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議事廳中,清醒過來的袁紹死死地盯著不知所措的士卒,風塵仆仆的臉上,帶著幾分難言的疲憊,一路殺出鄴城,奔逃至此,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
“你叫什么名字?”許攸微笑著看著這名士卒,袁紹雖然醒來,但以他對袁紹的了解,這個時候,還是不要主動去搭話為妙,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這名風塵仆仆的士卒身上,矮小,卻很結實,黝黑的皮膚,眼神中透著幾分靈動,若是其他時候,這樣一個苗子,也許能提拔提拔,但此刻…
“小人陳剛,見過許先生。”士卒有些受寵若驚的道,許攸乃名滿天下的名士,更是袁紹身邊重臣,平日里眼高于頂,對于尋常士卒,可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陳剛?好名字!”許攸微笑著點了點頭,就在眾人疑惑之際,腰間寒芒乍現,在士卒愕然的目光中,儒生劍麻利的刺穿了他的咽喉。
“子遠,你…”眾人有些愕然的看向一臉陰鷙的許攸,此刻的許攸,已經不復以往溫文儒雅的氣質,那一刻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讓這些本該已經算是熟悉的同僚感到一陣陌生,一股寒意涌上所有人的心頭。
袁紹也是微微皺眉,看向許攸,有些不解,卻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本初,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若這個消息在軍中傳開,軍心恐生不穩,當務之急,當先隱瞞消息,我猜李子揚既然拿下鄴城,定然會讓趙云、羅峰、伍云召三部兵馬火速南下,與其匯合,屆時內部軍心打亂,外部腹背受敵,恐怕不等敵軍來戰。我軍已先自亂!”許攸沉聲道。
“你做的不錯!”袁紹點點頭,皺眉道:“只是鄴城失陷的消息,恐怕瞞不了多久。”
“那就在此之前,將三路大軍擊潰。屆時,沒了外援,李軒便是坐擁鄴城,也不過是孤城一座,我等只需聯絡各方郡守。合力圍攻,必能重新奪回鄴城!”許攸一臉堅定道。
“也好。”袁紹有些失魂落魄的點點頭道:“吾心已亂,此間事情,就全權交于子遠以及諸位賢良!”
看著一臉失魂落魄的袁紹,許攸、審配、逢紀等人不由微微嘆了口氣,看來滅門之痛已經讓袁紹有一蹶不振的征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只是眼下,也只能先渡過當前的難關,才有資格再說其他。
此時袁紹麾下一眾謀士雖然已經有了派系的雛形。但袁紹羽翼未滿,是以派系雖有,卻并不明顯,幾大謀士之間,雖有齷齪,但值此危難之際,眾人倒也能夠拋開平日里的私怨,攜手抗敵。
與此同時,巨鹿,太守府、
高覽一臉惱怒的自太守府中走出。憤怒的表情中,還帶著些許的無奈,此次奉命前來說降巨鹿太守,本是抱著極大的熱情而來。巨鹿郡當年乃是黃巾賊裘張角的大本營,黃巾之亂過后,雖說不上是滿目瘡痍,但巨鹿世家豪門也被黃巾賊清晰了無數遍,早已不復存在,無論是韓馥亦或是袁紹執掌冀州。對于這巨鹿郡都未曾重視,巨鹿太守是冀州九郡之中,唯一一個武將太守,當初能夠上位,高覽出了大力。
本以為是水到渠成之事,但結果,卻讓高覽無比惱火,帶著這股郁悶,高覽回到了臨時落腳之處,皺眉思索著今天的事情,對方既然不愿投降,顯然是心向袁紹的,又豈會就如此輕易地放自己離開?
想到這里,高覽心中一驚,恰在此時,一名隨行親衛匆匆進來,面色凝重道:“將軍,我們似乎被人包圍了!”
