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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哥特之伍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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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者不知何時蘇醒了,至少不像是剛剛蘇醒過來,因為他已經了解了大概處境,因為一直背對李有才,所以李有才不知道。

  絕望至谷底的李有才思維空白,這是希望之光么?

  “你應該知道,他們是我的人,來救我的,我是隊長,誰死,誰活,是我定。我說饒你不死,你敢信么?”

  蘇醒者沒有回頭,因為漢奸的槍口仍然死死頂在他背后,不過他的語氣很鎮定,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

  這賭局如迷霧,李有才是輸得最慘的賭鬼,現在才意識到,昏迷者在他手里只是個籌碼,但昏迷者變成蘇醒者之后,蘇醒者想成為莊家,只要李有才敢撤掉手里的槍,蘇醒者就成為了新莊家。這是機會么?更換莊家敢再賭一局么?即便不賭,他也輸了,即將出局。

  蘇醒者通過身后近在咫尺的呼吸頻率,感受到了漢奸的遲疑掙扎,又道:“我覺得…我的耳朵需要包扎一下。另外…我們不該繼續站在鬼子的槍口下,你覺得呢?”

  頂在蘇醒者背后的槍口放下了,新莊家登場。

  送給敵人的祝福,令護士迷茫;來自敵人的祝福,令胡義墜入思維迷霧。

  原本是要看著她走向祭臺,哪怕曾被她陰差陽錯地救過,也改變不了她是鬼子的事實,麻木地不準備介入;但那個蒼白的微笑祝福里,似乎蘊含著無窮的詭異力量,像是烏云間隙中灑落的蒼白陽光般刺目,摧枯拉朽。

  現在她蜷縮在黑暗里,望向黑暗另一面:“你應該被詛咒。”

  因為漢語發音的不準確,令聲音聽起來又冷又澀。

  “我不介意。”黑暗里的回答一樣冷。

  “你是個沒有良知的殺戮者。”

  “你有良知?”

  “我在拯救。”

  “拯救你們的殺戮者,讓他們繼續殺戮,所以你有良知?到底誰才是殺戮者?哪怕這是一座墳墓,也該是我的墳墓,而你,為什么會死在我的墳墓里呢?為什么要在我的墓碑上寫你的名字?為什么?”

  不再有回答,只剩黑暗與冰冷沉默。

  持續觀察某扇醫院窗口的憲兵軍官放下望遠鏡,離開警戒線,匆匆跑向街邊,來到摩托車側斗座位旁,俯身向憲兵司令前田報告:“李副隊長把他放開了。不過,他是自己走出的房間。”

  前田不禁抬起陰郁面孔:“你是說…他醒了?”

  軍官點頭,前田終于下了車,站在灰色街道正中雙手拄刀,看那座被重重包圍的醫院,仿佛在權衡,又仿佛在思考,很久之后才轉身,面對在他附近等待得全身麻木的三位負責人,陰沉道:“只要他們能保證不再傷害我們的人,你們可以同意他們的任何要求,我沒興趣在這里繼續面對恥辱了。”

  偵緝隊長不敢說話,轉看警隊隊長,警隊隊長也不敢做聲,改看憲兵軍官,憲兵軍官硬起頭皮問:“難道包括他們離開?”

  “對。只要那些人質都能安全解救,可以讓他們離開,至于如何能保證一切順利,你們自己和他們談吧。可如果再死一個人質,就不必談了,直接開火。”

  偵緝隊大隊長暗嘆:感情前田這老狐貍也不打算背鍋,繼續把鍋往下級撇!

  警隊隊長聽完這安排,悄悄后撤半步,他實在不想成為這種交易的策劃者。

  憲兵軍官倒是不怕擔責任,可是這種交易他也不想做,于是再發表意見:“我認為不該放虎歸山,畢竟他們已經殺了十幾個傷員!我可以做個埋伏計劃…”

  話沒說完便被前田抬斷:“用不著你冒風險,只管按我的要求執行。”而后什么都不再多說,坐進摩托車一揮手,走了。

  憲兵軍官不能理解,陰沉著臉看摩托隊消失于街角,前田司令為何變得如此懦弱!

  李有才這個挾持者最終變成人質的一員,他選擇相信了國之棟梁的承諾,其實這不叫選擇,他根本沒有選擇,要么一線生機要么死。

  蘇醒的別動隊隊長成為局勢掌控者,他不愧是國之棟梁,實踐了對漢奸的承諾,壓制了鐘馗們的怒火,留下漢奸的命。李有才不必死了,但是特殊照顧肯定少不了,被踢打得縮在墻角里嘗試恢復均勻呼吸,像一只病倒在黑暗街角的骯臟賴皮狗。

  吐掉嘴里的灰和血,他又笑,疼得皺鼻子笑,笑得很開心,笑得人質觀眾們和打他的鐘馗們都不理解,那痛苦中的笑容完全沒有蔑視誰,真心透露出高興。賭鬼沒有輸掉一切,起碼他的狗命還在,他怎能不高興,他要頑強地賴活。只是遺憾,他那精致的墨鏡已經不在臉上,在地面,鏡片還未掉落,卻已碎裂,如悲傷的脈絡,被他小心翼翼拾起,試圖用衣袖擦那光潔反光上的灰。

