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城主府。
“主公,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難道那趙子龍一直龜縮在軍營里,我們就這樣一直陪他們耗下去不成?”鞠義有些煩躁的道。
不止是他,這議事廳中,不少武將乃至謀士,臉上都多少帶著一股煩躁的情緒,龍城以趙云為首的三路大軍,早在三天之前已經抵達黎陽,與袁紹大軍展開對峙,但詭異的是,趙云抵達之后,并未展開攻擊,而是扎營立寨,然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連續三天,趙云按兵不動,袁紹這邊,顏良文丑等一眾武將輪流叫陣,甚至罵陣,趙云卻是穩如泰山,這可就讓袁紹著急了。
這么多軍隊,單是每天消耗的糧草就是一個天文數字,當然,糧草對于袁紹來說,算不上什么大事,這里是冀州,本土作戰,加上袁紹以及之前韓馥所積累下來的底蘊,又有偌大一個冀州供養,雖然暫時失去了三郡,但僅憑這點消耗,還不至于把袁紹吃窮。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袁紹以及帳下一眾文武可是很清楚他們眼下所面對的困局,鄴城被占領,雖然短時間內,消息被他們壓下去,但時間拖得越久,泄漏消息的風險就越大,更重要的是,鄴城被占對整個冀州局勢的影響,若不能在對短的時間內將李軒趕出冀州,對袁紹造成的打擊,就絕不止表面上那樣簡單。
想想,連自己的核心城池被人家占了都搶不回來,又有什么能力去平定天下,這對袁紹的聲望絕對是一個重大打擊。時間拖得越久,冀州各郡官員將領對袁紹的信心也會不斷流失,而且,李軒也有更多的時間去梳理鄴城,想要奪回來也就更加困難。
“那不知。諸位有何高見,可以助我拿下趙云?”袁紹面色陰沉的可怕,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看向一眾文武。
拿下趙云?
眾人眉頭不由皺的更緊了一些,先不說對方兵力與己方相差不大,單是趙云那一副打死也不出戰的態度。就讓人一陣牙疼,對方的營盤眾人也都看過,可說是無可挑剔,至少在場這些袁紹的智囊以及一眾久經戰陣的武將們,除了強攻之外。根本想不出好的破解方法。
許攸皺眉道:“不知諸位可曾想過,趙子龍為何堅守不出?”
什么為何?袁紹不由看向許攸,有些不滿,現在想的是如何破敵。
看著眾人不解的神色,許攸苦笑道:“按理說,幽州地廣人稀,一直以來,糧食方面都是從外購入。哪怕眼下奪取了我冀州三郡,但我冀州糧草,大都存放于鄴城、南皮一帶。三郡本身并無多少糧草,此次龍城三路大軍,數十萬之眾,糧草消耗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們承擔的起,但趙子龍可絕對不可能承擔的起這份消耗。所以,若我是趙子龍的話。定會主動出擊,速戰速決才是正道。趙子龍身經百戰,不該不明白這其中關鍵,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
“此事,確實有些詭異。”逢紀聞言,不禁點點頭,看向許攸道:“子遠的意思是…”心中有些想法,但逢紀卻不敢確定。
“原因無非有二!”許攸沉聲道:“第一,李軒手中,有我們不知道的勢力在暗中支持,讓他不必為糧草而擔憂,但幾十萬大軍糧草,放眼天下,便是有人想暗中對付我們,也絕對拿不出如此巨量的糧草來支持李軒!”
也就是說,這第一個可能的原因無限趨近于零,袁紹皺眉道:“那第二個原因呢?”
“第二個原因,便是李軒有更大的謀劃!”許攸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趙子龍這反常的行為,因為他的目的,并非擊敗我們,而是用來牽制我們的主力,同時也是吸引我們的注意,讓李軒有足夠的精力和更多的時間來施展他更深的謀劃!”
更深的謀劃?
眾人聞言,包括袁紹在內,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從開戰至今,李軒已經一舉獲得了幽并二州,更強占了冀州三分之一的土地和人口,單就這些收獲,已經足以令李軒一躍成為當今天下最強一路諸侯,如今再說對方還有更進一步的謀劃,雖然不知道內容,但在場之人也沒有蠢蛋,再有謀劃,那就只能是冀州全境了。
想到這個可能,眾人心中更是一陣驚異,這份氣魄還有胃口,當真令人咋舌,竟是想一口氣吞并兩大諸侯!
