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小妾,但亦是我之妻室——張某縱然不做這個永寧王,就此卸甲歸田,也還是天地間昂然一丈夫,若是有人無故辱我妻室,也只能從張某的尸體上踏過去!”
“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張某還有何顏面活在這人世間?!”
張瑄聲色俱厲,聲音慷慨,看上去情緒非常激動,但實際上他的內心無比平靜。[搜索盡在3dllc]
對于張繼勇,他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他為人向來剛毅果決,絕不拖泥帶水,既然做出了正面反擊的決定,就會直搗黃龍——既然張繼勇選擇做自己的敵人,向自己宣戰了,張瑄只能應戰。
而對于敵人,張瑄從來都是向對待秋風掃落葉一般的肅殺無情。
張瑄的話在殿中回蕩著,余音繞梁。
這幾句話說得有些重,由此代表著他寧折不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決態度。
滿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望著張瑄的眸子里便多了一些復雜的意味。
楊國忠猛然睜開雙眼,凝視著張瑄,嘴角輕輕一抽。
“張瑄這是想要徹底跟‘太子黨’撕破臉皮宣戰啊,不過這樣也好,敲打敲打這些混賬玩意兒,看看他們怎么收場!以為有了李亨的撐腰,就可以得意忘形了?哼,這一次,張繼勇不死也得脫層皮!”
楊國忠心念電閃。
哥舒翰、安思順、顏真卿、楊锜等幾個藩鎮默然旁觀著,心頭的震撼可想而知。不過,他們雖然是藩鎮,掌握兵權,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在朝中的影響力大大下降,如今的大唐朝廷,是楊國忠、張瑄和太子黨相爭的時代,他們已經退居了“二線”。
李亨沉默不語,目光閃爍。
他身側的一干皇族中人,神色各異,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無動于衷,還有人義憤填膺。
李倓就是呼吁那種為張瑄遭遇抱不平的人。只是他雖然是李亨的兒子,但人微言輕,在這種場合中,根本就沒有說話的資格。
盛王李琦眸光中異彩連連,他心里頗為震動,暗暗期望張瑄能因此跟太子黨乃至李亨徹底決裂,然后自己好尋機東山再起。
人的野心就是這樣,一旦滋生出來,就像春天的野草開始瘋長,滅都滅不掉。
回紇可汗骨力裴羅長出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也看出一些眉目了。原來,張瑄在大唐朝廷也并非一手遮天,還存在與其抗衡的“太子黨”。而這一次,張瑄趁機向“太子黨”宣戰,結果如何,將直接決定著大唐朝廷的政治走向。
葛勒暗暗搖了搖頭,回頭的瞬間卻瞥見自家妹子蘇扈冬清秀的臉蛋變得漲紅,而火辣的胸前也似是微微起伏,表明她此刻內心之中非常的不平靜。
蘇扈冬緊緊地凝視著張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光彩越來越濃烈。
張瑄剛才慷慨激昂的兩句話真正打動了蘇扈冬,她緊閉的心門微微開了一條縫。她沒有想到,張瑄能為一個小妾如此“小題大做”,甚至不惜得罪楚王李豫,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張繼勇這些當朝權臣的對立面。
這種昂揚的男兒氣概,發乎心扉,絕非是偽裝做戲。
“他的那位小妾,能攤上這樣的男人…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蘇扈冬心內暗想,神馳意蕩。
其實此刻在殿中與蘇扈冬有同樣心思的還有很多皇族公主和朝廷貴婦。在這個時代,小妾的地位低下,完全可以說是男人的附屬品和玩物,可張瑄卻為了一個小妾“大動干戈”,這是非常罕見的。由此也可見,這個男人的確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人。
咸宜公主用不可思議地的神色望著張瑄,內心之中的復雜和激動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場上最尷尬的當屬楚王李豫了。
他本來是想站出來打個圓場,但他本與張繼勇這些人站在一起,他的態度當然下意識地有所偏私。而他沒有想到,這竟然再次引爆了張瑄的憤怒,而張瑄竟也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
李豫漲紅了臉,嘴角抽動著正要再反駁幾句,卻聽李亨適時開口了,李亨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表態,連自己的兒子李豫也會徹底跟張瑄交惡。
“好了,子瞻,你且歸坐,本宮自有主張,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若是有人罔顧律法,辱及永寧王威嚴,本宮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子瞻,先坐,來人,速去傳京兆府少尹馬盧進宮——好了,樂起,宴席開!”
