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再見,老將軍!
“去死——!”
鰲拜大吼著一躍而起,左手手中的四十二斤重的厚背砍刀斜劈而下,面前那個猓猓兵同樣無比亡命,不躲不閃反而同樣大吼,巨劍橫揮去斬鰲拜跳起的雙腿,誰曾想鰲拜身中半空忽然左腳猛的抬起往下一踩,既躲開那猓猓兵橫掃而來的巨劍,又踩中劍身,將巨劍踩得往下一歪,鰲拜借勢再往空中一躍,一個前空翻徹底躲開那猓猓兵的巨劍,翻騰間厚背砍刀從由上向下劈變成下往上撩,將那猓猓兵后背活生生劈開,噴灑的鮮血,頓時又濺滿了鰲拜的滿身滿臉。
撲通,過度的力量消耗讓鰲拜這個前空翻再也無法順利完成,劈開那猓猓兵后背之后,鰲拜身上的最后一點力氣也好象徹底被抽空了一樣,直接就這么背部朝下仰面摔在地上,摔在已經被鮮血浸潤得又濕又滑的貴州土地上,狗熊般的魁梧身體至少壓到了三四具不知來自那支軍隊的士兵尸體,半天都爬不起來。
“殺!”又一個吳軍士兵沖了上來,雙手舉刀向鰲拜腰部劈下,而鰲拜早已累得連手都已經抬不起來,即便有所察覺也連躲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的馬刀斬向自己腰間。眼看那吳軍士兵的馬刀就要把鰲拜腰斬時,一只大手忽然伸來,怒吼著一把抓住那吳軍士兵的馬刀,即便手指被刀鋒割得鮮血淋漓也說什么都不肯松開。
“去死!”乘著這么一點喘息的機會,鰲拜猛吸一口盈滿血腥氣味的空氣,奮力鼓起最后一點力氣,揮動厚背砍刀砍中那吳軍士兵腰部,砍刀入腹直抵腰椎,雖然鰲拜剩余的力氣已經不足以砍斷那吳軍士兵腰椎,卻也足以讓那吳軍士兵命喪當場了。
砰,那吳軍士兵傷口夾著鰲拜的砍刀摔倒,鰲拜的蒲扇大手也無力的摔在地上,之前拼著五指殘廢為鰲拜抓住致命一刀的哈達哈也摔在了鰲拜身上。還好此刻周圍的吳軍士兵不是被殺死就是已經被殺退,鰲拜和哈達哈這才又僥幸逃過一劫,不然的話,此刻那怕再有一個最普通的吳軍士兵,也能一舉砍下鰲拜和哈達哈兩員螨清猛將的腦袋了。
許久后,哈達哈終于爬了起來,跪倒在血泊里去扶鰲拜,但也是直到此刻,哈達哈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無名指與小指一起不見了蹤影,左手又早已骨折,失血過多的右手根本扶不起鰲拜。但還好的是,鰲拜這會又恢復了一點力氣,掙扎著自己坐了起來,沙啞著嗓子問道:“怎么樣?還撐得住不?”
“回太師,末將沒問題,一定撐得住。”哈達哈嘶啞著嗓子回答,又關切的問道:“太師,你沒事吧?剛才末將看到,好象你腿上又中了一刀,要不要緊?”
