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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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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霍…”暗黃的屋子里磨刀的聲音枯燥地響著,鵬校尉正拿著一把短刀在礫石上磨。堆滿積雪的外面白茫茫一片,屋子里卻不甚透光,里面的人呆著有種不知白天黑夜的錯覺。有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地燒著,將整間屋子里都映上了金色的光輝。那柴火上架著一口大鐵鍋,裝了半鍋水,水面上已在慢慢冒著微微的白煙。

  這間屋子是軍隊征用的一處營房,角落里還放著風簸等物,看樣子有點像民宅的堂屋。這里有六個人,五大三粗的壯漢鵬校尉在那磨刀,有個軍士在用燒火棍撥柴火,其他軍士或坐或站呆著,還有個小娘手腳被綁嘴里被堵丟在火堆旁邊。

  拿著燒火棍那士卒是個十多歲的白凈后生,平時常被喚作狗蛋,先前在這小娘家里就是他被叫去找的繩子。后生見小娘雙手被綁在背后,身子可憐的蜷縮在地上,便面有同情地說道:“校尉,咱們真要把她煮了?這…這是不對的。”

  “從軍聽命于上峰,有啥不對?”校尉回頭問道。

  后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道:“就是不對。”

  校尉冷笑道:“不如你去陳團練那兒,對尉帥們說‘吃人是錯的,大家不能吃’,看看中用不?”

  后生無奈道:“俺一個小卒,上頭也不認得俺,怕是不中用。”

  校尉道:“那就把嘴閉上,不然被人聽見了說你有二心,先煮了!陳團練手里那幫泅營可都是流放犯,啥事干不出來?”

  后生急忙縮了縮腦袋,默不作聲。這時他看了一眼丟地上的小娘,只見她的手腕上因為綁得太緊已被勒上了幾道嫣紅的深深於痕。因為繩子是這后生綁的,他見狀于心不忍便上去給她松松繩子。

  “作甚?”校尉喝了一聲,“小子真想抗命放人?”

  后生急忙搖頭道:“俺瞧綁得太緊,給她松松。”

  校尉聽罷道:“快死的人,管她何用?”

  軍士們也嘲笑道:“眼看咱們都得死在這鄯城了,狗蛋還沒娶過媳婦,這輩子不是虧得慌?干脆你把這小娘子娶了做媳婦好了。”后生聽罷也不爭辯只紅著臉默默地去松繩子。

  就在這時校尉站起來了,抓著剛剛磨好的明晃晃的刀走向那小娘。小娘瞪圓了驚恐的眼睛,拼命地搖頭,“嗚嗚嗚”地悶叫著又說不出話來。

  校尉在她面前蹲下去,拿著刀子輕輕放在她的下巴,眾人大氣不出一聲怔怔地瞧著。小娘動也不敢動,只拿眼睛盯著那鋒利的刀子。

  “小娘子還有幾分姿色。”校尉回頭說道,幾個軍士贊同地點點頭。這時校尉把刀子下移,一手抓住她上身的襖子,一手拿著刀子割,把她胸襟上的衣服割下了一塊來,露出了里面潔白的內衣。校尉抓住那白衣一撕,頓時撕下一大塊來,一只圓圓的柔軟東西敞露出來,微顫顫的在柴火旁泛著白里透黃的光滑光澤。

  幾個軍士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那只白生生的奶子,寂靜中突然冒出“咕嚕”一聲吞口水的聲音,屋子里頓時充滿了欲望和罪孽的氣氛。

  校尉猶豫了一下,伸手放到那柔軟的肌膚上,回頭冷冷道:“誰說出去半句,就死!”說罷伸手抱起那小娘往墻邊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屋里走,又說道,“隊正看著,誰也不準走,大伙都有份。”

  過得一會,便聽見里面傳來喘息聲和嘰哩咕嚕的聲音,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默不作聲地等著。沒多久鵬校尉便衣衫不整地出來了,對眾人說道:“一個個去,每人不能超過半炷香時候,趕緊的。”