李亨猛然揮了揮手,向張瑄點了點頭,使了一個眼色。
張瑄淡然一笑,他的目的就是逼李亨表態,既然李亨表態了,他當然是見好就收。
當然,這只是“開場白”,接下來他的反擊會一浪高過一浪。
不把張繼勇踩死,他決不罷休。
張瑄昂然歸坐,舞樂起,身穿羽衣霓裳的數十舞女華麗登場,而那婉轉悠揚的絲竹樂聲也同時響起。
“來,讓吾等一起舉杯,為永寧王大敗吐蕃,再次為朝廷開疆辟土慶功!飲!”
李亨哈哈大笑著,似乎渾然忘卻了方才的“插曲”,舉杯邀飲。
眾人一起舉杯朗聲道,“吾皇萬歲,大唐江山永固,飲!”
李亨現在的身份雖然還不是皇帝,但登基為帝是遲早的事兒,所以大多數朝臣都有意模糊了稱謂,也算是拍了拍李亨的馬屁。
這聲“吾皇萬歲”讓李亨心花怒放,臉色根本就無法遮掩住那濃烈的興奮之色。
“來,讓我們再次舉杯,為大唐興盛萬年威懾四夷,飲!”李亨一飲而盡,旋即又再次舉杯邀飲。
張瑄淡然笑著隨著眾人一起飲酒,這個時候,他才驀然發現,在今天這種場合上,竟然沒有楊貴妃出席。
他微微皺了皺眉,有些牽掛楊玉環的情況。
他卻不知,楊玉環根本不在宮里,她一個月當中,半數時間留在驪山別宮,半數時間再楊三姐的府上。畢竟,她還是名義上的大唐貴妃。
至于李亨,根本就無暇再管她。對于李亨來說,只要楊玉環老老實實安安靜靜,不生是非,就足夠了。
張繼勇坐在那里,臉色蒼白,心內越來越不安。他本來覺得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但實際沖突起來、與張瑄交鋒之后,他才發現一切都失了控,自己好像被張瑄牽著鼻子走,情況大是不妙。
這個時候,他就算是豬腦袋,也能判斷出來,他的手下京兆府少尹馬盧肯定是“臨場倒戈”了,而看那架勢,兵部侍郎公孫良的兒子也被張瑄拿下。
這事兒如果真被張瑄以雷霆手段結了案,張清必然要吃不了兜著走。而他本人,也要吃掛面。
不過,張清是張良娣的親弟弟,自己又是國戚張家的話事人,還是“太子黨”的領軍人物,張瑄又能拿自己怎樣?李亨頂多是訓斥幾句,甚至免自己幾個月俸祿,然后略微薄懲張清,也就給足了張瑄面子,此事就此結束。
想到這里,張繼勇不安的心安定了許多。只是這一次的交鋒,他徹底完敗,顏面權威大損,恐怕也不是短時間能“修復”的。張繼勇因此感到無盡的羞恥,而心里對于張瑄的忿恨又增添了幾分。
張繼勇放眼望去,只見不少朝臣熱切地舉杯向張瑄邀飲獻媚,心頭更加不舒服,只是此刻他不敢再說什么了,他已經發現李亨投向自己這邊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警告和嚴厲。
酒過三巡。
一個太監站在殿口尖聲稟報道:“京兆府少尹馬盧覲見!”
殿中的喧囂之聲馬上平息下來,李亨定了定神,大聲道,“宣!”
馬盧微微有些緊張地走進大殿,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案子,他這種中下層官員恐怕沒有機會走進皇宮大殿。
馬盧在眾人的目光聚焦下匆匆走到場中,面向李亨跪拜了下去。
“臣京兆府少尹馬盧拜見殿下!”
李亨淡然一笑,“你且平身,容本宮一問。”
“是。”馬盧起身垂首站在那里,神態恭謹。
張繼勇憤怒的目光投射過來,馬盧心中一顫,卻是硬著頭皮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他既然選擇投向張瑄,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李騰空踢傷張清一案,你可曾查清?”李亨揮了揮手。
事關重大,馬盧豈敢怠慢,若是本案不辦成鐵案,讓張繼勇找到一絲破綻,他便死無葬身之地。
馬盧詳細將案情向李亨稟報,并帶來了公孫小可、李岫、平康坊《》老鴇、公孫小可身邊某護衛、張清的另外一個狐朋狗友——御史大夫石清之子石玉等人的口供,還有張清與李岫立下的有公孫小可和石玉兩人一起簽字畫押的契約書,馬盧甚至還通過某種渠道傳喚到了張府身邊某家奴,嚴刑拷打之下,也取得了此人的供詞。
人證物證俱在,充分的事實證明,張清惡意謀奪他人小妾在先,調戲永寧王小妾在后。
張繼勇惱羞成怒大聲斥責道,“馬盧,你膽敢污蔑本官,炮制假案栽贓陷害皇親國戚,其罪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