  掌控者也放棄了對藥房里那個漢奸的想法,談判已經開始進行,醫院里如果再有槍聲或者爆炸會被鬼子誤解,穩定的局面才有利于離開地獄,藥房范圍繼續被封鎖就可以。

  沒多久,一輛蒙著帆布的卡車開進了醫院大門,倒停在那兩扇彈簧門口,卡車上只有一名鬼子司機。一個鐘馗持槍進入駕駛室副駕位,人質們被鐘馗押解至門口,在槍口下上車,醫生和護士全數,傷員半數,不便行走的鬼子傷員被留在醫院里,這是交易的一部分。隨后鐘馗們擠進后車廂,或持槍或持手雷,與人質們擁擠在一起。

  在無數槍口之下,卡車緩緩啟動,誰都無法料到這個結局,陽光之下靜得只有引擎聲,依然無風,青磚灰瓦的醫院還如墳墓一般,那面高高懸掛的膏藥旗繼續死氣沉沉地垂,俯視著冰冷建筑內的血腥與陰暗。

  卡車遠去了,消失了,行駛路線由鐘馗們隨時指定,后方遠遠有摩托隊跟著,將會行駛出城,將會遠離梅縣,然后每隔一段路程放下幾個人質,同時放下幾個鐘馗;人質下車朝后走,去匯合遠遠跟隨的摩托隊,鐘馗側向下路,消失于荒野樹林,確定時間足夠下車的鐘馗夠擺脫追蹤,卡車再繼續走,繼續下一段行程,下一個批次,直到人質們都脫離,鐘馗們都消失。

  醫院正門口那兩扇彈簧門吱吱嘎嘎地搖晃不止,憲兵,警察,偵緝隊,或匆匆進入,或匆匆走出,在門外留下大片凌亂的血色足跡,在陽光下凝固。

  血腥的混亂已經結束,但不包括剛剛走出來的兩個人,一個黑衣,一個白袍;黑衣人看似效忠者,其實是殺戮者,后來成為拯救者,現在變成了挾持者。當他沐浴在陽光下,恍如夢醒般不真實。

  “如果你再不叫喊,恐怕沒機會了。”他的槍沒在手里,但槍套就在他手邊,并未扣合槍柄。

  白袍人裙角斑駁著大片鮮血,兩手交疊緊攥在身前,攥得每一根纖指都已經范青,并不看身邊的黑衣人,蒼白仰望天空,用不熟練的漢語回答:“我已經詛咒你了。”

  黑衣人環顧四周,刺眼得露出沒睡醒的表情,無奈壓了壓黑色帽檐,也不看身邊的白袍人:“那么你可以回去繼續你的拯救了。”

  白袍人繼續站在門前臺階,靜靜踩著血色凌亂,不再仰望天空,只是看著那個殺戮者的漆黑背影掠過憲兵的刺刀,走遠。她繼續蒼白。

  一只烏鴉正在悄無聲息地飛過醫院上空,有人說,烏鴉是詛咒者的信使,然而它并未在這里得到任何它感興趣的信息,只是在晦暗的天空下無聊飛遠。

  交易進行得出奇順利,順利得李有才這個二等人質都不敢相信,連他也會被釋放。

  李有才莫名地頹喪,又不知該為何頹喪,憑空發生這一切,像夢一樣。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他不認為林秀讓他救人之后還會同時準備另一套方案,這明顯是與別動隊撞車,那么林秀在別動隊里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別動隊直撲醫院,到底是監視了憲兵隊還是監視了自己?監視憲兵隊怎能知道開往醫院的汽車里一定是他們要救的人?監視自己又怎能知道自己這隱秘計劃?一切都成迷霧。

  至于投毒,原本李有才是另有排除自己嫌疑的計劃,但現在一切都變得更簡單,他在事件中的悲慘位置,怎么可能再有嫌疑,步驟可以被省略,所以現在他沒有選擇先去見蘇青,而是直奔憲兵隊去報到。

  前田坐在辦公室里,沒有交易成功后的愉快,也沒有想象中的憤怒,只是靜靜看李有才如喪家狗一般狼狽走進來。

  李有才想先開口,卻感到一種很異常的氛圍,說不清楚的氛圍,雖然這間辦公室里只有他自己與前田大尉,可是感覺如囚牢。在他以為死亡經歷仍然影響他的心智時,前田說話了。

  “投毒的人是你吧?”

  一句話,其威如霹靂,瞬間把李有才凝固成冰。在這種情況下前田怎么可能這樣問?為什么這樣問?

  “這算默認?”最可怕之處是提問者沒有表情。

  “我沒有動機。”

  “你有。林秀算不算?”

  李有才覺得眼前忽然白蒙蒙的,無論是正在灑進窗口的光,還是辦公室四周的墻,好像與醫院里那間盒子一樣的病房一模一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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