鰲拜身上豈止是又被砍中一刀那么簡單?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幾乎都已經找不到一處沒有受傷的地位了,就連胸口和腹部這樣的要害,都還插著三支已經被斬斷箭桿的箭頭!至于身體的其他部位到底還埋著多少吳軍的火槍彈丸與火器彈片,這真是鰲拜自己都不知道的問題了。可鰲拜還是同樣的回答,蒼白著失血過多的丑臉強笑道:“小事一樁,這點傷,還要不了老夫的命。”
十幾個傷痕累累的鰲拜親兵從尸體堆中爬起,踉踉蹌蹌過來,艱難的將鰲拜和哈達哈扶了一起站起,其中一個親兵咳嗽著奏報道:“太師,弟兄們,就剩這么點了,伊桑阿,湯哈,張海波,納蘭寶幾位將軍,也都已經殉國了。”
一邊奏報一邊咳嗽著,那鰲拜親兵咳出來的全是暗紅鮮血,將胸口衣襟染得一片通紅。鰲拜關切的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以作表彰和嘉獎,然后才抬起頭來觀察戰場,見此刻自軍的阻擊陣地基本上已經被吳軍主力壓縮到了巴江山腳下,黑暗中巴江盆地的四周雖然到處都是喊殺聲音,但是從聲音的大小與遠近判斷,被吳軍主力沖散了的清軍隊伍,再想重新聚集集結,那是說什么都不可能了。
再回頭往巴江山頂看去時,望遠鏡早已不知道丟到了那里又眼角中刀的鰲拜雖然看不到巴江城頭戰況,但是山頂上持續不斷的喊殺交戰聲,卻告訴了鰲拜一個殘酷的事實,清軍主力的退路巴江城,仍然沒有打通。最后看看東邊已經泛白的天際,鰲拜絕望之中又生出一種欽佩感覺,忍不住喃喃說道:“盧一峰小子,還真是個爺們,支撐了一夜,居然到現在還沒被打垮,了不起。唉,可惜你為什么不能為我們大清所用啊?”
“太師,吳狗又上來了!”親兵們的叫喊聲打斷了鰲拜的自言自語,哈達哈也趕緊用只剩三個指頭的血手拉住鰲拜衣角,焦急說道:“太師,弟兄們沒剩多少了,你快撤,這里交給我們頂住。”
“胡說八道!”鰲拜有氣無力的罵道:“老子在戰場上,什么時候扔下弟兄自己跑過?”
罵著,鰲拜又踉踉蹌蹌的去揀留在吳軍士兵尸體身上的武器,不曾想哈達哈忽然對幾個鰲拜親兵耳語了幾句,三四名鰲拜親兵一轟而上,將鰲拜抬起就往巴江山上跌跌撞撞的跑,鰲拜大怒掙扎,咆哮道:“混蛋!混蛋!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再不放開,老子殺你們全家…!”
“太師,末將先走一步了,你多保重!”哈達哈含著眼淚大喊一聲,抓起一柄已經砍卷了刃的馬刀,大吼一聲,“弟兄們,掩護太師撤退,跟我沖啊!殺吳狗!”
“殺吳狗!”吶喊著,十幾個已經連站都站不穩的鰲拜親兵跟在哈達哈身后,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遍地的尸骸血泊,跌跌撞撞的向著百倍于己的吳軍將士發動自殺沖鋒。而當他們的身影被潮水一般的吳軍將士淹沒時,被親兵們抗在身上的鰲拜也第一次號哭起來,“哈達哈,我的好兄弟啊——!”
隨著清軍阻擊隊伍的徹底崩潰,吳軍主力終于殺到了巴江城山下,將清軍主力最后這支大隊徹底壓縮到巴江山東側的緩坡之上,而當發現巴江城竟然還在胖子軍手里,仍然死死堵住了清軍敗兵道路時,吳三桂吳老漢奸也真正的震驚了。
“一峰,一峰,你可真是太讓祖父想不到了。”吳老漢奸無比欽佩的感嘆道:“滿狗不惜代價的強攻一夜,你就硬撐了一夜,還是被滿狗前后夾擊,都楞是沒讓滿狗得手!能打出這樣的硬仗血仗,真不愧是老子的孫女婿!”
