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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高迎祥、張獻忠、劉國能、搖天動四股巨寇合圍城池。兵科給事中常自裕在奏請盧、洪專剿闖王的奏折中言:“流寇數十萬,強過闖王。彼多番漢降丁,堅甲鐵騎…。”
此奏折有生臆想之嫌,但也不是胡說八道。高迎祥麾下確實有老營數萬,皆有坐騎。
“環滁皆山也!這種地形,騎兵的威力很難發揮。祖將軍,這個頭陣我來打,你與何顯負責追殺便是。”急行軍兩日,陳燮率部趕到滁州外圍。黃昏前登山而望,見流賊營地一望際,看了看身邊還算恭敬的祖寬,試探了一句。
“沒問題,我聽陳總兵招呼。”祖寬看似憨厚,實則關寧軍紀律敗壞,殺良冒功,奸淫擄掠的事情沒少干,撥在盧象升麾下,還算守規矩。如果是一般的明軍,祖寬肯定不鳥。但是陳燮太牛逼了,生生把建奴都打的重傷,這么猛的人,祖寬真心沒脾氣。
登州營已經在扎營,各路斥候不斷的帶回消息,回到營地的陳燮和祖寬,進入中軍帳。祖寬多少有點好奇,登州營到底是怎么打仗的。巨大的軍用帳篷中間,擺了一張巨幅地圖,一群參謀圍在地圖點,不斷的標出路線。
陳燮和祖寬進來,參謀們整齊的起立敬禮,陳燮擺手道:“你們繼續,一定要把情況搞清楚。讓夜不收多找一些本地鄉民,哪里有路。哪里有溝,都必須搞清楚。”
祖寬看看這些忙碌的參謀,詫異道:“陳總兵,這是怎么說?”
陳燮笑道:“參謀部的參謀,每一次作戰之前,他們的人物重。了解分析敵情,制定我軍的行動路線,戰場的選擇等等,都是他們在操作。我登州營從不打準備之仗。”祖寬心里嘖嘖稱奇,大明哪有這么打仗的軍隊?不過他盯著地圖看一會。這個疑慮就打消了。
這張地圖上標注的極為細致。哪里有小路,哪里有村落,哪里有溝壑,標注了很多。如果是大明官方的輿圖。根本就沒有這么仔細。
滁州。農民軍四面圍攻。云梯穴道并舉,連續兩日猛攻。行太仆寺卿李覺斯與知州劉大鞏,督率士民死守。兩日激戰。流賊蟻附攻堅,城下死傷數千未能得逞。城中民壯傷亡巨大,滁州搖搖欲墜。
是夜,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劉國能、搖天動等在帳中議事,探馬急報:“三十里外來了一支明軍,打的是紅旗。”
聽到紅旗二字,張獻忠驚的站起道:“穿的什么衣服?旗號上寫的什么字?”
探馬道:“離的太遠,沒看清楚。頭領先讓我回來報告,他帶著人摸上去看看。”
高迎祥詫異的看看張獻忠,要說膽子肥,張獻忠可不在自己之下。怎么聽到“紅旗”二字,便如此失態?闖將李自成在旁不挖苦一句:“八大王,這是被誰嚇成這樣?聽說登州營打的就是紅旗,也沒跟他們打過,不知道深淺如何?八大王既然打過登州營,那就說說,以兄弟們遇見了吃虧。”
張獻忠與李自成不和歸不和,但是真沒怎么坑過李自成,頂多是不歡而散。都是吃造反這碗飯的,張獻忠苦笑對李自成道:“闖將,你是不知道登州營的厲害。他們穿的衣服都不同,顏色怪怪的。藏在樹林和草叢中,根本就看不到他們。官兵之中,號稱第一的關寧軍都比不了陳燮,這狗賊用兵極為詭詐,擅長夜襲,多用火攻。今夜各部,必須謹防此賊的夜襲。否則他們那種火箭射來,直接給山都點咯。”
高迎祥心中一緊,比關寧軍還能打的軍隊,真的還是假的?一旁的劉國能道:“聽說登州營連建奴都打敗了,不知道真假。這伙官兵來自登州,定然沒少與建奴廝殺,想來是硬碴子。八大王既然說了,大家還是小心點為好。”搖天動在一邊附和,高迎祥急令探馬,一定要搞清楚援兵的情況。
天黑以后,滁州周邊山上,星星點點,都是民軍的營地。這個時候遠望群山,還真的有點漫山星斗的意思。站在陳燮身邊的祖寬,倒是不太害怕,跟流賊打的多了,他的信心很足。唯一的一次小挫敗,也是他主動后撤脫離戰斗,傷亡很小。