若公孫瓚在方今天下諸侯之中,算不上頂尖諸侯的話,那袁紹可是實實在在的一方霸主,四世三公的名望,更作用冀州富饒之地,帳下謀士如云,猛將如雨,兵精將猛,說是第一諸侯也不為過,一口氣吞并公孫瓚,雖然讓人吃驚,卻也不至于無法接受,畢竟公孫瓚本身底蘊不足,滅殺劉虞又在大義上失了先手,哪怕白馬將軍堪稱當世名將,但諸般因素加起來,跟袁紹沒法比,而李軒竟然在吞并公孫瓚之后,還想一口氣將整個冀州都吃下,這簡直就是瘋子了。
“雖然在下也不愿相信,但眼下,卻只有這一個解釋,可以說得通!”許攸苦笑著搖頭道。
“那不知子遠有何計策可以教我?”袁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許攸道。
“趙云大軍,急切間難以攻破,不過臣猜想,鄴城那邊,李軒恐怕沒有多少兵馬,本初何不遣一員上將率領一路偏師,先一步奪回鄴城?”許攸說道:“畢竟李軒奪我鄴城不久,城中百姓鄉紳大多心向我軍,只要援軍一到,鄴城必不戰自亂!”
“子遠覺得,何人可以為將?”袁紹道。
“大將鞠義,可擔當此任!”許攸沉聲道,事實上,袁紹帳下。猛將雖多,但可以如趙云這般獨領一軍的人,卻不多,至少在許攸看來,顏良文丑勇則勇矣。但行軍布陣,也只能說中上,之前的張郃也是許攸很看好的一個,可惜…眼下袁紹身邊,也只有鞠義出馬,許攸才最放心。
“末將請戰!”鞠義踏出一步。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神色,朗聲道。
“元戎雖勇,但此戰非同小可,恐元戎一人,不足以擔當大任。顏良!”袁紹摸著骸下的胡須,沉聲道。
“末將在!”顏良踏前一步,沉聲道。
“此戰就以顏良為主將,元戎輔之,領五萬精銳,奪回鄴城!”袁紹沉聲道。
“末將領命!”顏良點頭應允,一旁,鞠義面色卻不大好看。
許攸嘴角動了動。但看著袁紹堅定地神色,最終微微嘆了口氣,沒有再開口。他看得出來,袁紹有些忌憚鞠義了,之前界橋之戰,袁紹被公孫瓚打得灰頭土臉,然后鞠義一出手,生生以三千大戟士大破公孫瓚。大概從那時起,袁紹就開始忌憚鞠義了。這是一個袁紹無法完全駕馭的人物,或者說。袁紹沒有信心駕馭此人。
巨鹿,廣宗。
即便已經徹底掌控了廣宗實權,高覽依舊有些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原以為要費不少力氣的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想到三天前,自己一路殺到城主府中時,那副詭異的場面,以及武進的尸體,還有那陽光下,一頭紫發飛揚,一臉恬靜的帶著優雅微笑的紫發少女站立在一片尸體之中的場面,高覽就感覺一股發自骨子里的寒氣直往上冒。
武進的尸體他也看過,一招未出,便被人一刀豎劈了,那可是一個實實在在,從戰場中拼殺出來的二流武將,就算是高覽自己,都不敢說能夠秒殺,卻被眼前這個一直以來,待人接物都得體大方,有著高貴氣質的女人毫無懸念的斬殺了。
“巨鹿郡下十五縣,如今已盡數被我軍掌控,毒島堂主,不知接下來可有什么建議?”雖然自己算是這里臨時的最高長官,但下意識的,高覽在做決定之前,還是征詢一下毒島冴子的意見。
“暗堂只負責情報收集以及必要時武力協助,軍政之事,暗堂無權過問。”輕輕地搖了搖頭,毒島冴子微笑著看著高覽道:“高將軍不必擔心,冴子跟隨主人多年,主人看人從未錯過,既然主人對高將軍委以重任,高將軍必然有過人之處,只管放手去做,若有需要我暗堂出手的地方,高將軍但說無妨,冴子定全力配合。”
“多謝堂主體諒。”高覽點點頭,毒島冴子在這里,確實讓他感覺壓抑,雖然兩人身份應該算是對等,毒島冴子的笑容也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但這個女人的氣場,讓高覽有些發怵。
“若無要事,冴子先行告退。”毒島冴子向著高覽輕輕欠了欠身,微笑道。
“我送冴子姑娘吧。”高覽連忙道。
輕笑一聲,毒島冴子沒有拒絕,在高覽的陪送下,離開了城主府,拒絕了高覽派人護送的提議,暗堂在各大城池,都有屬于自己的據點,毒島冴子大多數時候都在這些據點之中居住,至于據點的具體位置,在李軒如今建立的體系中,除了李軒以及暗堂三大堂主之外,即便是大炎眾臣,也不得而知。
鄴城,軍機府。
田豐和沮授這兩個被李軒重點關注的重要人物雖然沒有像其他軍機府官員一般被打包關入鄴城大牢,甚至在有暗堂武士陪同的情況下,可以外出,對于外界的情報,李軒并沒有隱瞞兩人的打算,不過兩人有著身為俘虜的覺悟,大多數時候是留在軍機府中,接受李軒這種變相的軟禁。
李軒沒有來見兩人,兩人也沒有要求見李軒,不過各方情報甚至李軒的一些謀劃,并未隱瞞兩人,每天都有專人將各方情報送到軍機府,供兩人參閱。
不過這一日,府中卻來了一個讓兩人意外的人物,一個女人,有著男兒的英姿卻又透著女兒家的柔媚,一雙美眸之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從幾個暗堂武士的稱呼中,這個女人,竟是李軒的夫人。
“小女子趙敏,見過兩位先生。”趙敏微微一笑,也不管兩人的反應,落落大方的坐到兩人的對面。
“呵”田豐冷冷一笑:“薊侯不會是派一介女流來當說客吧?”
