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的爆炸聲驟然響起,在那些船工和纖夫們驚恐欲絕的尖叫聲中,江心一條白色巨龍沖天而起,爆炸的威力推動江水向著四周兇猛地撞擊,兩側江灘瞬間被巨浪吞噬,滔天白浪甚至如海嘯般撞擊陡立的巖壁。
同樣撞擊巖壁的還有無形氣浪。
一百噸銻嗯梯釋放的力量讓空氣變成了怒濤,那巖壁上千百年積攢的泥土和植被就像被掃過般轟然塌落,甚至一些并不堅固的巖石也同樣塌落。
好在楊豐擔心的事情并沒發生。
無論泥土還是巖石,都沒有落在江心的航道上,但原本矗立在航道上的大珠石梁卻同樣在爆炸的瞬間無影無蹤了,只有天空中如雨點般落下的碎石證明著它曾經的存在,而這些碎石很快就消失在滔滔江水中,還有一些則如炮彈般擊打著兩岸。當爆炸激起的怒濤逐漸平靜,依然在激蕩的江水中甚至大珠石梁附近的幾塊暗礁都消失了,原本堪稱的崆嶺灘,隨著這一百噸銻嗯梯的爆炸,徹底變成了逝去的記憶。
“快,叫一艘船開上去!”
飛艇上的楊豐說道。
身旁傳令兵揮動令旗,下游江面上,正在波浪中起伏的船隊中,一艘明輪船立刻駛出沿著航道緩緩向前,在隨船向導的指引下小心翼翼駛向崆嶺灘,很快就順利越過了原本大珠石梁所在的位置,緊接著下游各船全部開動起來魚貫駛入崆嶺峽。
楊豐乘坐的飛艇在天空跟隨,很快預先到達了下一站青灘。
這里也叫新灘,是明初山體垮塌堵塞航道形成的淺灘,曾經堵塞長江水運達八十二年,直到萬歷年間才因為江水沖刷而恢復通航,但卻在水下形成一道暗梁,導致江水在這里形成一道落差三米的瀑布,而且還是一個彎道,想炸開這里至少目前楊豐是做不到的,好在這里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解決。
在下游船隊相繼到達后,很快技術人員就開始在岸邊巖石上安裝蒸汽機,安裝大型使用蒸汽動力的機械絞盤。
有楊皇帝充當人力起重機,這項工作很快就完成,進行一番調試沒問題后,第一艘試行的明輪船立刻掛上了棕纜,上百馬力的蒸汽機通過傳動軸和齒輪系統帶動絞盤,緩慢而又堅定地收緊棕纜拖拽著明輪船上行,很快通過青灘的激流,就在通過瞬間那艘明輪船的明輪全速轉動,以最快速度離開這片險地,就這樣一艘艘不斷,楊豐的船隊安全通過第二道鬼門關。
然后是第三道。
泄灘。
這座險灘的最主要問題,就是來自黃萬里最擔心的東西。
鵝卵石。
大量被泄溪帶來的鵝卵石在這里淤積成令箭磧,占據了百分之七十的河道,與江另一邊巨大的蓑衣石相對夾江,而江心近百米長的泄枕將水流逼成漩渦,這一連串險阻在四里多長的江面上共同組成一道航運咽喉,想徹底清理干凈這里那就很需要一點時間了,所以楊豐的方式還是裝蒸汽動力的絞盤。
這活兒同樣很簡單。
裝上絞盤后,船隊順利通過泄灘,然后和在青灘一樣,都留下一哨士兵看守絞盤,另外將原來靠拉纖為生的纖夫們也組織起來學習這東西的使用,以后這種方式還得繼續使用。
過泄灘之后,航道就好走了,楊豐的船隊一路逆流,雖然都是輪船,但峽谷中水流湍急,船速并不算快,而且夜晚航行比較危險,所以基本上都是白天,這樣一站站向前,先到巴東,再到巫山,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最終到達最后一道險阻…
夔門。
滟滪堆。
至于這塊礁石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選擇炸掉,不過炸滟滪堆就得千萬小心了,這兩邊都是陡立的峭壁,而且距離非常近,再裝多了炸藥,一旦威力過剩崩坍山巖就了,而且這塊石頭也小得多。當然這些都只是技術問題,飛艇把楊皇帝放上去之后剩下就很簡單了,那把超級大鎬頭很快在滟滪堆頂部挖下去了一個深邃的豎井,然后工兵計算出炸藥的用量,一箱箱填進去之后所有人員撤離到飛艇上,帶著起爆器的電線上升至五百米的高度上,緊接著楊豐按下了起爆器。
滟滪堆驟然間化作了無數碎片。
夔門至此打開。
緊接著龐大的船隊駛抵奉節。
奉節縣令趕緊帶著闔縣官員士紳跑出來迎接圣駕,這里依然還在大清旗幟下,只是沒有清軍駐扎而已。
楊豐也沒怎么難為他們。
實際上這時候礽也早放棄對長江沿線防御了。
可憐雍正陛下總共才五千八旗軍,就算加上藏軍也不過一萬,那還防御個毛防御,就這點人站成都城墻上都不一定能排一圈兒呢,別說是三峽了,就是重慶都不管了。