  …最后還剩那白凈后生縮著腦袋站在柴火旁邊。校尉問道:“狗蛋,你不去?”后生吞了一口水,拿眼偷偷往那黑漆漆的小屋里瞧,但腿上卻沒動。

  一個軍士冷冷道:“這廝沒份,怕靠不住。”

  校尉沉吟片刻,說道:“他不愿意算了,沒事,狗蛋跟我那么久,不會說出去。”

  不料后生這時忽然說道:“俺…俺沒嘗過女人啥滋味…”眾人聽罷笑了起來。

  那后生埋著頭一溜煙就跑進去。校尉看著他的背影對眾人說道:“他剛剛才說咱們不對,這不和咱們一樣?”

  過得一會,說幾句話工夫,后生便出來了,校尉愕然道:“怎么?”

  后生漲紅了臉道:“完事了。”幾個軍士哈哈大笑,一人拍著后生的肩膀道:“第一回都這樣,沒啥丟臉的。”

  眾人把那小娘弄了出來,只見她已是被折騰的衣衫不整狼狽不堪,臉上盡是眼淚,白生生的肌膚上還有牙印。軍士們出去抬了口水缸進來,那水缸上面浮著冰塊和雪,“把她先洗洗再煮。”

  一人說道:“怕小娘子受不了冰水,摻點熱水。”

  眾人七手八腳地分工干活,校尉和倆軍士按住那小娘把她身上僅存的布片拔掉,又解了她的繩子,把她弄得赤條條的往水缸里按。小娘掙扎之中,雖然沒法掙脫,但混亂之下把嘴里的布給拉掉了,頓時大喊:“救命…”

  校尉一拳揍了過去,打得她吐出一口血。“隨便怎么叫都沒用!再叫一聲先割下舌頭!”他拿著一把尖刀惡狠狠地說。

  小娘哭道:“你們放了我吧…求求你們。”

  一個軍士用手一按,把她的腦子按進水缸里,伸手在她身上胡亂搓洗。校尉又道:“下邊多洗洗,一會去譙樓上我也必須要吃,沒由得惡心人!”

  這時那柴火上架的大鍋里的水已經沸騰了,咕咕地冒著泡。小娘絕望地抽泣道:“我做錯了什么要受此酷刑,我不要下油鍋…求你們先把我殺了罷!”

  校尉道:“先把血放了…就像養的豬,如果是沒有放過血摔死的,肉是暗紅的;而平常宰殺的豬肉,肉色白凈。按住!”他說罷一手抓住那小娘的長發,一手抓著短刀在她的喉嚨上一拉,血便冒了出來。“往了拿東西接住,一會弄得一屋子都是血,快去弄個盆子來。”

  小娘的淚眼大睜著,張著的嘴里咕咕地響動了幾下,一股鮮血從喉頭流出了身體。

  待血流盡,小娘肯定是死了,身體還軟軟的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不過身子偶爾仍然會輕輕地抽動一下。校尉拿著刀子先從從尸體的側胸上刺進去,然后輕輕鋸動著,把一對乳房連著胸口的皮肉一起割了下來,丟進沸水中。

  然后把刀子插在橫放的門板上,說道:“你來,把肉都割到鍋里,內臟弄出來埋掉。”

  慘白無血色的尸體慢慢露出了白骨,肉不斷離開了身體。最后只剩下一副血跡斑斑的骨架,腦袋上的肉倒是沒割,一張嬌嬌的女人臉掛在一副白骨上顯得分外詭異。

  煮得差不多了,校尉才叫人把肉撈起來切碎,放到幾個木盆里,又用蓋子蓋好往譙樓上送。

  鵬校尉也跟著上樓去見陳團練和眾武將,走進樓里,他先抱拳道:“稟陳團練,差事已經辦妥了。”說罷伸手去揭開蓋子,只見里面是一塊塊被煮得發白的人肉。校尉又道:“抓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娘,肉嫩。”

  陳團練陰冷地露出一個笑容,贊許道:“你辦得不錯,大家都來嘗嘗。只要吃習慣,城里有幾萬人,軍糧的事兒就不必操心了。”

  全場死寂,沒人說話。

  這時突然一個將領騰地站了起來,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去。那將領白著一張臉,回顧四周:“既然大家都不敢言語,那我就豁出性命來做這個出頭鳥!”