“為何不可?”趙敏在李軒身邊諸女之中,算是停留在混亂三國位面時間最長的一個,對于這里的傳統自然也更為清楚,這個時代的女人,要比自己哪個時代地位更加低下,甚至在許多士人眼中,與女子同桌吃飯都是一種侮辱,因此也不以為意,說服兩人的任務,本就是她問李軒要來的,自然也想好了兩人可能有的反應。
“鎮北將軍帳下無人了嗎?竟派一女子來做說客?”田豐冷哼一聲道。
“將軍府下如今大都派往各郡,眼下留在鄴城的,除了一些降將之外,似乎也只剩下小女子一人。”趙敏微微一笑道:“不過田先生所言,似乎有失公允,古有婦好為將,巾幗不讓須眉,兵鋒所向,所向無敵,我為何不能來做說客?”
“婦好乃千古奇女子,又豈是常人可比?”田豐冷哼道。
“這話我卻不敢茍同!”趙敏搖了搖頭道:“敢問先生,婦好在向世人展示其能力之前,又有誰知道她是千古奇女子,以當時的形勢來看,抱有如先生一般想法之人,未必就比現在更少,但結果呢?恐怕正是這些人,促成了那婦好千古奇女子的美名吧?”
“好一張伶牙俐嘴!”沮授搖頭笑道:“不過怕是要讓夫人失望了,主公待我等不薄,哪怕如今局勢于主公不利,我等食君之祿,又豈能背節降敵!”
“這個自然。”出乎兩人的意料,趙敏很認真的點點頭道:“若兩位先生是那等如此容易便屈膝背節之人,小女子今日,也不會來走這一趟了。”
田豐、沮授聞言不禁愕然,這話說得,夠霸氣,言下之意,看得起你才會來。
“那夫人今日前來是為…”沮授皺眉道。
“兩位先生之才,小女子也有過一些了解,皆有王佐之才。”趙敏微笑著道。
“夫人謬贊,若真有那般本事,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局面。”沮授不禁苦笑搖頭道。
“此言大謬。”趙敏搖搖頭,看向兩人道:“兩位先生被擒,無關乎能力,只是兩位先生還不了解夫君的手段和龍城的能力,才致使鄴城防備如此蒼白無力,此非戰之罪也。”
田豐、沮授聞言不由相視無語,大概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自夸的,不過想想龍城這段時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解釋。
“袁本初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命在旦夕,兩位先生不必急著反駁,以兩位先生見識,這段時間的情報應該能分析出一些問題,不瞞兩位先生,清河、趙國兩地早在我們抵達鄴城之前,已經徹底倒戈,兩郡太守雖非出自我龍城門下,但自太守以下,一眾縣長,早在數月之前,已經被我龍城掌控,或收買,或調包,此外安平、巨鹿兩郡有張郃、高覽二位將軍相助,如今應該已經拿下,冀州九郡,除魏郡、渤海之外,我龍城已實得七郡,只待時機成熟,夫君一聲令下,便可切斷袁紹糧草供給,袁紹五十萬大軍,一夜間便可化為灰飛,小女子想不出袁紹還有何翻身的理由,只是夫君憐兩位將軍之才,不忍棄之,卻又深知兩位先生為人,更不忍褻瀆,是以一直以來,雖俘獲兩位先生,卻始終不肯相見,非不想,實不知該如何安置。”
看著田豐、沮授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趙敏輕嘆口氣道:“殺之不忍,但要放兩位先生離開,卻更不能,是以小女子今日前來,冒昧詢問兩位一句,袁本初敗亡之后,敢問兩位先生準備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