“岳父,其他的話慢慢再說吧。”胡國柱焦急的說道:“一峰的軍隊估計也差不多了,我們得想辦法趕快救他。”
“我們還有多少預備隊?”吳老漢奸回身問道。
“回岳父,早沒了。”胡國柱苦笑答道:“所有的預備隊都投入戰場了,換下去的軍隊也是傷亡慘重,疲憊不堪,就算重新派上戰場,恐怕也派不上大用場了。”
胡國柱這話倒是大實話,短短兩天兩夜時間內,吳軍主力與清軍主力連番血戰,從安順盆地一直打到巴江盆地,三百多里路的血戰追擊下來,吳軍主力即便再占有火器優勢與心理、士氣優勢,這會也個個都是累得筋疲力盡,虛弱不堪,情況比之清軍主力確實也好不到那里去。尤其是在巴江之戰中,吳軍更是與狗急跳墻的清軍敗兵拼了一個魚死網破,雖然最終還是沒讓清軍主力這條大魚沖出漁網,但是漁網本身也受到了嚴重的創傷了。
借著微明的天色,騎在馬上的吳老漢奸環視戰場,整個巴江盆地已經到處都是殘槍斷旗,鋪滿了雙方士兵的尸體,血水流滿溝渠坑洼,將土地浸泡得又濕又滑,無數的傷兵躺在尸山血海之中凄慘呼救,除了盆地邊緣還有零星戰斗之外,幾乎已經找不到一支還能派上戰場的吳軍隊伍了,幾乎的吳軍將士都是筋疲力盡的坐在血洼尸山上喘息休息,就連打掃戰場搜救傷兵一時半會都已經派不出人手。
吳老漢奸再回頭去看正前方時,卻見自軍隊伍雖然已經將巴江山包圍得水泄不通,但因為體力消耗過大,驍勇如高得捷、吳應旌和衛樸,勇猛如馬寶和猓猓兵等各支隊伍,雖然都還在拼命沖殺,卻都已經無法向更加疲憊的清軍隊伍發出致命一擊了。而在巴江山頂,此刻的喊殺聲雖然遠沒有之前響亮嘈雜,但是巴江城外還是在人頭涌動,盧胖子的盧字大旗依然在巴江城西門城樓飄蕩,代表著巴江城仍然沒有失守,清軍仍然在向著巴江發動進攻。
稍微沉默后,吳老漢奸忽然說道:“國柱,你錯了,我們還有一支預備隊,體力充沛的預備隊。”
“那里?”胡國柱驚訝的四下觀望,見四面八方全都是或坐或躺筋疲力盡的吳軍隊伍,說什么都沒發現吳老漢奸說的那支體力充沛的預備隊。
“就在這里。”吳老漢奸緩緩說道:“孤的五百衛隊,他們一直都沒有參戰,體力都還很充足,至于主將嘛,孤也沒有參戰,體力也很充沛。”
“岳父,難道…。”胡國柱大驚失色,驚叫道:“難道岳父你要親自上陣,親自帶著這五百衛隊去沖鋒陷陣?”
“要救一峰,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吳老漢奸斬釘截鐵說道:“孤沖上去后,這里就交給你了,等孤沖進巴江城里穩固了防線,你也讓軍隊就地防守,待到將士的體力恢復或者應麒、世綜他們的后隊抵達 ,看我在巴江城放火為號,再發起總攻殲敵不遲。”
“岳父,不行,太危險了。”胡國柱趕緊反對。
“王爺,讓末將去吧。”吳老漢奸的衛隊長魯蝦也站了出來,勸阻道:“請王爺繼續留下指揮,讓末將沖上去救盧大人。”
“不,一峰是我的孫女婿,將來要留給孤的兒子孫子用的,孤一定要親自去救他。”吳老漢奸難得斬釘截鐵一次,拔刀跳下戰馬,果斷命令道:“魯蝦聽令,帶上孤的衛隊,扛上孤的大旗,隨孤去救巴江城!”
魯蝦等人無奈,只得全體拔刀下馬,又扛起吳老漢奸的吳字大旗,以吳老漢奸為中心組成沖鋒隊形,吳老漢奸卻推開衛兵越眾而出,站到隊伍最前端,舉刀大吼道:“將士們,隨本王沖!目標,巴江城!殺啊——!”
“殺啊——!”吳老漢奸的五百整齊大吼,高舉著雪亮馬刀,抗著王旗跟在吳老漢奸身后,向著巴江山東坡沖鋒而上。
吳老漢奸親自率軍沖鋒,這下子可把前面的吳軍將士給嚇壞了,紛紛上前勸說阻攔時卻被吳老漢奸一腳踢開,而山上的清軍士兵則是一片大亂,說什么也沒想到敵軍主帥會在此刻親自上陣,不過也有不少清軍的驍將勇將精神大振,大吼大叫道:“吳三桂老賊親自來了,殺了他,砍了他,砍了他給弟兄報仇!”
