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后夜談(2)
艾瑞克斯轉身而去的瞬間，洛邱擺動了一下自己的視線。
所謂的食夢貘，本體其實…也還是一頭貘吧？艾瑞克斯的背影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變得臃腫了起來。
而從袖子處露出來的一雙手，仿佛也變成了蹄子般。或許它的正面，鼻子也如同象鼻一樣的伸長，但卻要短小得多。
洛邱眨了眨眼睛，艾瑞克斯的背影就像是更換了底片的投影般，又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最后他開門走了出去，一直都沒有再回頭過來。
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為前任送來一些東西，并且還意外地收獲到了一份還算是美味的食物。
心情應該還算不錯吧——不過就這樣離開，是不是等于把一個爛攤子就這樣扔在了這里？
“從前的客人都是這樣任性的嗎？”洛邱忽然好奇地問道。
如果是客人的話，女仆小姐并不會故意地去抹黑對方。她盡量地讓自己保持著旁觀者的角度道：“艾瑞克斯先生在做過多次交易的客人之中，也算是比較特別的一位。他是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太長的時間，而是一直都處于旅途之中。”
洛邱下意識地朝著躺在沙發上的女孩看了過去。她的噩夢被吃掉了之后，變得如此的安詳。
女仆小姐忽然道：“不過，食夢貘吃掉噩夢之后，留下的并不是美夢哦。”
洛邱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女仆。
“只是吃掉了這一部分的噩夢，從而讓被吃掉夢的人誕生出‘不再出現類似’的這種想法。所以食夢貘吃掉的，或許只是‘希望不希望再次出現’的這種祈愿。而對于被吃掉夢的人來說，她的根還在。”
看著自己的主人眨了眨眼睛，女仆小姐嘗試說得更加仔細一些：“打個比方說，人類種下了果樹。每一次結果之后采集，但是樹本身還在，它依然還會一直地結果…主人？優夜說得不明白嗎？”
洛邱搖了搖頭，“不，我只是在想，你總是懂得很多…嗯，她醒過來了。”
但醒過來的她并沒有因為噩夢被吃掉了，而讓自己更加的清晰一些。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茫然地看著四周。
還是這個客廳，還是這位小別墅的主人，然后是女仆，還有睡著了的小女孩莉娜。對了，歌莉婭也還沒有醒過來，還是趴睡在沙發的另一端。
“我睡著了嗎…”艾麗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好想做了一個夢，有點…”
她眼中的茫然更甚了一些。
洛邱道：“有點什么？”
“有點…”艾麗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搖搖頭道：“沒什么了…對了，博萊翰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洛邱點點頭道：“事實上，我沒有見過博萊翰先生和萊恩像是兩位出現過。”
“是嗎…”
她本能地以為對方說的是，博萊翰和萊恩還沒有回來…至于這種古怪的表達方式，大概是作為一個東方國家的人，對于俄羅斯語言語法的不熟悉而偶爾犯錯之類。
盡管她一直都覺得，這位年輕的別墅主人居然能夠擁有如此純正的本國口音，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對了，我是什么時候睡著的？”艾麗努力地回想著她之前的記憶，“對了，剛才，你是不是問了我什么問題？”
“你是…艾麗小姐？”洛邱忽然問了一句。
“我之前不是已經介紹過自己了嗎？”艾麗露出了愕然的神情，搖搖頭道：“你的問題真奇怪。”
洛邱笑了笑道：“相當抱歉，您就把它當作是我的職業病吧。我總需要和我的客人談及一些問題…嗯，算是一種咨詢的工作。因為很多客人雖然往往渴望著想要什么，但他們卻無法清晰地抓住，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艾麗皺了皺眉頭道：“可是，你也沒有辦法保證，你所導向的，一定就是客人真正想要的東西…這種說法，不是太主觀了嗎？”
“旁觀者總是比較清晰一些。”洛邱輕聲道：“不過艾麗小姐說得也沒錯，我確實無法保證這一點，所以正在確定想要什么的，依然還是客人自己。”
“你…該不會是類似心理醫生之類的職業吧？”艾麗笑了笑道：“你給我一種這種感覺。當然，我沒有取笑或者別的意思。事實上，和你聊天反而挺有趣的，顯得不這樣的無聊。”
“謝謝。”
艾麗伸了伸賴腰，像是一下子精神了許多似的，“就像博萊翰說的一樣，東方總有一種神秘的色彩，該不會，你們都不是普通人？”
這像是一個玩笑——對于此時的艾麗來說，這個確實只是玩笑，只是為了不讓這里顯得如此的沉悶。
洛邱隨意地看了客廳外的窗戶一眼，然后才看著艾麗說道：“如果，我們是能夠賣給客人任何東西的商人，艾麗小姐覺得，這算不算是普通人？”
“任何東西？”艾麗一愣，似乎是在思考這個所謂任何東西的范圍到底是什么。
“對，任何東西。只要作為客人能夠想象出來的，并且能夠支付得起來的話，我們都賣。當然，作為客人，也可以選擇不買。因為選擇權，一直都在客人的身上。”
艾麗眨了眨眼睛，忽然咬著手指，“嗯…這種說法本身是不是也有點問題？比如說，客人確實擁有選擇權可以選擇不買…但是，除了在你這里之外，客人是沒有辦法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或者別的賣家的手中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話。嗯，這種情況，作為客人的自主權是不是等于了沒有？而且，如果是真的需要這種東西的話，他不可能選擇不買，不是嗎？正如壟斷一樣。”
這是第一個會給俱樂部的洛老板討論這種問題的客人。
…學霸屬性全開？？
艾麗笑了笑道：“所以，你們并不是什么都能賣。這種說法太夸張了，正確來說，是只賣客人能夠付得起的東西。而客人如果根本無法支付的東西，那本身就不存在的——所以說，所謂的什么都可以賣，應該只是一種類似宣傳廣告的放大式標語。”
“我們確實什么都能賣。”洛邱淡然道，“客人能買的部分雖然是取決于客人擁有的購買力，但作為貨源提供一方的我們來說，并不存在‘沒有’的這個概念。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所接觸到的就是這樣。”
“說得像是真的一樣。”艾麗搖搖頭，隨口地說道：“假如我說，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很糟糕，你能不能賣給我一個很好的人生？一個美滿的人生，我又需要給多少錢？再說，如果人生能夠用金錢來衡量的話，而我又擁有了這份財富的話，我又為什么還要從你這里買來？”
“正因為如此。”洛邱微笑道：“我們才不會收取任何的金錢啊。”
“不要錢？”艾麗一愣，“那你們還怎么盈利？”
“一份健康，一份理智，一份友情，愛情…”洛邱緩緩地道：“甚至一個靈魂，這都是我們盈利的方式。”
一瞬間，艾麗感覺到了身體偏于寒冷。
她的手臂上，她的大腿上，她的衣服之下看不見的皮膚，甚至她的額頭，她的臉頰，都有了一種微微發麻般的感覺。
下意識地，她有了一種這或許是真實的感覺。這種感覺持續的時間很短，因為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之間驚醒了她。
艾麗慌亂地站起了身來，“應該是博萊翰他們回來了！我去開門！”
“博萊…”開門的瞬間，艾麗突然之間打住了自己的說話。
她并沒有看見博萊翰，反而是看見了兩名身穿著警服的男人——這兩名穿著警服的男人一看見了艾麗之后，就二話不說地從上了前來，兩人合力地把艾麗按到了在地上，并且以手銬把人的雙手給鎖了起來。
“總算把這個精神病抓住了。”其中一名警察似松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