高覽沒有說話,徑直來到窗前,伸手推開窗戶,街道上冷冷清清,似乎與平日里并無什么區別,但久經沙場的他,卻能感到一股彌漫在這四周的兵戈之氣,往日里,巨鹿雖然冷清,但作為郡治,多少還是有些人氣的,但此刻,整條大街卻顯得無比蕭索,行人絕跡,心底不由一沉,看來,這巨鹿太守并沒有真的想放自己離開,之前任自己離開,恐怕一來是為了麻痹自己,二來也是忌憚自己勇武。
高覽雖是武將,卻并非莽夫,前因后果連在一起,很快猜到對方的心思,不由冷哼一聲,區區巨鹿,若自己想走,真以為攔得住嗎?只可惜,第一次為主公效力,卻是這樣一個結果,當真有些不甘。
“將軍似乎有些困惑?”一聲優雅中帶著幾分冷厲的聲音突兀的在房間中響起。
“是你?”高覽豁然回頭,入眼處,卻是一位身形高挑,有著一頭紫色秀發的英氣女子,一臉溫潤的看向這邊,高覽目光不由一縮,對方是怎么進來的?
不說外面那些潛藏在暗處的敵軍,單是自己隨行的十八名親衛各個可都是自無數血戰之中磨練出來的,警覺心極強,卻被對方無聲無息的接近,當真令人悚然。
“高覽,見過堂主。”微微頷首,眼前的紫發女子,高覽自然不陌生,此次行動,可是李軒轉成派來配合自己的。
高覽還清楚地記得離開時,李軒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若有什么解決不了或不方便解決的事情,盡可托付于冴子。”
高覽很不理解,一個女人,有什么用?若是連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找她有用嗎?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雖然沒有直接拒絕李軒的好意,但也沒有想過要讓一個女人幫忙,來到巨鹿之后,更是忙著探訪昔日一些朋友,以期能夠獲得這些人的支持,更是將毒島冴子幾乎遺忘,而毒島冴子在抵達廣宗之后也是行蹤不定,讓高覽一度以為這個女人已經離開了,誰知到今日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高將軍客氣了。”毒島冴子頷首微笑,沒有見過她出手的人,絕難將眼前這個恬靜中透著高貴和優雅的女人與戰斗狀態的她聯想在一起,算是初次接觸毒島冴子的高覽,自然更難體會那份優雅和高貴之下所潛藏的恐怖力量。
“不知堂主此來,可是有什么重要消息?”高覽試探著問道,對于暗堂,作為新降將領,當然沒有太多了解。只以為是一個專門搜集情報的機構,想當然的將毒島冴子來此理解為前來送情報。
搖搖頭,毒島冴子道:“我們此來,文和先生已經料定這位武進未必就肯就范。將軍此行或許會有不順,冴子此來,若將軍能順利勸降武進,冴子便不會橫加干涉,但若將軍行動遇阻。冴子負責善后。”
什么叫善后?
高覽面色有些發黑,只是面對這么一個美麗大方,談吐優雅的女人,實在發不出火來,只能悶悶的說道:“不知毒島堂主有何妙策?”
毒島冴子面色一肅,鄭重道:“主公此前已經有言在先,想必高將軍還記得。”
高覽微微一怔,想起臨行前,李軒確實交代過,若武進配合便罷。若不配合的話,那這巨鹿太守,可以換一個人來坐了。
淡淡的語氣,卻透著一股強烈的自信,仿佛換一個巨鹿太守于李軒而言,本就是一件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松的事情,但事后想想,高覽覺得有些不靠譜,這可是冀州太守,而非幽州。巨鹿郡雖然在冀州屬于比較荒涼貧瘠那種,但堂堂一郡太守,又豈是一個外人可以換的了得?一個按堂堂主,莫名其妙的稱謂。高覽可不覺得對方有這種能量,是以事后也沒有放在心上,依舊按照自己的路子來。
如今,毒島冴子提起,高覽不禁皺了皺眉,看對方的樣子。似乎是認真的,只是,這怎么可能?
不可思議的看向毒島冴子,卻見毒島冴子優雅一笑道:“高將軍靜候佳音便是,至于武進那里,就交給暗堂來處理吧。”
有事暗堂?