  陳團練冷冷道:“李校尉,你想說什么?”

  李校尉手按刀柄,盯著陳團練咬牙道:“殘害同類,我等與蠻夷禽獸何異?陳團練,收手罷!請率兄弟們出城死戰,以報國恩!”

  “你把住那玩意嚇誰,要反了?”一個將領喝道。話音剛落,只聽得“唰唰”幾聲響,小一半的將領拔出佩刀,站在了陳團練前面。

  剩下的人都默默坐著沒有動靜,只讓那姓李的校尉一個人站在那兒。李校尉回顧周圍道:“諸位,還等什么?難道你們要和這幫禽獸為伍,食父老鄉民之肉?”

  一將說道:“識時務者為俊杰。”

  這時坐著的將領中一人用比較溫和的態度勸道:“等張將軍醒過來了,陳團練如何向他交待?萬一咱們沒死,回去刺史問鄯城幾萬百姓哪里去了,您怎么向刺史交待?”

  陳團練斷然道:“我等孤立無援固守城池,沒死在敵兵手里,卻要活活餓死,要怎么交待?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抵御異族入寇,你們怎么就不解我的一片苦心?”

  “唰!”突然一聲金屬聲響,李校尉拔出了橫刀。眾將一陣緊張,緊緊盯著他,只等陳團練一聲令下就將其亂刀砍死。

  不料李校尉并沒有做出什么過激動作,只用手撫摸著刀鋒道:“大唐軍刀,只為兩個字而戰:忠、仁!”

  眾人默然,只見李校尉將刀倒了過來,用刀尖對著自己心口,一寸一寸地向下按。他的牙關咬得“咯咯”直響,讓所有人都震在原地。

  李校尉吐出一口血,咬著牙道:“死并不可怕…諸兄弟,勿要污了手上的戰刀!”噗地一聲帶血的刀尖從背上冒出來,他倒在了血泊中。

  又是一陣沉默,陳團練安撫眾人道:“說不定援軍明日后日就到了,咱們吃掉一些人,卻能守住城池讓更多的人活下去,有什么不對…來,嘗嘗,只要想著是羊肉豬肉,沒啥不能吃的。鵬校尉,你切得不錯,和平常咱們吃的肉食沒啥區別。”

  兩個將領端著木盆走下去,在每個人面前讓他們吃。有個將領剛放進嘴里,突然就“哇”地一聲埋頭嘔吐出來。

  就在這里,一個軍士小跑著奔了上來,單膝跪倒道:“郎中叫小的來稟報,張將軍醒了!雖然很虛弱,但已可慢慢地說幾個字的話。”

  眾將頓時面面相覷,一人道:“不如將他…”

  陳團練忙道:“先好生照料將軍。”那人冷冷道:“團練,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陳團練回顧四周,許多將領都低著頭回避他的目光。陳團練沉吟許久才說道:“照料好將軍,他需要休養,不要讓人去打攪他。”

  部將道:“卑職明白。”

  陳團練繼續安撫眾將道:“大敵當前,諸位應以大局為重,各司其職做好防務,能守一天是一天,多殺蠻夷報仇便是。”

  眾人抱拳道:“末將等遵命。”

  待大伙散去之后,先前勸說陳團練的部將又進言道:“恐生兵變,團練須早做準備。”

  陳團練皺眉道:“維今之計該當如何?”

  部將道:“以活人為軍糧,會遭眾多將士抗拒,無法施行…與其坐等兵變內斗,團練不如當機立斷,率全軍開城門決一死戰!現今已處死地,大家定愿聽從團練號令,欣然赴死。”

  陳團練的眉頭一直沒展開,說道:“出城是白白送死,實在沒啥意思。”

  部將道:“別無辦法了。”

  “晉時有漢將御敵以城中人口為食,譽為忠義,我要做的一切,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陳團練道。

  部將勸道:“就怕有的將領想不通道理,不解團練心思,生出二心。到時如我軍內亂,不是要淪為吐谷渾人案板上的魚肉?”