人頭涌動間,吳老漢奸的衛隊已經殺上巴江山緩坡,雖說長達兩里以上的巴江東坡之上已經擠滿了清軍殘兵敗將,擁擠得水泄不通,連一根針都十分困難,可是體力充沛的吳老漢奸衛隊沖上山后,卻好象一把燒紅的尖刀切開凝固的白豬油一樣,輕而易舉的就從清軍隊伍殺出一條雪路。尤其是沖在最前面的吳老漢奸,那更是這把尖刀最鋒利的刀尖,馬刀舞得虎虎生風,搏戰進擊兇猛有力,勇猛不讓當年闖陣救父,所到之處,當者無不披靡,讓無數想要殺掉吳軍主帥建立不世奇功的清軍將士化為刀下亡魂,吳老漢奸身后的衛隊士兵也個個都是爭先恐后,虎入羊群一般砍殺周圍清軍士兵將領,快速向著巴江山頂挺進。
看到吳老漢奸親自上陣還這么勇猛,吳軍將士自然是士氣大振,吼聲如雷,全然忘記了身上的傷痛疲倦,一個勁的只是拼命向前猛沖猛砍,殺得面前清軍人仰馬翻,鬼哭狼嚎,也為吳老漢奸衛隊大大減輕了壓力。山坡上的清軍徹底大亂,既攔不住吳老漢奸衛隊沖鋒突襲,更擋不住吳軍大隊全面前壓,鰲拜和勒爾錦等清軍將領手忙腳亂,拼命驅使指揮,無奈隊伍已然大亂,即便是聽從指揮的將領士兵無法趕到陣地列隊阻擊,只能眼睜睜看著吳老漢奸越沖越深,與巴江城越來越近。
占著體力充沛的巨大便宜,體力崩潰的清軍將領士兵在吳老漢奸衛隊面前幾乎沒有一點抵抗之力,不過吳老漢奸在沖殺間的勇猛表現,也讓鰲拜等清軍將領暗暗心驚兼欽佩,都已經六十歲的人了,閃躲騰挪還是矯健不讓當年,生死搏殺之間更是威風凜凜,手下幾無一合之將,無數清軍士兵將領上前阻攔,都被這個臭名昭著的老漢奸三下五除二砍得身首分家,偶爾有幾個清兵能夠近身,也都被吳老漢奸身邊的衛士迅速補漏砍翻砍倒,繼而剁成肉醬,使得吳老漢奸親自率領的貼身衛隊就這么直直的,不走半點彎路的直接殺上巴江山上部。
“老夫死了之后,天下還有何人能擋住此賊?”看到吳老漢奸在亂軍叢中的悍勇表現,鰲拜心頭情不自禁的打起顫來,忍不住喃喃低聲說道:“老夫不怕死,可是老夫死了以后,大清還有什么人能擋住這個老賊?希望皇上能聽老夫的話殺掉吳應熊吧,這樣的話,我們大清才也許有最后一線希望啊。”
當金色的陽光穿過濃厚云層,射上西山之顛時,已經殺得滿身滿臉是血的吳老漢奸終于第一個沖到了西江城下,而出現在吳老漢奸面前的,卻是一副比地獄還要恐怖的景象,城墻下,層層疊疊的尸體已經堆得比城墻還高,鮮血匯成溪流,順著山道緩流淌,輕而易舉的淹沒吳老漢奸腳背,但是尸山之上,胖子軍將士卻還是在與清軍士兵做著生死搏殺,喊殺聲嘶啞而又沉悶如雷,讓人無法十步之外的任何聲音。
“好孫女婿,打得漂亮,打得夠狠,沒給老子丟臉!”哈哈狂笑一聲,吳老漢奸一刀揮出,讓旁邊一個企圖偷襲自己的清軍哨長腦袋飛上半空,狂笑著大步踏上尸山,“將來老子就是咽氣了,也可以放心閉眼了!”
