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部的文件里面講,凡是關于文件執行過程,必須由黨會討論后通過。凡是自行與少數人商量后立即執行者,嚴懲不貸!”沈心拿出文件來,挑出一張念道。
羅大綱聽了這話之后一頭霧水,他是與沈心商討關于處置梧州城內民團的事務,作為政治代表的沈心是被羅大綱看作是“監軍”,靠手中所持有的政治部命令發號施令的“監軍”,可羅大綱萬萬沒有想到,政治部禁止政委在不經討論的時候發號施令。仔細回想,沈心固然和羅大綱唱過幾次反調,不過討論事情的時候他也是拉著參謀部與指揮部一齊上陣。有政治部做后盾,沈心擁有否決權。大家不想得罪韋澤直接統轄的政治部,所以會議上也有所妥協。但是,這并不等于沈心自己獨斷專行。
和沈心打了這些交道之后,羅大綱開始逐漸賞識起這個年輕人,加上羅大綱已經感覺到韋澤對光復會規矩的重視,他認真的問道:“沈老弟,這政治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搞不懂了。”
“打仗自然得由軍事部門負責,參謀部、指揮體系,這兩邊是專門搞這個的。不過打仗的目的是得由政治部們負責的,就如同政治部不接受艇軍以參戰換取搶掠權力一樣。政治部就是確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敵人搞的少少的。羅大綱,現在這個梧州城城的百姓,向我們交稅,這就是朋友。那些不想造反,想通過做生意賺錢的艇軍兄弟,也是咱們的朋友。和這些朋友的數量一比,那幫想搶掠,想通過鉆進咱們的部隊里頭,混個官,開始欺行霸市,收取好處的人反倒是少數了。政治部就是管這個的。打仗前,咱們得把這個賬給算清楚才行。”沈心答道。
羅大綱原本就覺得沈心在“算計人”方面很有一套,甚至連羅大綱五十多歲的老家伙都覺得有點自愧不如的意思。聽了沈心轉達的政治部的命令,他更覺得打仗前算政治賬,倒是挺有道理的事情。聽了沈心所講,羅大綱忍不住微微點頭。
沈心繼續說道:“羅大哥,江湖上的規矩呢,大家一起刀頭舔血,一起打仗殺人的,這就是兄弟。不過我們現在是官府,官府的規矩和江湖上規矩那可大大不同。凡是和我們一起努力干活,納稅交糧的,就是我們的朋友。對待兄弟,自然得有對待兄弟們的態度。”
聽完這話,羅大綱皺起了眉頭,“沈老弟,你這話說的,難道我們要對艇軍兄弟動手不成?”
沈心絲毫不為羅大綱的不滿所動,他語氣堅定的說道:“不是對艇軍兄弟動手,而是對那幫敵人動手。什么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咱們區分好人壞人的標準拿出來之后,自然要執行。這就是個政治問題,是我們光復都督府的態度,也應該是光復會會員的態度。”
聽完這話之后羅大綱心中極為不爽,當年他加入太平軍的時候,堅決不肯加入拜上帝教,結果功勞很大卻被洪秀全和馮云山等人歧視性對待,最后才得到了東王楊秀清賞識,總算是被提升為高級將領。現在韋澤不搞什么教派,卻搞出了一個光復會。眼下瞅這跡象,光復會居然也是要眾家兄弟完全服從光復會的命令。羅大綱并不知道這光復會與拜上帝教之間能有多大區別,不過就現在看來,兩者的相似點倒是非常的多。
“那我若是覺得這么區分誰是兄弟誰是敵人的法子不對呢?”羅大綱問道。
沈心回答的非常干脆,“你若是覺得不對,那就在會議上講。你可以向上一級的光復會政治部提出自己的看法,上一級的光復會政治部會給你答復。但是,在最終的決定下來前,我們有義務服從光復會的命令。”
羅大綱聽完之后就覺得自己是不小心上了賊船,這政治部是韋澤一手管理的組織,他向上級政治部提出看法,上級政治部會聽下面的羅大綱的話么?這擺明了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意味著上面的政治部說什么,下面的羅大綱就得服從。連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就能騎在羅大綱頭上發號施令。雖然沈心到現在其實也沒干什么讓羅大綱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不過這種組織模式卻是完全不能讓羅大綱接受的。
正不知道該說什么,外面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羅參謀長,有人打劫船隊,還殺了不少人!船上的兄弟逃回來向我們求救!您趕緊去主持一下!”
