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牌正面刻著一道細細的圓圈,圓圈里刻著兩條互相纏繞的螺旋線,不論是圓圈的線條,還是這個圖案,都像大秦帝國的法律一樣,精致標準,一絲不苛,找不出一點瑕疵。
銀牌的背面同樣有一道細細的圓圈,不過圓圈中又多了一個正方形。正方形里面刻著一條條或長或短的豎線。豎線同樣很精細,卻看不出有什么規律,顯然有些雜亂,和精致到極點的工藝形成一種說不出的對比,卻又透著一種與這個古老帝國截然不同的現代感。
無忌又驚又喜。他見過類似的東西,在鎮中心那座莊嚴肅穆的神殿中。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大秦帝國唯一能與戰士相提并論的只有一個:神職人員,具體到無忌的認識,就是神殿中的祭司——每逢節日帶領百姓祭神的人。祭司是大秦帝國森嚴的階級體系中的超然存在,不受各地官府管轄,不用勞動,不用征戰,卻享受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待遇。
如果說成為一個戰士是每一個年青人的夢想,那成為一個祭司卻是連想也不敢想的奢望。神殿里的祭司都來自大秦帝國的帝國咸陽,在臥虎鎮的千年歷史上,等級不同的官員出過十幾個,卻從來沒有出過祭司,甚至整個江都縣都沒有聽說過。
對于無忌這樣的普通百姓來說,祭司就如同他們敬奉的神一樣,是生活在云端的存在,連見一次都是難得的榮幸,如果能和祭司說上一兩句話,那就如同受到了神靈的恩寵。
十二歲時,無忌參加覺醒測試,遠遠的見過一次神殿里的祭司,在他們的神袍胸口,他見過與這面銀牌類似的徽章:直徑大約三寸左右的一塊灰布,上面繡著兩條互相纏繞的螺旋線,螺旋線之間有細線相連。
據說,那是人類始祖神伏羲和女媧,可是在無忌這個基因工程學博士的眼里,這個圖形卻有著另一個含義:DNA。DNA包含了人的所有信息,伏羲女媧交尾的形象就是DNA雙螺旋結構的擬人化,把它說成人類始祖神加以崇拜也是很正常的事。通過改變DNA的結構,創造出新的物種,更是最直接不過的事。
如果不是沒有合適的設備,無忌也許早就測試自己和身邊人的DNA,看看變形能力的來源了。
無忌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構成與他知道的是不是一樣,這面銀牌也與神殿祭司的徽標不完全相同,不知道會不會有用。但是他必須賭一賭。既然不能成為戰士,他就只能希望成為祭司,哪怕這個希望非常渺茫。如果能成為神殿祭司,趙虎就算那位虎命先賢一樣做到鎮長,也拿他沒辦法。
這可能是他在大秦帝國生存的唯一機會。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他會后悔一生。
無忌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將銀牌小心的放在貼身的衣袋里,然后拿起抹布,一次又一次的擦拭著木桌。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這次卻做不到心無雜念。銀牌背面的那些雜亂無章的線條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盤旋。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些線條似曾相識,可能藏著什么秘密,而這個秘密比銀牌本身更加珍貴,足以改變他的人生。
臥虎鎮,神殿。
數十名少年少女在神殿外的大院里靜靜的等候著,屏氣息聲,誰也不敢說話。
他們都是來接受最終測試的,測試的結果將決定他們的前程:是進入軍隊,成為帝國的戰士,還是成為普通人,從事卑賤的工作,過完屈辱的一生,都將在這里揭曉。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壓抑的呼吸,緊張的心臟,是此時此刻最清晰的聲音。
趙虎也在其中,他同樣緊張。不過,與其他人相比,他更多的是興奮。
進入神殿之前,他在神殿外面看到了那輛由半人馬騎士拉的馬車,還有幾名半人馬騎士,正是不久前他在無忌的茶攤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想到那個錦衣少年問他名字時的笑容,他就有些期待。
如果他們就是主持今天測試的人,那他的前程可就真是一片光明了。能讓半人馬騎士做侍從,至少也得是…趙虎想了半天,以他的閱歷,他還是想不出那個錦衣少年會是什么樣的貴人,只知道肯定非常尊貴,絕對與眾不同。
據他的村長老爹說,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某個權貴的子弟即將從軍之前,會主持某個測試,從中挑選一些有前途的人做部下或者侍從。按照不成文的規定,主持測試的人就是被測試者的座師,被測試者一輩子都要對他表示尊重,為他效勞。當然,座師也會給予適當的回報,比如提攜他的前程之類。
有一個實力強大的座師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趙虎當然也不例外。想想那個侍從的強大,趙虎不敢奢望成為錦衣少年的侍從,他只希望能做一個普通的部下。即使是這樣,他也沒什么把握。
想攀上權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趙虎低著頭,身體卻站得筆直,不動如松。他要將自己最優秀的一面展示出來,盡可能的吸引錦衣少年的注意,贏得他的親睞。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的肚子有些不舒服起來,咕咕作響,居然有一種想要方便的意思。
這個時候去方便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趙虎有些猶豫,想堅持一下。測試很重要,但是過程并不復雜,時間也不長,堅持一下就過去了。萬一他方便的時候,輪到他測試卻叫不到人,那可就麻煩了。
天從人愿,這時,一個神殿祭司從里面走了出來,看了一眼院中站著的少年們,大聲說道:“注意了,測試現在開始,聽到名字的人進來。趙虎,趙虎,誰是趙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