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強迫癥

　　無忌有些奇怪，又說道：“客人請喝茶，放心吧，這茶沒問題。上好的山泉煮的，保證生津解渴，養氣提神。”

　　美少年愣了一下，指著陶碗說道：“你…為什么非得把碗擺得一樣齊，茶又倒得一樣多？”

　　無忌恍然大悟，不由得摸了摸腦袋，嘿嘿笑了兩聲。他前世是個科技工作者，做實驗講究嚴謹細致，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影響實驗的結果。十幾年如一日的嚴格要求，他養成了做事一絲不茍，近乎強迫癥的習慣。即使到了這一世，他也沒改掉這種習慣，做什么事都力求標準，整齊劃一。

　　如果在桌上擺兩只碗，這兩只碗到桌沿的距離肯定是一樣的。如果倒兩碗茶，兩碗茶也肯定一樣多，誤差會嚴格控制在實驗要求的誤差范圍以內。他倒不是刻意追求這些，而是養成了習慣，自然而然的就這么做了。可是在別人的眼里，這難免有些怪異。

　　特別是對一個賣大碗粗茶的人來說。

　　“哦，沒什么，習慣而已。”

　　美少年沒有再說什么，端起兩碗茶，向馬車走去。一老一少，一個坐在馬車內，一個站在馬車外，一邊喝著茶，一邊輕聲交談著。無忌站得比較遠，也沒有刻意去聽——偷聽別人的談話同樣是不禮貌的行為——只是拿起抹布，一遍又一遍的擦著已經很干凈的粗木桌。

　　這同樣是前世養成的習慣，保持工作區域的整潔，盡可能的減少出錯的可能。

　　過了一會兒，老人下了車，慢慢的走到桌前，將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和聲道：“年輕人，能再給我一碗茶么？”

　　“當然可以。”無忌點點頭，放下抹布，又在旁邊的一個水桶里洗了手，這才拿起水瓢，又給老人舀了大半碗茶。老人背著手，躬著身，不動聲色的看著無忌。

　　不多不少，簡直就像是用量筒量過的一樣，茶水和上一次一樣多。

　　無忌放下水瓢，雙手端著茶碗，遞到老人面前。“老人家，請喝茶。”

　　老人接過茶碗，卻沒有喝，他打量著無忌，眼中閃過一抹好奇。剛才，美少年向他提到了無忌的這個習慣，他有些好奇，決定來親眼看一看。見了無忌那熟練自然的動作，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陳舊得幾乎一扯就爛，卻洗得干干凈凈的布衣，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垂下眼皮，呷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說道：“年輕人，斷腸草和忘憂花混在一起煮茶，我也喝過幾次，從來沒有過腹泄的情況。你這茶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還放了其他的東西？”

　　無忌搖搖頭：“老人家，如果按照普通的煮茶方法，的確是沒有問題。不過，如果煮的時間足夠長，就會有所不同。”

　　“足夠長…是多長？”

　　“兩個時辰。”

　　“哈。”老人無聲的笑了起來，眼中的好奇卻更濃。“你和趙虎有什么仇，居然要花費兩個時辰煮茶來害他？而且，你要害他一人，煮一兩碗就可以了，為什么要煮一大桶？”

　　無忌猶豫了片刻，把他和趙虎的恩怨簡略說了一遍。“趙虎是虎命，一旦通過測試，他肯定會成為戰士。而我是原人，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只能任他宰割。我能做的就是阻止他通過測試，就算阻止不了，也要讓他臭名遠揚。煮一桶而不是一碗，是避免他起疑心。”

　　“原來如此。”老人微微頜首，呷了一口茶，又問道：“然后呢？你不怕他報復？”

　　無忌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湯山。沒有再說什么。他當然有準備，只是這些準備不能對一個陌生人講。按照帝國嚴苛的法律，擅自離開居住地都要殺頭，更何況是偷偷地穿越國境，做一個逃民。

　　見無忌面有難色，老人沒有再問，放下茶碗，慢慢的走了回去，對美少年耳語了幾句，上了馬車，關上了車窗。美少年站在車窗前，看著已經關閉的車窗，輕聲央求道：“先生…”

　　“不要多事。他只是一個原人，將來成就有限。你救得了他一時，救不了他一世。”老人的聲音從車里傳出，低沉沙啞。“何況，我們的處境比他更危險，將他牽扯進來，有害無利，對他也不公平。亦然，走吧。”

　　“先生，對我們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對他來說，這卻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啊。先生，原人雖然沒有任何變形能力，可是他做事認真。如果有機會，他未必不能活得有尊嚴。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寶塔，你就開開恩，給他一個機會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沒用，對我們也沒什么損失呀。”

　　“唉——”老人沉吟良久，一聲輕嘆：“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去吧，給他一面銀牌，讓他去鎮上的神殿試試運氣。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謝先生。”美少年大喜，轉身向無忌走來。他掏出一面銀牌，輕輕的擱在無忌的面前，手指按在銀牌上，沒有松開。

　　“這位小哥，我們喝了你的茶，沒什么好謝你的，這面銀牌送給你，半個時辰后，你拿著這面銀牌去鎮上的神殿，交給祭司，請他給你在神殿里安排一個職位，以后趙虎就不敢害你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任何人問起這面銀牌，你都不能提到我們，好不好？”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是為了你好。”

　　無忌看看銀牌，又看看美少年，沉吟了片刻：“好的，不管遇到什么情況，我都不會說出你們。”

　　“那好。”美少年將銀牌推到無忌面前，笑了笑：“記住，半個時辰之后再去。這半個時辰內，你可以好好看看這面銀牌，可能對你有幫助。”說完，轉身離去，登上了馬車，輕抖韁繩。

　　無忌拿起銀牌，看著美少年駕著馬車匆匆離去，在遠處的岔路口轉向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向南只有一條路：通往湯山，進入紫月森林——大秦帝國與魔國的邊界。這是他為自己選擇的逃亡路線，是他花了無數心思，小心翼翼的打探出來的。

　　難道他們和我一樣是逃民？可是，他們既然能拿出這樣的銀牌，能讓鎮上的祭司俯首聽命，又何必做逃民。做逃民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事，即使是他，不到那一步，他也不會選擇逃亡。

　　魔國是大秦帝國的仇敵，為了和魔國交戰，不知道多少英勇的戰士死在湯山，死在紫月森林。

　　他們究竟是什么人，這枚銀牌又有什么用，居然能讓神殿的祭司給他安排一個職位？

　　無忌仔細打量著銀牌，不由得眉梢一挑，疑竇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