羅大綱一聽,也顧不上與沈心再爭辯,他騰的站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從梧州到廣州,這條航道素來極為重要,現在更是光復都督府的水上命脈。羅大綱受命組建起“光復都督府水上航運公司”,負責管理的就是航運問題。現在大部分船只都要繳納的費用中,一部分就是用來建立“珠江內河水師”。韋澤早就表過態,羅大綱這位水上行家將成為珠江內河水師的師長。
現在從梧州出發的船只都要繳納“航運管理費”,繳納了航運管理費之后就可以把自己的船在水上航運公司登記,發于船只編號,并且領一面旗子。凡是打著這面旗子的船只,統統受水上航運公司保安支隊的保護。他們若是被打劫,光復軍有義務對劫匪進行打擊。
羅大綱當然知道這種開山頭的過程中,特別是初期風險可不小。艇軍兄弟中良莠不齊,只要有機會,他們可以隨時在正當的貨運者,與水賊之間變化著身份。被打劫的事情遲早會發生,羅大綱也早就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氣哼哼的奔向碼頭,羅大綱在半路上突然想到一件事,從道理上講,沈心說大部分人是光復都督府的朋友,艇軍中那幫心懷鬼胎的家伙是敵人,其實也沒錯。這次打劫的定然是那幫心懷鬼胎的家伙中的一股。有了這樣的想法,羅大綱也確定了自己方才十分不滿的理由,他反對的是韋澤用政治部來鉗制兄弟,變相設立監軍。當然,太平軍里頭也有監軍。如果韋澤沒說過“光復會乃是光復會兄弟的光復會”,那羅大綱倒也罷了。可韋澤這么講了之后,又設立政治部來鉗制兄弟,羅大綱覺得韋澤這么做事不厚道。
不過這念頭也就是這么一轉,想明白了之后羅大綱也就把這個問題拋諸腦后。畢竟韋澤是羅大綱的上司,韋澤能力絕對不亞于東王楊秀清,做事又遠比楊秀清厚道,所以政治部的事情可以以后講。眼前的關鍵問題是有人居然敢在羅大綱這太歲頭上動土,從公從私,羅大綱都必須把打劫的混蛋干掉才行。
到了碼頭,卻見被搶的船主正在航運公司門前放聲大哭,管安全的負責人見到羅大綱起來,立刻匯報了事情。掛著航運公司旗幟的船只在梧州下游被打劫了,劫匪搶了東西之后順流而下。船隊隨行的押運員已經發了信號,已經開始在珠江上巡游的珠江內河水師的軍船也有所回應。不過船主是自己先逃回來,怎是沒有接到后續的消息。
“準備船只,咱們也下去追!”羅大綱命道。
“參謀長,有這個必要么?”負責人有些遲疑的說道。
羅大綱冷笑道:“出了這等事,若是咱們不大張旗鼓的出動,這水面上的人就意味咱們沒能耐鎮住水面。有一就有二。咱們大張旗鼓的動手,至少能讓人知道,若是動了咱們的船,咱們有能力讓他們灰飛煙滅。這樣,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快點準備船只!”
武裝巡邏的船只早就準備停當,有羅大綱親自命令,軍船主力開始出動。七只軍船駛離了碼頭,開始全速順江而下。
大船隊上載滿了軍人,風帆全部張開,在珠江水道上真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水賊和山賊不同,水賊的交通工具是船只。船只不可能一日就建成,屬于比較稀缺的資源,每只船也都有自己的特點。見過水賊船只的人也隨船同行,對于這樣的水上老手而言,哪怕是非常相似的船只,他們也能分辨出不同來。船隊就這么順水而下,還是很容易找到打劫船只的。
從梧州到廣州,水路有五百里多些。順流而下速度很快,第二天這支大船隊就到了肇慶。此時肇慶早就落入了光復都督府手中,見到羅大綱的船隊趕來,肇慶的內河水師部隊立刻稟報,已經抓住了水賊,正準備給梧州那邊送去。既然羅大綱親自趕來,那就把人交給羅大綱處置。
大伙都覺得羅大綱此時也該返航,沒想到羅大綱下令,船隊繼續順江而下,開到廣州去。
水師也不敢違抗羅大綱的命令,大家猜想羅大綱是想徹底在珠江上好好的逞一下威風。所以就繼續。此時站在船頭的羅大綱心里面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想去問問韋澤政治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個光復會到底是不是要搞成第二天拜上帝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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