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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哥特之肆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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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肩后的不耐煩重推,護士又踉蹌,重重摔倒在走廊,摔倒在一扇未關而露著縫隙的門旁,如白色凋零。

  門與邊墻,黑暗縫隙飄出淡淡藥香,沖淡了護士臉畔的血腥,她緩緩抬起絕望的臉,意識到這是她工作的藥房,意識到她有多么眷戀那味道,試圖向眼前的狹窄黑暗里最后張望,卻無法看到黑暗后的一切,哪怕是一排排的輪廓也不見。

  直到她的遲滯視線緩緩揚起,看到狹窄黑暗內的半張臉,冰冷,麻木,僅僅被透進狹窄門縫的陰暗光線照亮的狹窄一片,無色嘴角,反光的鼻梁線,漆黑在帽檐后的眉眼,仿佛漂浮在無盡黑暗中的唯一缺憾圖案,正在冷冰冰地旁觀黑暗外的一切。

  她覺得熟悉,卻不敢以為熟悉,因為她認為他就是一直存在于地獄內的效忠者,一直與那些行刑者不屈作戰的效忠者,他是英雄。所以她不敢出聲,不敢祈求,只愿他繼續存在于黑暗,繼續戰斗。

  不耐煩的行刑者狠狠踹她背后,警告她必須重新站起來行走。

  在痛苦中,在行刑者腳下,她凝聚起殘存的全部勇氣,化作一個蒼白的微笑,以此為祝福,獻給黑暗,然后努力拉開距離,重新面對晦暗冰冷的長廊,掙扎起來,繼續踉蹌,白色的鞋,每一步之后的腳印都是黑暗的血。

  她不知道,她的蒼白微笑有多么精致。

  她不知道,地獄里的微笑有多么珍貴。

  她不知道,被死亡者祝福有多么荒誕。

  她不知道,她的效忠者既是殺戮者也是行刑者,卻被她施予血色祝福。

  她不知道,她白色的鞋仍在向死亡邁進,而身后門旁的黑暗縫隙正在悄無聲息地擴大開來,黑暗正在被釋放。

  爆震沖擊聲又一次連續響徹陰暗走廊,子彈們似乎格外鐘愛這種環境,肆無忌憚地沖擊,濺射,再反彈,墜落時也撞擊堅硬,格外清脆,仍然沉醉于曾經掠過的血腥。

  “他在藥房!”

  嘶喊聲回蕩了所有聯通的走廊,召喚所有正在封鎖走廊的鐘馗面具,踏血漂浮在陰暗。

  她不相信她被扯住領后的系絆,被猛力倒拖,原本在她身后的行刑者已經躺在冰冷地面,抽搐著,流淌著,發出最后的咕嚕咕嚕呼吸聲,絆到了她被拖行倒退的腳,掛掉了一只白色的鞋,白襪蹭過之后立即浸染暗色的血。

  她又被猛力甩進了剛剛經過的藥房門,衣領后的大手順勢松脫,由慣性讓她摔倒后繼續滑行在冰冷地面,直到撞在黑暗中的架柜,稀里嘩啦的傾翻墜落聲中,門口外再次響起猛烈的爆震射擊,子彈在門外走廊里交錯呼嘯,然后那漆黑背影猛退進來,伴隨沉重的關門聲,空間立即一片黑暗。

  “別站起來!”

  效忠者說話了,聲音很低,很冷,沒半分感彩,在黑暗里聽得很清晰,在她的腦海里卻是一震,這聲音仿佛也聽到過,深刻地聽到過。

  爆震射擊聲突然又猛烈響起在門外,木門的薄弱處快速閃現出暗弱的光,越來越多越來越亮,穿透聲,藥瓶被擊碎聲,無處不在響。黑暗的空間里猛然開始慘白閃亮,他開始朝那扇正在被射擊的門瘋狂射擊,門上的彈孔翻倍增加,子彈逆向互沖,隔著門雙向肆虐,或穿透或嵌入,只為撕碎對方。

  她仿佛聽不到了,每一次射擊焰火閃亮的一瞬,都令她更加清晰地看清了那張冰冷麻木的面孔,徹底喚醒她曾經的恐怖記憶。他根本不是效忠者,他也是殺戮者,是行刑者;他與她的位置,像是他身上的黑,與她身上的白。

  這是地獄的懲罰么?殺戮者與行刑者又為什么要爭奪死亡呢?

