖坑,刺破他的法陣,我知道青霞姐這青劍非同小可,但破道祖法陣的話,想必不會委屈它吧?”
青霞聞言,展顏一笑,點點頭,“可以的,挖,盡管挖,給他挖個大大的坑!”
郭大路暗暗松了口氣,心想:“話是一樣的話,就看你怎么說。”
不久之后,土坑漸漸成型,一只木箱子出現在里面,箱子沒有用任何鎖,邊沿也不見符紙封禁,箱身上倒刻著極為繁復的符文。
青霞和玉面狐貍看著箱子上的符文,感覺到其中的深邃,知其必非同小可,恐怕沒有一個半個時辰,根本別想打開。
玉面狐貍道:“我曾在家里的丹書上看到這種符文,書上說這符文屬于上古符文,極為艱深,只要錯一點就無法破解…”
“這個…只能靠你自己了。”青霞道。
話未落音,聽到咔嚓一聲,就看到郭大路用青劍一下將箱蓋挑開,甩到一旁。
箱子里現出一個竹籃。
玉面狐貍:“…”
“瞧這竹籃,做工多精致,不會是道祖他老人家自己編的吧?”郭大路笑著說道,正要用劍去將籃子里的黃布挑開,突然一道白影從籃子里躥出,一下跳到橡樹上面。
“白兔!”玉面狐貍叫道。
郭大路抬頭看著樹梢,道:“白兔道友,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我用手中殺人不見血的青劍將你一剖兩半,然后取出野鴨,再把你燒烤了吃掉;”
“第二個,你自己吐出野鴨。”
說罷,青劍一揮,一道青光掠過橡樹,一根樹枝應聲折斷。
“怎么選,看你自己!”郭大路殺氣騰騰地威脅道。
隱入樹叢中的白兔探頭看了一眼,眼中滿是嘲諷和不屑,剛要轉過頭不搭理他,看到旁邊赫然坐著那個青衣少年,正笑瞇瞇地看著它。
“唧——”
白兔嚇了一大跳,猛地從樹上跳了下去,落入郭大路懷里。
“對付一只小兔子,你還用分身術…”青霞不解。
“這是道祖幻境,豈能馬虎?”
為什么有種自己被忽悠了的感覺?
“把鴨子吐出來吧,皆大歡喜。”郭大路輕描淡寫地把青劍架在白兔的脖子上,如果這一幕被人間世那些愛兔兔的妹子們看到,她們一定會強烈譴責郭大路,居然綁架那么口耐的小涂涂。
白兔感覺到脖子處傳來的威脅意味,知道反抗不得,只得乖乖張開嘴巴,吐出野鴨。
在白兔肚子里見證了一切的野鴨反應比白兔還要快,一旦脫身,“咻”地鉆入湖中。
噗通一聲,無影無蹤。
白兔掙脫了郭大路的懷抱跳回竹籃,一臉“這可怪不到我哦”的無辜。
郭大路看向青霞和玉面狐貍,“請問二位,你們誰會水?”
玉面狐貍擺手搖頭。
青霞翻了翻白眼,指著郭大路道:“如果你這次不帶我去見那個沒良心的,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說到做到!”郭大路保證,他其實會避水訣,但入水之后,要一邊掐避水訣,一邊施道術捉鴨子,有點麻煩。
青霞化作一道青光鉆入水中,變成一條鯖魚。
郭大路看著那條鯖魚,滿臉若有所思。
記得孫悟空說過,紫霞仙子原是觀音菩薩蓮池中的一條鯖魚精,因偷聽觀音菩薩講經才得的道,如今看來,這青霞也能化為鯖魚,她和紫霞之間的關系絕對非同一般。
沒多久,湖中響起“嘩啦”一聲,青霞抱著野鴨從水中鉆出。
郭大路淡淡地看了野鴨一眼,問道:“你們喜歡吃清蒸鴨子還是喜歡吃烤鴨?”
野鴨聞言,尾巴一下刷起來,張開翅膀作勢要撲向郭大路,它倒不是要攻擊郭大路,而是在申請合作。
“嘎嘎嘎,嘎嘎,嘎…”
野鴨有節奏地叫嚷著。
玉面狐貍問:“它在叫什么?”
郭大路道:“它說它要見道祖,它為道祖下過蛋,它為六兩湖立過功…”
玉面狐貍:“…”
郭大路一笑,故技重施,把青劍架在野鴨脖子上,還沒來及說話,野鴨就特別懂做地把蛋下了出來。
郭大路接住鴨蛋,丟給玉面狐貍,道:“胡小姐,這里面裝著你的本命符,你自己打開它吧。”
玉面狐貍接過鴨蛋,順手收起,道:“回摩云洞再打開,咱們現在去見夕陽前輩吧。”
郭大路道:“胡小姐你已得了本命符,現在就跟兩位前輩返回吧。”
玉面狐貍正要反對,郭大路認真道:“遲則生變。”
“玉兒,你父親交代,拿到本命符立即返回,不得有誤!”
玉面狐貍看了看郭大路,又看了看青霞,只得放棄。
“郭大路,你從六兩湖回去之后,記得去摩云洞找我。”
“好。”
虛空中現出兩道身影,卷住玉面狐貍,從仙島消失。
重寶螢光充斥著六兩湖上空。
“我們怎么去見他?”
玉面狐貍離開后,青霞問郭大路。
“當然是坐船。”
“紙船已經消失,哪里還有船?”青霞問。
郭大路向旁邊的橡樹揚了揚下巴。
“你會做船?”
“世間萬事萬物,但凡你能叫出名字,沒有郭某做不出來的。”
青霞淡淡道:“紫青寶劍、夕陽刀、上邪劍、如意金箍棒…”
郭大路:“…”還能不能做朋友?
“九齒釘耙、老君扁拐、金剛琢…”
“青霞你還是自己去見那個沒良心的吧。”
青霞笑起來,“好了,我不說了,你做船吧,需要我幫忙嗎?”
郭大路翻了翻眼,道:“借青劍一用。”
好嘛,堂堂青劍,今天盡干一些挖坑砍木頭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