當吳老漢奸的吳字大旗出現在尸山之頂時,整個巴江盆地沸騰了,吳軍將士歡聲如雷,清軍士卒則士氣徹底崩潰,無數將領士兵拋下武器,掩面嚎啕大哭,“逃不掉了,打不過了,死就死吧,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有了吳老漢奸衛隊這支生力軍加入,踏尸攻城的清軍隊伍終于徹底死了攻破巴江逃命的心思,號哭著扔下武器逃下尸山,潮水一般向下撤退,吳老漢奸衛隊乘機接過陣地,瘋狂砍殺不肯退卻的清軍將領士兵,而剛才還在與清軍士兵亡命搏殺的胖子軍將士則或是歡聲雷動,或是連叫喊歡呼的力氣了,直接就這么摔倒在尸山城墻上,象狗一樣張開嘴巴,吐出舌頭,大口大口的喘息,還有許多的胖子軍將士流下了眼淚,掩面大哭,慶幸自己終于死里逃生。
“祖父,祖父。”吳老漢奸四處尋找盧胖子下落的時候,一個全身上下已經染滿鮮血的胖子抗著胖子軍軍旗,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吳老漢奸面前行禮,抱著吳老漢奸的雙腿嚎啕大哭,“孫婿不孝,有勞祖父親自闖陣施救,讓祖父身冒奇險,孫婿不孝,孫婿死罪…。”
“起來。”吳老漢奸一把揪起盧胖子,大笑說道:“你如果也算不孝,那這世上就沒有孝順孩子了,快讓爺爺看看,我這孫女婿現在怎么樣了?”
盧胖子現在的模樣確實也有夠狼狽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點、血跡和污漬,前胸后背還有好幾處或深或淺的傷口,疲憊的小眼睛中盡是血絲,喊話過多的嘴唇起皮,干裂出血,最慘的還是盧胖子手里的胖子軍旗,旗桿上面至少有十幾條刀痕,旗面更是被射成了蜂窩一般,可還是被盧胖子象寶貝一樣的緊緊攥在手里,摟著懷里——沒辦法,軍旗就是軍隊的靈魂,軍旗一倒,士氣立時崩潰,胖子軍還拿什么堅守巴江城?
“好!”吳老漢奸重重一掌拍在盧胖子肩膀上,贊許道:“打得好!打得頑強!以后,老子可以放心把軍隊交給你了,沒給老子丟臉,也沒給老子們平西王府丟臉!”
“全賴將士用力,孫婿沒什么功勞。”盧胖子假惺惺的謙虛,又關心的問道:“祖父,你沒受傷吧?要不要上藥包扎?孫婿這里有朱神醫的止血神藥。”
“這些事慢慢再說,先看下面的情況。”吳老漢奸全身濺滿鮮血,剛才在戰場上又一直在全神貫注殺敵沖鋒,這會真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受傷了。
揮斷盧胖子的嘮叨羅嗦之后,吳老漢奸回身走上比城墻還高的尸山頂端,發現清軍已經完全放棄了向巴江城沖鋒突圍——沒辦法,巴江城獲得生力軍增援,疲憊得幾近虛脫的清軍自然不會來白白送死了。而在巴江山下,吳軍隊伍也停止了向前逼壓,就地防御休息,等待體力恢復,山坡上的清軍將領士兵則紛紛四散逃命,向著巴江兩側的高山攀爬,賭上性命看自己能不能僥幸穿過貴州的深山老林逃命。但還是有一部分清軍士兵不肯翻山越嶺到原始森林中白白送死,正在慢慢向著山腰中段聚集,看模樣還想再做亡命一搏。
“祖父,應該遣使招降。”盧胖子湊上來,沙啞著嗓子建議道:“滿狗走投無路,把他們全部消滅,我們肯定也要損失不少,不如派個使者去和滿狗交涉,答應饒他們不死,將來放他們回家,讓他們放下武器投降。”
“放他們回家?”吳老漢奸瞪了一眼盧胖子,呵斥道:“剛夸了你兩句就馬上昏頭了,這些都是滿狗的精銳,也是滿狗軍隊的種子,隨便放一個回去,要不了半年就又能拿起武器,帶出一支隊伍。到時候不放的話失信于天下,放了的話又是禍害,豈不兩難?”
