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艱難無比的抉擇!從本心來說,王通并不怕死,這些年來尸山血海早見識多了,對生死之事,王通早已看淡了去,可他卻不能不在乎繡娘的安危,若是可能,他寧愿替代繡娘去死,他原本就打算等繡娘逃走之后,再與刺客們決死一戰,寧可死,也不能被生擒了去,只因他很清楚這群刺客要生擒自己的目的絕不單純,十有八九是沖著“鳴鏑”乃至英王殿下來的,就這點而論,王通絕不能容忍,哪怕是拼著自己的性命不要,他也不想自己成為旁人對付英王的質押品,若是獨身一人的話,王通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死便死了,大不了再投胎做人好了,可惜此處還有個繡娘在,而這是王通絕難割舍的心頭之肉!
“閣下還沒想好么?老子的耐心可是不太好啊,這小娘皮水嫩嫩地,殺了怪可惜的,閣下要是死了,老子們便替閣下享受一把好了。”
眼瞅著王通半晌沒回應,刀客臉上的笑容立馬便陰冷了起來,淫笑了一聲,再次出言逼迫了王通一把。
“通郎快走,別管妾身!”
沒等王通開口,已從最初的震驚與慌亂中醒過了神來的繡娘便已焦急地呼喝了起來。
“小娘皮還挺辣得么,嘿嘿,到了榻上想來也有勁,不錯,不錯!”
這一見繡娘要掙扎,刀客可就不客氣了,空著的左手一圈,便已掐死了繡娘的細柳腰,淫邪地嬉笑了起來。
“住手!放開她,老子就跟你們走!”
眼瞅著繡娘受辱,王通自是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大吼了一聲,將懷中那兩名已被扼得快斷氣的閑漢往邊上一拋,順勢丟下手中的鐵鏈,雙手背在了身后。
“嘿嘿,算閣下識相,放心,只要閣下乖乖配合,不止這小娘皮沒事,閣下也是一樣!”
一見王通丟下了鐵鏈,刀客滿意地笑了起來,手一收,已松開了繡娘的腰。
“通郎,你沒事罷,傷著哪了?”
繡娘牽掛王通的安危,一得自由便驚呼著向王通跑了過去,可不等其跑到位,就見那名刀客身形一閃,已是攔住了繡娘的去路,刀光一閃,橫刀再次架在了繡娘的脖子上。
“混帳!”
一見繡娘再次被制,王通登時便急了,腳一抬,便打算上前拼命。
“閣下別激動,老子手可不太穩,要想這小娘皮無事,閣下還是老實些好。”
刀客靈醒得很,不待王通有所動作,已是陰測測地威脅道。
“繡娘走,去英王府,找我大哥!”
王通空有一身的本事,卻因繡娘被擒之故,半點都發揮不出來,眼瞅著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多拖延下去了,這便深吸了口氣,沉聲吩咐了一句,而后,伸出了雙手,示意那幾名圍在四周的刺客上前拿人。
“嘿嘿,這就對了,老子們并無惡意,閣下只要乖乖聽話便一切都好說!”
刀客見幾名同伴已將王通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倒也沒再為難繡娘,賊笑嘻嘻地說了一聲之后,也沒再多理會繡娘,數人擁著王通便行出了小巷子,轉進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不數息便已走得沒了影。
“啊…”
連番受驚的繡娘直到已看不到王通等人的身影之際,方才回過了神來,驚呼了一聲之后,連院子的門都顧不上關,急匆匆地便奔出了巷子,左顧右盼了幾下,見已失去了王通的蹤影,心急如焚,這便發足狂奔著向英王府方向沖了去,那等惶急狀自是引來了街上無數行人的詫異之目光,只是繡娘此時已是顧不得那么許多了,滿心眼里只有求救這么個念頭…
河西地域不算大,可也有著十四個州之地,諸般日常事宜本就纏雜得很,再算上李顯重整河州的大計劃,每日里要處理的公務可就海了去了,如今李顯不在府上,所有的事情自是全都壓在了張柬之的身上,饒是其精力過人,卻也有些子應付為艱之窘,這不,天都已過了午時了,張柬之還在書房里忙著批閱公文,連午膳都沒時間用上一口。
“張先生,出大事了,府里的王通遭人暗算,已被人拿了去!”
就在張柬之埋首公文堆中之際,卻見高邈急匆匆地從屏風后頭冒了出來,面色惶急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怎么回事?說!”