  “到里面去!”

  現在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她也迷失了,以為走進墳墓的人會更清醒,可是墳墓里的每個人都更迷失。她推開雜亂,爬向里面的隔間。

  轟——沖擊波爆響,已經不堪摧殘的門瞬被手雷變成破碎,終于可以沐浴陰暗的光。他搖晃站起來,傾力推倒室內的每一排架柜,轟隆隆的倒塌聲與瓶罐掉落聲之后,藥房內的空間仿佛陰暗廢墟,至少手雷無法在這里肆意滾動,也很難確定躲藏于凌亂中的槍口。

  門外,幾個鐘馗靠墻于左右,開始換彈夾。他們沒遇到過如此頑強冷靜的對手,除了鬼子,第一次有漢奸讓他們緊張到子彈在裝填過程中掉落。

  鐘馗首領出現在走廊,隨意拎著槍,漫步而來。所有陰暗下的面具轉向,等待殺戮命令。

  “當漢奸也能這么拼?你讓我長見識了!自己走出來,給你痛快留你全尸。”

  寂靜。

  “我們將在烈火中永生,而你,地獄都不配進。”

  仍然寂靜。

  鐘馗首領沒有得到回答,于是向面具們點頭。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警戒者的喊聲:“有人過來了!一個!他在朝咱們搖毛巾。”

  所有人都沒想到,憲兵司令前田會妥協,同意別動隊的要求。

  然而局勢并沒有明顯變化,因為別動隊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得到他們的隊長,這是他們此行任務目的,但是隊長仍然被李有才勒在手里,他不投降,還是死結。

  一個偵緝隊員受命成為信使,不需進入醫院,只是來到李有才所在病房的窗外,向李有才宣布前田大尉的命令,命令他放開人質,交給別動隊。

  李有才也沒料到前田會妥協,但他不意外前田這個命令,關鍵時刻,他這條狗沒理由不變成棄子,他從未奢望狗能被尊重。絕望之后,再來絕望消息對此刻的他沒有太多打擊。

  “李副隊,這個…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看是不是…”

  “我是你祖宗!”墨鏡后的蒼白和疲憊寫滿不甘:“我不會放開我的命!我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我是漢奸,他鋤奸,正好死一塊!”

  走廊里的鐘首領適時發聲:“你放開他,我們同意饒你一命。”

  “你自己信么?”

  “你不是不想死么?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就是因為老子不想死,所以指望大家一起死!不管是人是鬼還是狗,死相都一樣才公平!”

  走廊里的聲音消失,鐘馗不說話了。窗外的信使無奈嘆息:“李副隊,你冷靜點,這個事…由不得你了。你仔細看看,現在皇軍的槍口…你保重。”

  信使離開窗口走了,李有才呆呆看著窗外,這才注意到那些槍口的指向,他的視線可以直接對上槍口,對上正在瞄準他的射手視線。

  冷,一切都冷,抗命都無法拯救他自己的狗命,此刻,他終于笑了出來,好像所有絕望的釋放,也好像所有痛苦的釋懷。輸了,連手中最后一個籌碼都能成為輸掉的理由,輸到永世不得超生,對于賭鬼而言,這是無法超越的成就罷!

  走廊里的聲音又傳來:“姓李的,再磨蹭,你的狗主子就會替我動手了。呵呵…我怎么忽然覺得,你該把我當恩人呢?我怎么忽然覺得,當狗也挺可憐的啊?”

  狗漢奸繼續笑,無聲,他把擺在人質腦后的槍口撤下,反而隱蔽頂在人質的后心,頂得很緊,像是要把槍口當刀尖一樣刺進去。自語:“我李有才從不賴賬,愿賭服輸。真的,我沒有…賴過帳。現在是最后一局,我想做的…就是賴一次,吞下我的最后一個籌碼,你得切開我的肚子才能得到他。對不起!”

  走廊里的聽眾不懂漢奸在說什么,完全沒意識到漢奸要以撕票來結束。

  扳機開始接受壓力,隨時擊發在下一個瞬間,突然又有聲音說:“你不必如此,我可以饒你不死。”

  那聲音,出自漢奸槍口前的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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