“祖父,可以砍掉他們的雙手大拇指。”盧胖子舉起雙手,解釋道:“祖父,你還記得孫婿當初向你說過的做法不?人的雙手只要失去拇指,就會失去八成以上的力量,砍掉他們的雙手拇指,既不違背諾言,又可以永除后患。”
說到這,盧胖子又低聲補充一句,“祖父,俘虜了這隊滿狗精英,還有一個用處就是可以拿他們當人質,用他們把世子和小世孫換回來,這些滿狗個個都是達官顯貴,他們的父母親人一起向麻子皇帝施壓,麻子皇帝不敢不答應。”
盧胖子提到了被小麻子扣押的吳應熊和吳世霖,子息十分艱難的吳老漢奸難免大為心動,盤算半晌后,吳老漢奸點頭說道:“那就派一個使者去試試吧,你看派誰去比較合適?”
“我…。”盧胖子本想自告奮勇,但是考慮到自己害死了那么多滿狗精英,萬一談判不成,自己這顆腦袋可就鐵定要人頭落地了,所以又趕緊閉上嘴巴,開始重新考慮人選。
“王爺,東家 ,讓學生去吧。”吳老漢奸和盧胖子身后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認真說道:“學生定然不辱使命,力勸山下這隊滿狗放下武器投降。”吳老漢奸和盧胖子回頭一看,卻見自告奮勇這人竟然是昨天夜里為胖子軍立下大功的丑師爺王少伯。
片刻之后,王少伯打著一柄白旗孤身下山,走向已經開始重新組織的清軍隊伍,而清軍隊伍先是人頭涌動,似乎想要沖上來把王少伯砍死,但不只是誰下了命令,這些清兵最終還是讓開道路,讓王少伯走進了清軍隊伍深處。而在此時,巴江城西南面的官道之上旗幟飄動,又有一支吳軍隊伍趕來,只是沒有見到吳老漢奸的點火信號,沒有立即投入戰場發動強攻。
七上八下的緊張等待了許久之后,王少伯終于打著白旗走出清軍隊伍,重新回到巴江城的尸山上,見到吳老漢奸之后,王少伯第一句話就是苦笑,說道:“王爺,東家,學生長這么大了,還真是聽到這樣的古怪要求,學生不敢代王爺做主,請王爺示下。”
“什么古怪要求?”吳老漢奸驚訝問道。
“學生見到了鰲拜。”王少伯苦笑答道:“他同意以王爺放下面這隊滿狗活命為條件,率領全軍將士放下武器下山投降,但他又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王爺你必須馬上把他處死!”
“馬上把他處死?”吳老漢奸有些傻眼,驚訝問道:“鰲老頭瘋了?既然同意投降了,為什么還要本王馬上把他處死?”