張柬之乃是英王府的實際大總管,除了內院之外,府里的大小事情無所不管,對于人數不多的“鳴鏑”最精銳之行動組成員自是熟悉得很,這一聽王通遭了人暗算,眼神瞬間便凌厲了起來,語氣里也不禁帶上了絲煞氣。
“回先生的話,實際情形奴婢也不甚清楚,是王通的相好前來找王寬報信,奴婢也是聽了王寬的轉述,實不敢胡亂言之。”
高邈乃是李顯打小了起的伴當,自是清楚張柬之在李顯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對于張柬之的詢問,他又哪敢胡亂應答,這便緊趕著將得知消息的詳情說了出來,并不敢隨意談及自個兒的看法。
“嗯,去,將王寬還有那女子一并請了來。”
張柬之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心中已是有了些想頭,但卻并沒有急著下定論,而是面色平靜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這就去!”
張柬之既已開了口,高邈自不敢有所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急匆匆地便行出了書房,不數刻,已領著王寬、繡娘二人轉了回來。
“屬下參見張先生。”
一見到張柬之面色冷峻地高坐在上首,王寬忙不迭地便搶上前去,抱拳行了個禮,而繡娘則是默不作聲地福了福,好奇地打量著張柬之,心里頭滿是疑惑,實是鬧不清這中年文士究竟是何許人物,居然能在如此戒備森嚴的書房里高坐主位,然則一想到生死不知的情郎,繡娘的好奇心頓時便煙消云散了去,只剩下滿心的惶急,可又不敢隨意開口,直急得額頭上都沁滿了汗珠子。
“嗯,免了。”
張柬之人雖端坐著不動,可眼光的余角卻始終在觀察著繡娘的反應,這一見其面色惶急不像有假,心中的想頭登時更篤定了幾分,可也沒多說些甚子,只是一揮手,示意王寬站到一旁,而后手捋著胸前的長須,面色淡然地轉頭看向了繡娘,語氣平靜地開口道:“這位姑娘,王通的遭遇究竟如何,且說來與某聽聽可好?”
“奴家繡娘見過張先生,通郎危在旦夕,還請張先生救救他罷,奴家給您磕頭了。”
一聽張柬之開了口,早已惶急無比的繡娘可就有些子支撐不住了,一頭跪倒在地,磕頭連連地哀求道。
“姑娘莫急,人自然是要救的,我英王府的人又豈能容宵小之輩欺凌了去,只是要救人,就得先摸清敵情,姑娘且先將實情述說分明,張某自會為你做主!”張柬之本就是個殺伐果決之人,其殺性一點都不比李顯來得小,這一出言便是殺氣騰騰不已。
“多謝張先生援手,事情是這樣的…”
得了張柬之的保證,繡娘的心自是稍安定了些,又磕了幾個頭之后,跪直了身子,款款地將王通遇襲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述說了一番,盡管因其不懂武功,對雙方交手的經過言述得不甚分明,可大體上的事情卻是交待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張某心中有數了,姑娘且先請下去休息,張某自會料理一切。”
聽完了繡娘的陳述,張柬之的臉色雖不變,可眼神里的凌厲氣息卻是更盛了幾分,但并未對繡娘多言,只是溫和地安撫了一句道。
“這…”
盡管張柬之已作出了保證,可繡娘卻并不敢全信,猶豫了一下之后,將目光投到了王寬的身上。
“繡娘放心,張大人說沒事,那就一準沒事,去罷,毋庸擔心,二弟定會完好歸來的。”
對于王通與繡娘之間的事兒,王寬自是早就清楚了的,也知道王通將繡娘一家接到蘭州之事,雖不甚贊同,可也沒有反對,甚至還幫著打打掩護——“鳴鏑”有著明確的規定在,行動組的核心成員之婚嫁大事必須嚴格審批,以防奸細混入組織,似王通這般未曾請示便私下將人接了來,其實已有了擦邊球的嫌疑,只是因著王寬兄弟感情深,加之又清楚繡娘一家的實際情形,這才會幫著按下此事,此番見繡娘為了王通之事如此惶急,王寬心里頭的一點小疙瘩自是早就消散了去,這一瞅見繡娘的探詢目光看了過來,也就溫和地勸解了一句道。
“是,奴家告退了。”
一聽大伯如此說法,繡娘自不敢再堅持,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由著書房里侍候著的下人陪著出了書房,徑自去安頓不提。
“張先生,此事恐另有蹊蹺,還請您老明示。”
高邈跟隨李顯日久,見多了陰暗,閱歷上自是不差,倒是看出了些不妥之處,只是并不敢自作主張,而是向張柬之請示了一句道。
“嗯,高公公即刻親自到刺史府報案,嚴令王刺史偵辦此案;王寬,你率人即刻趕到現場,細細察看一番,找找線索,某這就將此事稟報殿下,請殿下回來主持大局!”
張柬之并未將自個兒的判斷說將出來,而是面色肅然地下了一連串的命令,眼神里的肅殺之氣愈發濃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