“陳總兵,闖賊麾下有老營騎兵兩萬,明日一戰,不可不防啊。”祖寬倒是好心,現在大家一條船上的,船沉了大家都不好過。陳燮聽了笑道:“等戰場選定了,明日你與何顯,各守一側,防住流寇騎兵側擊便是。”
這個任務比較輕松,單純的騎兵隊撼,關寧軍連建奴都干過,還不太吃虧。祖寬的麾下三千騎兵,裝備的都是陳燮提供的鎖子甲,比起以前的鱗甲來說,防御性能強,舒適性提高。三眼銃的威力如何不去說了,登州產的鋼刀絕對是殺人利器。就流寇手里的那些大明產的家伙,對上關寧軍肯定不是對手。
相比之下,登州的騎兵裝備就有點古怪,鎖子甲居然是白色的,穿在里面,外面套一件墨綠色的外衣,脖子上還有圍脖,頭盔也是古怪的緊。手里沒有長家伙,馬刀鋒利削鐵如泥不假,但是短了。身上的背弩倒是厲害,百步可發,短銃是犀利。祖寬心里也明白,人家的騎兵就沒打算用來沖陣。
高迎祥這邊總算等回來了探馬,都是帶了傷回來的。放出去的探馬不下三百,回來的不足一半。這一點張獻忠早有預料,坐在一邊看著沒說話就是了。一名頭目,背上還插著一支弩箭,被兩個人扶進來。往地方一趴,大口喘氣,高迎祥急忙叫大夫,頭目卻抬斷道:“闖王,不著急請大夫。這弩箭古怪的很,先說情況,不然拔出來就很難說能不能保住命。”
眾頭領神情肅然,緊張的聽他的消息。探馬頭目喝了口水,掙扎坐起道:“打了這么些年,就沒見過如此勇悍的夜不收。我帶了一百多個兄弟,沒走大路,走的山路。在一個山腰上查探官兵的營地,人不少,能有兩萬多,騎兵也有不少,五六千吧。旗號看不清楚,就看到了紅旗,正準備摸近一點看的時候,就一個沒注意,在一片開闊的地方,遭到了弩箭的襲擊。當即倒下了十幾個兄弟。官兵的探馬從林子里殺出來,人人手持盾牌一面,短銃一支,腰上還有鋼刀。兄弟們看看人多,立刻迎了上去,他們不到三十個人,頂著我們的弓箭向前沖了三十步,愣是一個人都沒事。兄弟們只好操家伙上,結果被一頓短銃打翻了幾十個。近身的時候,兵力差不多了。狗日的官兵,刀太了,好多兄弟對刀,都被砍斷,連腦袋都被劈開了。真是太慘了,我帶著十幾個兄弟趕緊鉆林子,要不是半道上遇見自己人,差點都沒能回來。”
“沒錯了,是登州營。”張獻忠一聲嘆息,語氣沉重的有點艱澀,繼續道:“當初我遇到的情況也一樣,登州營的探馬為精銳,兩倍甚至三倍的兄弟,都討不到半點好處。這伙官兵,打仗不要命,探馬對戰的時候,都是三人一組,互為呼應。前面有人頂著,后面有人裝填鳥銃和弩箭,仗著盾牌和堅甲,很難傷著他們。登州騎兵的裝備也都差不多,打起來神出鬼沒,來去如風,擅長夜戰。”
過天星這時候悠悠道:“沒錯,還擅長防火。上一次在廬州城下,就是一把火給我點了。”
高迎祥騰的站起道:“傳令下去,夜間加強戒備,小心防火。值夜的隊伍別怕辛苦,頂的遠一點。探馬都撒出去,提防夜襲。營地中多備救火的水,多挖防火的壕溝。”
看著遠處山間的火把和隊伍來回游動,陳燮身邊的軍官發出一陣會心的笑聲。陳燮扭頭看看眾人道:“有什么可樂的?”隨軍首席參謀長常時仁上前一步道:“老爺,大家在笑那些流寇不知道火箭的厲害,還以為這樣就能防住我們防火。”
陳燮聽了把臉一沉,嚴厲道:“任何輕敵的情緒,都可能導致我們在戰場上的失敗。難道你們都忘記了么?”眾人立刻立正,齊聲道:“卑職不敢忘記!”陳燮這才收起陰沉之色,淡淡道:“流寇既然有防備,放火夜襲的計劃就必須取消,采用第二套計劃,白天堂堂正正的推過去。先打一個白天,明晚再放火。這叫虛虛實實,讓流寇摸不清頭腦。”
常時仁上前一步道:“還可以派出夜不收,東一枚,西一枚,隨便丟點火箭意思一下,讓敵人今夜以為我們帶的火箭不多,明晚自然就松懈了。”這一次陳燮認可的點頭道:“照搬!”
一直跟在邊上看熱鬧的祖寬,心里實在是法理解,陳燮手下這些人,怎么培養出來的自信?這種自信,不是那種狂妄,而是時刻冷靜縝密的自信。難怪能打敗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