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機的窗戶里面看出去,大西洋上的波濤只是一條條的細線而已。下方是白云朵朵,上方的太陽則無比明亮的照射著。
東京市抵達布達佩斯有航線,民朝的和平政策的實踐之一,就是建立一個由民朝民用航空業主導的全球航空網。匈牙利外長同志乘坐飛機的時候才明白即便自己承認自己孤陋寡聞,卻不知道自己孤陋寡聞到什么程度。
世界上排名頭兩位的強大國家聯起手來,那簡直是沒什么能夠阻擋兩國的共同目標。從東京乘坐飛機,就可以抵達紐芬蘭島。從紐芬蘭島起飛抵達已經開始哭著喊著要求取消自治的愛爾蘭首府都柏林。到了都柏林,向東就是廣闊的歐洲大陸,想在哪里建設機場都可以。
乘坐飛機的非富即貴,卻也不是大富大貴。這時代在天空飛行好幾個小時很浪漫很刺激,卻會讓人生出危險的聯想。若是飛機落入浩瀚的大西洋,那就是必死無疑。真正的大富豪們可不想冒險。乘坐飛機的每個人都做著自己的事情,所以外長并沒有被人圍觀。
這樣的安靜也是外長需要的。祁睿殿下向外長指明了方向,是否愿意接受一場最低代價為二十萬傷亡的戰役。一看到如此付出,外長就忍不住想到即便獲得勝利,未來的發展也未必能如愿以償。即便殲滅50萬俄國最精銳的集團軍又能如何?俄國已經損失了30萬,加上這50萬也不過80萬。勉強超過俄國正規軍的一半。俄國動員后能夠達到的320萬總兵力,這80萬人不過是四分之一。俄國并非沒有力量繼續打下去。
反觀匈牙利,他們能拿出來的精銳滿打滿算不過50萬。即便匈牙利能夠征集300萬軍隊,絕大部分也就是能作為國土防御部隊。即便勝利,也不意味著什么。總之,就是代價太大四個字…
想來想去,外長心煩意亂。他索性拿出祁睿臨走時候贈給他路上解悶的書。這是本插圖版《三國演義》,中國畫師在里面繪制了大量中國風的插畫,看起來不枯燥。外長打開一冊,隨手翻開,里面有書簽。而且新書上居然用紅筆畫了一道。
仔細看去,紅線標注的話是‘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外長一驚,連忙仔細看起來。原來這是‘青梅煮酒論英雄’那章。紅筆標出來的是對河北袁紹的評價。仔細閱讀內容,外長的眉頭越皺越緊。
去北美的時候是匈牙利付錢,花了好幾天。回來的時候則是北美戰區付錢,只花了一天就抵達目的地布達佩斯。第二天一早,外長就拖著疲憊的身體參加會議。會議上討論是否對俄國主動打動大規模進攻。
民朝的評估也已經送到了匈牙利,紅軍參謀部對其進行了討論,認為北美戰區的評估‘很有道理’。沒人有膽量上來就告訴大家說,先做好死傷二十萬的代價。卻也沒人敢說‘我們可以輕松獲勝’。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戰爭是政治問題。匈牙利共產黨對此非常慎重,周樹人平日里看著很鎮定。此時沉重的心理負擔讓這位年輕人的臉上有些雕像化的意思,與會的所有人都神色沉重。看到同志們的反應,外長心里面終于感覺好了許多。看來被這個沉重壓力折磨的并非他一個人。
周樹人率先開口,他問紅軍總政委,“紅軍已經做好戰爭準備了么?”
“紅軍官兵都對戰勝俄國充滿信心,大家都認為裝甲兵和摩托化步兵讓我們的部隊戰斗力增加了好幾倍。”政委回答的很有技巧。
周樹人臉色稍微變得難看了一點,他繼續追問道:“同志們對進入俄國作戰怎么看?”
總政委低下視線,語氣很沉重,“我問過這個問題,大家戰斗意志很高昂。不過我一想到我們有可能遇到的傷亡,我實在是高昂不起來。”
說完這些,總政委卻又抬起頭,聲音激烈,臉上也出現了光彩,“但是我可以向諸位同志保證,只要中央下達命令,部隊絕對會不畏艱難的戰斗到底!請不要懷疑我們部隊的戰斗決心!”
周樹人沒有對這個問題再說什么,他轉頭問其他委員,“大家是否認為有修改我們之前戰略的必要?”
