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祥的大作《流官弊考》一書,鳳如山已經研讀了兩三遍,對其中的觀點,這個,怎么說呢,五五開吧,至于趙光普的變法,對吳越國是利是弊,更是很難說得清楚。
一種制度,或者說,一種理念,落到實處和在紙上寫寫,當然不是一碼事,對管理如吳越國一般巨大的凡人國家,鳳如山,沒經驗。
凡人和修士,不僅僅是能不能修煉這么一個差別,更主要的是兩者心中信仰的,不一樣。而評價一個制度的好壞,最有發言權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更不是象牙塔里紅袖添香的清談之士,或者所謂的磚家叫獸,而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可惜,老百姓只在事后才有發言權,而且,他們事后的發言,也永遠沒有人,在乎。
關鍵是,鳳如山三種人都不是。
但是,現在是葉索主動找上門來,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不配合,或者拒絕,鄭志祥的理由。
“哈哈,鳳爵爺真是一針見血,葉天士,就是瓜田里的一個歪頭葫蘆,…。”
趙光普變法的根本目的,就是打擊豪門世家的勢力,加強中央的權力,而葉家是吳越國望族,按道理說也應該是打壓對象,但凡事都是有例外的,趙光普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有打有拉、分化瓦解、統一戰線這等最基本的策略,趙光普麾下,有的是人才,肯定玩得溜熟。
而葉天士,就是被拉過去的人物之一,當然,也是趙光普一方,最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之一。
投敵、變節之人,歷來比正大光明的對手更可惡,殺傷力也更大,雖然,趙光普,還不能算作是,敵人,葉天士和栗凌,不完全一樣。
但變法,從來不是請客吃飯,而是你死我活的斗爭,從來沒有不經流血而成功的變法,流血,是不可避免的,區別,只在流血的多少和流血的方式罷了。
至少,鄭志祥不介意葉天士,或者說葉家,以自己的鮮血作為變法的,祭品,或者說,挽歌。
葫蘆,并不差,至少不必西瓜更差,但一顆長在瓜地里的葫蘆,就有點不合時宜,或者說,壞了,規矩。
“…,這件天蠶銀絲軟甲,是吳越國著名的護身之寶,公爺贈給鳳爵爺,…。”
鄭志祥拿出一個不大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天蠶銀絲軟甲,號稱吳越國七大軟甲之一,不僅防御力驚人,據說能抵擋神玄武士的一擊,更是能自動激發武士的罡氣,借助罡氣防御同階對手的攻擊,相當于自動激發的法衣,可以說是吳越國所有武士都耳熟能詳的寶物。
皮老六不是白癡,而是嚴酷的環境下存活至今的刺客,讓鳳如山當魚餌,危險,肯定是要冒一點的,而鳳如山渾渾噩噩的,絲毫沒有表現出強烈的,上進心,讓鳳如山甘心情愿的冒險,趙衛方也不得不拿出點好東西,天蠶銀絲軟甲只是其中最打眼的,趙衛方,誠意十足。
“鄭城主,葉天士此人,對趙光普的變法本身,之前是個什么態度,城主能不能推薦兩本葉天士早期的代表作,我隨便看看。”
“不知道武文舒對葉天士熟不熟,可惜,他一個小小的學生,估計也和葉天士沒有真正的接觸。”
鳳如山也不喜歡叛徒,但純粹出于見風使舵,或者說,個人利益考慮的叛變,和基于自己理念、信仰的不同而分道揚鑣,鳳如山認為,那不是一碼事。
即使葉索沒有讓皮老六找自己的麻煩,鳳如山相信,趙光普、鄭志祥們也會對葉天士有所動作,他阻止不了鄭志祥一方對葉天士的殺意,也不想阻止,但是,如果葉天士在他的眼中沒有取死之道,鳳如山卻可以、也必須讓自己置身事外,至少,不能做幫兇。
葉天士該不該死,鳳如山寧愿找武文舒了解一下,也不愿只聽鄭志祥的一面之詞。
天蠶銀絲軟甲雖好,鳳如山卻并不愿意隨便接受,不僅僅是因為根據慕容雪菲的感覺,大周帝國凡人的戰甲,和修士的戰甲完全是兩碼事,對他們用處有限,而是他必須了解一下葉天士這個人。
當然,所謂的天蠶銀絲軟甲,他也不是特別在乎。
一件武士戰甲而已,有它不多,沒它不少,除了槍林彈雨的戰場,能發揮作用的場合,有限的很。