“祖父,鰲拜沒瘋。”盧胖子沉聲說道:“他只是不想被俘受辱,也不想被王爺你當做人質交換,讓他回到北京城去遭受更大的羞辱。”
三姓家奴吳老漢奸沉默不語,許久之后,吳老漢奸才低聲說道:“去告訴鰲拜,他率隊投降之后,老夫許他自盡,在他死后,老夫也會厚殮于他。”
王少伯躬身答應,打著白旗重新下山,再一次走進清軍隊伍之中,這次沒過多少時間,山腰上的清軍隊伍中就有了反應,無數的清軍士兵嚎啕大哭,還有人奔走向著中央靠攏,情緒十分激動。但是又過了許久后,終于還是有清軍士兵放下了武器,哭泣著緩緩走向山坡,到吳軍陣前舉手投降,開始只是一兩個,后來越來越多,匯聚成流,全都是放下武器到吳軍陣前投降,最后只剩下十幾人圍在王少伯身邊,死活不肯動彈。
又等了許久,直到吳軍隊伍上山,到山腰處把那十幾人包圍,吳老漢奸才領著盧胖子等人踏著滿地尸骸下山,緩緩走到山腰處,吳軍士兵行禮讓道間,盤腿而坐的鰲拜也終于出現在了吳老漢奸與盧胖子的面前。
明顯看得出來,鰲拜身上的衣甲是經過重新整理的,血跡斑斑的破碎盔甲穿得十分整齊,花白的辮子也重新辮過,還有臉上和胡子上的血漬污跡也被小心擦得干干凈凈,讓吳老漢奸和盧胖子都能看清他現在的臉上表情,安詳得就象是當年盧胖子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平靜表情,即便是見到吳老漢奸和盧胖子一起出現在了面前,鰲拜的表情還是那么平靜如水,不見半點波瀾。
站在鰲拜面前凝視了許久,吳老漢奸終于緩緩說道:“鰲中堂,何必呢?你如果愿意投降,為我所用,我可以擔保你不會受到半點污辱,更不會把你交給康熙小麻子,你為什么堅持還要這樣?”
“忠臣不事二主,大丈夫馬革裹尸還,何憾之有?”鰲拜平靜反問,又淡淡說道:“只望王爺遵守諾言,不要殺害投降的八旗將士,放他們回家,讓他們回家與家人團聚。”
吳老漢奸重新沉默下來,許久后,吳老漢奸緩緩說道:“傳本王鈞旨,所有歸降大清將士,不得,不得隨意傷害,違令者,斬。”
周圍吳軍將士整齊答應,鰲拜丑陋的粗豪老臉上也終于露出些欣慰笑容,輕輕說道:“謝王爺,老夫的右手已經斷了,左手不方便,還是請王爺幫老夫一把吧。”
“本王什么時候親手殺過俘虜?”吳老漢奸不服氣的反問。
“那就請王爺的部下動手吧。”鰲拜笑笑,又瞟瞟吳老漢奸旁邊的盧胖子,微笑說道:“盧小子,你來幫老夫一把如何?貴州決戰,你對你們王爺來說是居功至偉,老夫雖然是你的敵人,對你也是十分欽佩,能死在你的手里,老夫也可以瞑目了。”
盧胖子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吳老漢奸將手中寶刀遞給盧胖子,說了一句,“等老夫走遠再動手,人頭示眾后厚殮。”說罷,吳老漢奸領上衛隊揚長而去。
直到吳老漢奸的隊伍走遠,盧胖子才走到鰲拜側面,雙手舉刀,沙啞著嗓子說道:“老將軍,準備好了嗎?晚輩要動手了。”
“且慢。”鰲拜忽然喝住盧胖子,稍微扭頭,斜瞟著盧胖子說道:“盧小子,看得出來,以你的智謀韜略,將來前途必然不在老夫之下,老夫在臨死之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老將軍請說,晚輩盡力而行。”盧胖子沉聲答道。
“他日,若是你第一個攻破北京。”鰲拜緩緩說道:“你能不能答應老夫,少造殺戮,放我們滿人一條活路?”
盧胖子猶豫,許久后,盧胖子才沙啞著嗓子說道:“老將軍,對不起,你們滿人造的罪孽太多了,為了我們被無辜屠殺的漢人,也為了華夏民族的子孫后代,你這個要求,晚輩不能答應。”
“是嗎?”鰲拜表情一陣黯淡,苦笑著低聲說道:“這么說來,老夫只有祈禱奇跡出現,不是你第一個攻破北京城了。也只有祈禱皇上不要再糊涂行事,逼著你們漢人對我們滿人趕盡殺絕了。”
苦笑完了,鰲拜盤腿身體一正,昂起腦袋,大聲說道:“盧小子,動手吧!利落點!”
“老將軍,再見了!”盧胖子大吼一聲,雙手握刀奮力砍下,狠狠劈中鰲拜后頸。
鮮血噴涌間,鰲拜人頭飛起,丑臉之上,竟然還浮現出了一絲微笑,解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