  不出薛崇訓所料,他的廊州之行毫無結果,讓程千里分兵救張五郎基本不太可能。南線正是緊要關頭,冬季來臨,吐蕃軍后勤跟不上敗績就在眼前,程千里正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勝利的到來。

  但張五郎恐怕很難活著見到戰爭的勝利…其實薛崇訓心里,把張五郎的性命看得比整場戰役的勝負都重要,他實在沒達到大公無私的境界。

  雪在下,隴右的冬天好像很漫長。薛崇訓回到鄯州后,左思右想,又想到了他不久前才招募成立的一支兩千余人的新兵。戰爭時期,刺史征兵是合法的…但這股人前不久還是農夫和工匠,訓練時間也太短,薛崇訓對他們的戰斗力實在不抱任何希望,而且人數也少。

  就算只有這么點人,裝備和給養也是個大問題,州府上下本來就只能勉強維持運作,突然要裝備一支兩千人的隊伍,還要糧草給養,真是困難重重。

  幸虧薛崇訓在中央有人脈,于是可以有恃無恐,便以朝廷的名義在商路關卡上以“關稅”的名目新增商稅,又以備戰保護州郡的名目向地方加派軍費,這才短時間內籌到了一些錢糧。

  天氣寒冷,第一批軍用衣服才剛剛發下去,盔甲卻是奇缺,只有部分將領才有。同時長兵器、戰馬短缺,大部分人的裝備只有一把橫刀,會射箭的人也不多。

  這樣一股人馬能打仗?薛崇訓在馬車上嘆了一口氣,他正帶著飛虎團去城北校場巡視。

  跟著他的飛虎團將士卻是精銳,全騎兵部隊、全鐵甲武裝,裝備精良,人員也是以前精挑細選的精壯勇猛漢子,最重要的是,九成以上河東人,不能不算是薛崇訓手里的一張王牌,可惜就是人太少。

  靠近校場時,雪地里來了十幾騎,都是新軍的將領。旅帥以上的將領都是飛虎團抽調過去的:一則有經驗,二則能保證這股人馬成為薛崇訓的嫡系武裝,不然費勁弄出一股人馬來給他人做嫁衣裳么?

  有幾個旅帥在飛虎團本來只是普通兵卒,到新軍里竟然成了統帥百人的旅帥百夫長。但并沒有什么不妥,因為新軍上下都是一群農夫工匠,老兵過去做將帥有什么不夠格的?何況飛虎團本來就是一支從中樞政變中走出來的特殊軍隊…就如張五郎以前掌飛虎團時,他可是掛的金吾衛將軍銜,卻只是一個校尉。

  來的新軍將領都是飛虎團舊人,很熟悉薛崇訓,很隨意地見面執禮。有人在薛崇訓面前說:“采辦軍服的官吏真是不經事!弄來一堆青色的料子,咱們穿著黑漆漆一片,被人戲稱是壽服,說是‘壽衣軍’,多不吉利。”

  薛崇訓這才注意到這些將帥身上穿的衣服果然都是青色的,有的戴著盔甲所以一開始沒注意到。他說道:“軍官青面白底,板挺講究,不是挺好的?軍士穿靛藍底,沒那么容易臟,實用。且古時漢家本就以黑色為尊,有什么不吉利?”

  那將領汗顏道:“原來是薛郎親自選的…”

  飛虎團校尉鮑誠趁機說道:“咱們飛虎團的名字是薛郎取的,新軍也取個名字唄,免得被人戲稱壽衣軍。”

  “那倒是,名頭得打響不是?”薛崇訓果然大為受用,沉吟道,“叫個啥名兒呢…無敵軍?”

  眾將愕然,有人說道:“萬一第一回上戰場就吃了敗仗怎么辦?”

  薛崇訓點頭:“有道理,還是低調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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