根據慕容雪菲的研究,武士的戰甲,主要靠材料的堅韌、厚重來抵御攻擊,核心是煉制戰甲的工藝,基礎是戰甲本身的防御力,而修士戰甲主要依靠戰甲上的陣法,以充分、高效的利用修士的法力,核心是陣法,基礎還是修士的法力,兩者根本就是兩個思路。
關鍵是,鳳如山,有自己的是非標準,他討厭做棋子,尤其厭惡做不明真相的棋子,至少他不認為趙衛方有資格把自己當作,純粹的棋子,。
“呵呵,葉天士是當代著名詩人,他的詩集,在大街上遍地都是,鳳爵爺隨便就能找到,至于其他的方面嗎,我就很少聽到葉天士談論有關之事,…。”
“鳳如山以為他是誰!黑月大神嗎?天蠶銀絲軟甲也入不得他的法眼!送禮,果然是一門大學問啊。”
天蠶銀絲軟甲乃是由蒼梧天蠶絲和幾十種珍惜的材料編制而成,要知道蒼梧天蠶乃是極為罕見的上古異種,其所吐的蠶絲不但水火不侵,更是堅韌無比,穿起來冬暖夏涼,舒服無比,而且還能隔絕天地間大多數的污穢之物,可以說是最為珍貴不過,可惜蒼梧天蠶已經滅絕了,大周帝國現存的天蠶絲軟甲,最多不超過十件,吳越國更是只此一件,別無分號,根本是無價之寶。
在鄭志祥計劃中,葉天士不過是個第一個葫蘆而已,后面大大小小的葫蘆,才是真正的價值所在,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費了不少的口舌,幫鳳如山向趙衛方求來了這件天蠶銀絲軟甲。
其實,這件天蠶銀絲軟甲,是鄭志祥為慕容雪菲要來的,女武士,對軟甲比男武士,更偏愛一些,對鳳如山,鄭志祥實在不知道鳳如山喜歡什么。
可惜,鳳如山的反應,讓鄭志祥有點失望。
而葉天士是文壇大家,和鄭志祥頗為熟悉,但葉天士的政論,或者說,政治主張,鄭志祥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沒有人知道葉天士有什么政論。
葉天士是清流的領袖,而所謂的清流,在很多人看來,就是罵娘,在清流們眼中,無論什么已有的政策,都是垃圾,都是應該廢除的,但你要他們提出自己建設性的意見來,對不起,沒有,那不是清流們該干的事。
當然,也許是葉天士本來就不愿意公開講出來。
“賀雙,你把這個盒子收起來。嘿嘿,天蠶銀絲軟甲,趙衛方倒是大方,恐怕有可能的話,他不僅是想摘掉葉天士這個歪葫蘆,還想把擎天城這片瓜地順手清理一下吧。”
重新感覺到久違的疲倦,鳳如山有些茫然。
鳳如山最終沒有應允鄭志祥盡快去釣皮老六,但也沒有直接拒絕,答應明天晚上之前給他消息,而天蠶銀絲軟甲,鄭志祥既然帶來了,也就暫時先寄存在春雨小筑。
他可以拒絕鄭志祥,但皮老六,不是他拒絕的了的。
再說,從葉天士的詩文里看出他的志趣和品行,說實話,這對鳳如山的要求,也太高了點。
這不是他的強項。
“啊!老爺,這個,奴婢萬萬不敢,天蠶銀絲軟甲,最好還是老爺自己收起來,保險點。”
賀雙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鳳如山手上的戒指。
天蠶銀絲軟甲的名頭,賀雙也聽說過,那可是傳說中的無價之寶,萬一出了點差錯,殺了自己也賠不起,最好還是由鳳如山收進儲物戒指,事實上,賀雙很奇怪鳳如山為什么不立即穿上軟甲。
葉索,不是找了刺客嗎。
“呵呵,沒事。你把它放在書房里就行了。嗯,賀雙,你以前聽說過葉天士這個人嗎?”
天蠶銀絲軟甲也沒有靈氣,收進儲物戒指,需要動點小小的手腳,鳳如山懶得麻煩。
“沒有。葉天士這種人,不會到落雁樓那種地方去的。”
“難道老爺覺得我以前就認識葉天士?”
賀雙神色微微一變,輕輕的搖了搖頭。
鳳如山口中的以前,自然不是指她在小山村的日子。
“哦,你覺得葉天士是哪種人?”
平時,鳳如山很少和賀雙閑聊,他沒時間,也沒心情,更沒有這個習慣,今天,他這不是累了嗎。
拒絕鄭志祥的請求,是一件很累人的差事,特別是,葉天士,說到底,是一個叛徒,而葉索,是主動挑釁在先,鄭志祥,根據他的設想,和大周帝國通行的做法,并不是非要了葉天士的小命,甚至未必需要傷及葉家的經濟利益,他只需要結束葉天士的,仕途。
當然,葉天士仕途的結束必然給葉家帶來深遠的影響,這個,考驗的是葉家的底蘊,就不是鄭志祥所考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