這話讓一眾委員們都閉嘴不言。戰略制定之后是可以修改的,不過修改戰略的目的不是因為看到困難而撤退。修改戰略的目的是要讓戰略實施的更有效。如果是推翻戰略,制定戰略的主要負責人就需要被撤換。在座眾人都是參與戰略制定,也就是說推翻戰略就要讓他們都下臺。
當下執行的戰略本身就是通過擊敗俄國獲得匈牙利的優勢地位,利用這個地位獲得匈牙利的安全。之前大家只是認為匈牙利可以在戰斗中不斷擊敗俄國,沒想到他們居然可以砍瓜切菜扮的痛宰俄國。更沒想到消滅30萬俄軍只是這場戰爭盛宴的開胃菜,以匈牙利共產黨同志們的戰略水平來看,攻入俄國的烏克蘭殲滅50萬俄軍才是主菜。
歐洲的大餐基本由面包,前菜,湯,色拉,主菜,甜點,飲料七道組成,從頭到尾將北美戰役徹底完成的民朝有能力完成血腥盛宴。而匈牙利現在都沒能力看清楚這道血腥盛宴到底進行到了何種程度。所有人都擔心,打到最后,伊于胡底。
看到人人不吭聲,周樹人神色凝重的問道:“大家沒有信心了么?”
沒人回答。信心或者源自對事情規律的熟知,或者源自對自己能力的把握。當下的匈牙利一項都不占。不知己不知彼,誰可能有信心呢?
等了片刻,周樹人有些自暴自棄的說道:“這樣,我問大家。誰反對繼續執行當下的戰略的請舉手!”
這個問題一出,同樣無一人舉手。不知己不知彼,連反對都沒有底氣。無論如何,此時的戰場上匈牙利在所有戰斗中都呈現壓倒性優勢。就在大前天,9月1日,匈牙利紅軍已經攻克康斯坦察。斷絕了羅馬尼亞與外國的主要海路通道。匈牙利紅軍還對沿海各港口城市繼續進攻,以完善封鎖。還有兩個月,大降雪的冬天就要來臨,也就是說到明年三月份,匈牙利紅軍都不用擔心來自羅馬尼亞南部的任何威脅。
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反對戰略,也是毫無道理的事情。
看不到有人反對,周樹人也不再廢話。他果斷的命令道:“如果有反對意見的可以私下找我。如果沒有明確的反對意見。咱們就把這個新的作戰納入到戰略里面來。希望俄國人能夠像之前表現的一樣無能。或者說,希望俄國人在最近的幾個月里面沒有成長太多…向俄國人信奉的上帝祈禱吧!”
最后一句話逗樂了相當一票人。為了打敗俄國人,向俄國人信奉的上帝祈禱。這話的確有引人發笑的效果,卻也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傷感呢。
外長左看右看,沒有人表示反對。但是有些同志很有表達自己想法的沖動。外長幾次想出來說話,一想到祁睿殿下的話,一想到‘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的那段標紅。外長最后什么都沒說。
進入9月,俄國首都圣彼得堡就進入了最美的季節。首先就是各種釣魚以及狩獵活動,篝火晚會也多起來。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在這些娛樂活動中也終于找到了放松的機會。年長的或者年輕的都玩的開心,上有老下有小的尼古拉二世已經滿臉愁容。
不知己不知彼絕不是只有匈牙利人才遇到的問題,俄國皇帝陛下對于現在俄國的政局完全理解不能。所有人貌似都在反對尼古拉二世的政策,所有人貌似又在支持尼古拉二世,以求獲得尼古拉二世的支持。
此時遙遠東方的偉大征服者皇帝韋澤陛下的言論在歐洲已經開始流行,‘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中國過去一切革命斗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為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革命黨是群眾的向導,在革命中未有革命黨領錯了路而革命不失敗的。我們的革命要有不領錯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團結我們的真正的朋友,以攻擊我們的真正的敵人。’
在維多利亞城,在巴黎,在柏林,在羅馬,在維ye納,在布魯塞爾。專制主義者說這段話,共和主義者說這段話,民主主義者說這段話,共產主義者還在說這段話。在議會,在課堂,在廣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在說這話,或者以這段話為自己行動的指引。
尼古拉二世完全能理解這段話,并且希望自己能有看透一切的慧眼。然而不管這個理論是如何的清楚,這位皇帝都沒辦法把理論與實踐結合起來。
就在皇帝陛下苦惱的同時,烏克蘭的直通羅馬尼亞的大路上,俄國民眾看到些從所未見的鐵家伙冒著黑煙,隆隆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