看著毒島冴子平淡中帶著自信的神色,暗堂在高覽的心中,多了幾分神秘色彩,點點頭道:“如此,高某就在此靜候佳音。”
毒島冴子離開,不過高覽也沒有真的就傻呆呆的待在這里,外面那些人可是還得解決的,雖然沒能順利完成任務,但為了這一次任務,高覽做的準備可不少,足足千名親衛,被高覽事先通過各種渠道送入廣宗,這千名親衛若放到如今的戰場之上,也許只是滄海一粟,但若放到守備空虛,無大將駐守的廣宗城,在高覽的能力加成下,只要不身陷絕境,絕對可以橫著走,畢竟廣宗城守軍雖多,但不可能一股腦全部投入戰場,再加上地勢因素,想要圍殺一支由高覽這等猛將率領的軍隊,絕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這邊在高覽的組織下,開始對外圍潛伏的敵兵展開清剿暫且不提,城主府中,武進在高覽離開后,召集了城中大小將官。
機會!
這是在高覽說明來意之后,武進心中最真切的想法,雖然李軒勢大,幾乎是以橫掃之勢席卷了冀州三分之一的土地,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觀念,讓武進并不看好李軒,就如同之前的公孫瓚不也是勢如破竹的攻占了冀州大量城池嗎?但結果呢?最終還不是被袁紹打的灰頭土臉?別看李軒如今蹦的歡,但武進始終相信,最終的勝利者,一定非袁紹莫屬,四世三公的光環,確實為袁紹帶來了不少隱性資產,如武進這般想法的人,在冀州乃至整個天下絕不在少數。
不過高覽的到來,也讓武進看到了一個機會,可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可以擺脫這貧瘠的巨鹿郡,進入冀州權利核心的機會,若自己能夠幫助袁紹將李軒扳倒,定能得到袁紹賞識,入住冀州核心,總比在這荒涼貧瘠的巨鹿做個太守要強的多,而高覽,無疑就是一塊很好的敲門磚,只是想想河北四庭柱的能耐,武進還有些自知之明,巨鹿本就貧瘠,自己手中的兵力也有限,畢竟袁紹不可能將兵權下放到地方,讓地方有擁兵自立的機會,守城還行,但要想擒殺高覽這樣的猛將,有些不太現實。
因此,在穩住高覽,并命人將其徹底監控起來之后,便迅速將城中稱得上武將的將官金屬請來,一來表明自己的立場,二來也可以借此機會,將巨鹿那些一直以來對自己陰奉陽違的勢力清理一遍。
“太守大人放心,李軒倒行逆施,涂炭生靈,就算有再大的名聲又如何?我等誓死追隨大人!”一名武將慷慨激昂的高聲說道。
“不錯,我等誓死追隨大人!”有人帶頭,其他人自然也是紛紛響應,雖然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在拍自己馬屁,但聽著這些人的歌功頌德,依舊忍不住有些飄飄然起來。
“好,既然諸位與本太守意見達成一致,我等這便去召集人馬,按計劃行事!”武進豪氣沖天的道。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一聲幽幽的嘆息聲不合時宜的在院落中響起。
“什么人!?”武進聳然一驚,他也算得上是二流武將,能被高覽看中,手中多少還是有些能耐的,此刻文聞言,連忙一把拔出腰間的佩劍,游目四顧,卻未能找到來人的影子。
“主人有令,武進不識時務,不明天意民心,更無德執掌一郡百姓民生,今日,斬殺此人,太守之位,當另選賢能!”一聲清脆的聲音中,本就明媚的天氣,陡然間一亮,緊接著回歸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下一刻,時間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當眾人目光轉回到武進身上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見武進保持著拔劍的姿勢,臉上帶著一股驚駭看向前方,在他眉心處,有一道細細的血線,正在不斷擴大,迅速蔓延向上整個身體。
血箭伴隨著內臟自身體中涌出來,一眾武將雖然也殺過人,但從沒想過會有人能夠干凈利索的將一名二流武將豎劈,甚至迄今為止,還沒人看到來人的影子,一股寒意,瞬間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這算是刺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