“那奴逆只在成都,嘉定州,雅州有兵守御,川人因當年逆軍入川時殺戮甚重,故多處結寨自保,那奴逆雖有藏兵相助,但也僅能控制這些地方,其它府縣也就是交點錢糧而已,川東各地甚至連錢糧也不交,那奴逆不得不自己墾荒種田,可以說陛下大軍一到自然土崩瓦解。”
奉節縣令趴在楊豐面前說道。
奴逆就是礽,楊皇帝已經給他們家賜姓奴了,那當然也是要稱呼為奴逆了。
“那這樣的話倒是得小心他跑了!“
楊豐說道。
的確,這個可能性必須考慮到,礽應該有自知之明,明軍進川就等于他的末日,他不可能有抵抗能力,覆滅只是早晚的問題,這樣的話逃跑就是這位大清雍正皇帝的最好選擇了,畢竟他背后有遼闊的青藏高原,和那幾千清軍戰斗力比起來,明顯這片雪域的崇山峻嶺要更可靠。
“傳令飛艇,立刻準備起飛!“
楊豐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的船隊真要從奉節開到瀘州得大半個月,更何況他也開不到瀘州,實際上他就連重慶都根本開不到,最多也就到達萬州,因為他船上的煤炭不夠,而在沿途是很難補充煤炭的,雖然燒木柴也能湊合著,但想靠燒木柴來驅動這么多戰艦不斷航行那未免太扯了點,所以原定計劃是到達萬州停下來登岸,然后放出一批船回彝陵去運煤,從長江上順流而下最多兩天就能到彝陵,但再從彝陵運煤到達萬州至少得十幾天時間。
這段時間第四軍會向南充進攻。
但這樣也就等于給了礽足夠的撤退時間,所以想要把雍正陛下堵在平原上,楊豐也就只能玩他的老辦法。
乘飛艇空降,去大名鼎鼎的瀘定橋等著。
瀘定橋在雅州,從四川進藏只能走牦牛道,也就是從雅州,或者說雅安向西走瀘定橋過大渡河到康定,然后從康定再向西一直到昌都再向西走那曲,最終到拉薩或者日喀則,這就是茶馬古道北線,這也是從四川進藏的唯一道路,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路了,而大渡河上的鐵索橋就是這條路的最重要咽喉。
緊接著楊豐就乘上飛艇向西南飛去。
時速最快近四百里的飛艇全速飛行,很快就沿著作為地標的長江飛越萬州,為了節省燃料楊豐沒有繼續沿長江飛,而是從萬州向西直接進入四川盆地,按照他的計劃可以靠著地面的城市作為坐標,光靠羅盤和地圖指引飛行,反正就算有點偏也偏不了多少去,然而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這是四川?”
他趴在成員艙邊的望遠鏡上看著地面驚悚地說。
他眼前看到的,根本就是一片蠻荒,全是一望無際的綠色,但這綠色可不是農田,都是密林和荒草,根本就沒有人煙,這里根本不像天府之國,倒是很像科教頻道里雨季的非洲大草原,人是沒看見幾個,倒是經常有野獸在視野中一閃而過。
“那兒有一座縣城!”
他身旁一名隨行士兵喊道。
楊豐立刻順著他手指方向忘去,在視野盡頭,倒真出現了一座城池,然而那城墻上星星點點綠色讓他很是茫然,好在很快他就不用茫然了,當飛艇從這座縣城上空飛過時候,他可以看到那城墻上正有一叢叢小樹苗在很妖嬈地擺動著,城門處一道木頭綁成的柵欄就像貧民的柴扉一樣擋著,在一片綠色的城內廢墟間,幾棟新蓋的房屋分外醒目,被嚇壞的百十個老百姓正驚恐地看著天空。
很顯然這片土地的情況遠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而且這還是相對來講人口比較多的川東,這里都是這個樣子了,那么再向西是什么情況就不用說了,其實這想想并不奇怪,康麻子二十四年,也就是不到二十年前,整個四川丁數才不過一萬八千零九十,就算加上女人和小孩兒老頭還能多出多少來?而湖廣填四川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這時候頂多才算剛剛開始而已,出現這種情況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就是天府之國啊!”
楊豐憂郁地說道。
但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后一直在高速旋轉的螺旋槳突然間開始減速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干脆直接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