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勛看看一臉愕然的孟覺曉,不禁心里暗道說不得要給點教訓這女子吃。要說肚子里的壞水,高勛這種邊關呆過,京城里泡過打滾過的武將哪里是黃鶯這種小女子能比的了?
見孟覺曉微微露出不快了,高勛便道:“黃鶯姑娘,再重申一遍,這里由在下包了,請外頭的人離開。如果適才在下言語有不當處,在下出去給外面的朋友賠個禮便是。”
說著高勛作勢要起來出去,孟覺曉這時候也火了,這個女子開始的一點好印象全沒了。想起之前那個在詩語面前可憐癡情的孟覺曉,越發的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可惡的緊。不就是外面來了幾個文人墨客么?
“高兄不必理睬外頭那些人,河間府是有國法的所在。這里既然收了你的錢應承了包場,就有點職業道德。黃鶯姑娘,淪落風塵并不比誰低下一些,但是你空長了一副好身子,卻有一顆低下的心。”
孟覺曉及時的伸手按住高勛,然后對著黃鶯說了這么一番話。頓時把個俏臉說的通紅,女人很容易在男人的好話中陶醉并自我感覺良好,黃鶯就是在一些文人的吹捧中自視甚高的典范。吃了孟覺曉這一頓說,黃鶯也知道自己理虧,又覺得這個人話說的在理,于是道個福稱:“是奴家錯了,這就出去好言請他們離開。”
這是門被人猛然推開,沖進來一個秀才打扮的文士,口中甚為囂張道:“哪里來的惡客,如此刁難一個弱女子。”
來人沖進來看清楚桌子上坐著冷笑的孟覺曉時,當即傻乎乎的站在門口。結果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道:“發什么愣啊?還不進去幫襯黃鶯姑娘,不要叫人欺負了她。”
堵在門口的秀才被一推之下腳下沒了根,又值看清楚孟覺曉的樣子失了神,當即往前一沖,跌跌撞撞的怎么也站不住,一個人徑直往桌子上撲了過來。高勛也壞,見他撲來不但不扶,還伸手擋了一下他要撐桌子的雙手,腳下輕輕一伸,這秀才一張臉結結實實的與桌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砸翻了幾個碟子,濺了一臉的油水。
孟覺曉及時站了起來退后一步,不忍的閉上眼睛,他也看清楚是高勛在使壞。剛才那個事情,外頭人明明理虧還要強出頭,如今這些讀書人,為了一個姐兒圣賢書算是讀到狗肚子里了。
幾個氣勢洶洶沖進來的舉人秀才,看清楚當眾站著的孟覺曉時,頓時集體啞巴了。走又不是,退又不敢。這時候劉羽從外頭進來,口中還道:“你們也是的,何必鬧騰呢?換一家便是了。鬧起來驚動了衙門對大家都不好嘛。”話是這么說,可聽他的語氣卻沒有責備的意思,倒是有點縱容的味道。尤其是最后一句,把孟覺曉給說的當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劉大人這是在威脅本府和高指揮使么?”
劉羽打的好算盤,原本以為只要這么一說,里頭的客人肯定會有所顧忌。接著再報上名頭來,一般人哪里敢跟河間府通判爭女人,不消說對方自然要賠禮退避的。到時候兵不血刃,既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沒準在黃鶯姑娘的心目中形象又高大了許多。
心情愉快的yy著抱得沒人求歡的一幕,走進來時看見的則是一干人等個個呆若木雞,聽到耳邊的則是如同炸雷一般的熟悉話語。
“老天!”劉羽心中一陣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才得到孟大人的信任的,真的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回到過去。再說還有一個指揮使高勛在呢,這一下得罪的可是都得罪不起的人。
“卑職見過大人!見過高指揮使!”一個大步上前,這時候劉羽也顧不上什么風度和面子了。噗通一聲就給孟覺曉跪下了,其他人一看劉羽先跪下了,噗通噗通的都跟著跪下,口稱“見過大人”。
最狼狽的要數黃鶯了,眼前站著的就是天下煙花地的紅姐兒但求一見孟六首,自己居然沒能認出來,還動了把孟覺曉攆走的心思。跟著眾人跪下低著頭,黃鶯當真是羞愧的恨不能地上有條縫鉆進去。
見眾人都跪下了,孟覺曉也不是刻薄之人,再說眼下這些人畏懼服軟了,回去之后說點孟知府仗勢欺人的難聽話就不好了。于是笑道:“都起來吧,些許誤會,就此算了吧。本府和高指揮使在此說話,也不好留各位的。”
一干人等沒想到居然就這么算了?一個一個的還傻不愣登的沒回過神來呢,孟覺曉見狀又笑道:“都愣著干啥?起來吧!”
眾人這才紛紛爬起來告辭出去,到了院子外頭大家還跟做夢似的,一陣涼風吹來才算都清醒了。劉羽嘆一聲道:“孟大人仁義!”這話卻是發自內心,換成一般的上司,哪有這么好說話的?訓一頓都是輕的,叫來護衛打出去,那都是客氣的。
屋子里唯有黃鶯還跪在地上不起來,待眾人出去后黃鶯才低聲道:“大人厚德,奴家當真羞死也!”
孟覺曉看看高勛的意思,高勛笑了笑沒說話,遞過來一個曖昧的眼神。那意思,這妞大可拿下便是。孟覺曉當然看的明白,于是苦笑搖頭道:“起來吧,以后別這樣,來的都是客嘛。去忙你的吧。”
黃鶯倒也干脆,爬起來拿過酒壺道:“奴家自罰三杯!”
孟覺曉一伸手按住道:“不必了,喝酒對嗓子不好,真的沒事了,去忙你吧。”
黃鶯這才退下,高勛笑道:“這女子生的倒也不錯,老弟不妨今夜就宿在這。”
孟覺曉搖頭道:“哪有這個心思啊!朝廷的行文想必老哥也見著了,拼殺一場小弟落個不賞不罰。河間府這個地方,呆著沒意思啊。”
高勛聽著一陣沉默的看著孟覺曉,兩人對視了一番高勛才笑道:“老弟,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難不成你看不出陛下此舉的意思么?”
孟覺曉一時不好判斷高勛話里的意思,思索了一番道:“出頭的椽子先爛!小弟還是太年輕了,現在已經是正五品的知府,陛下真的要重賞一番,恐怕有人眼睛里要噴火了。”
“對,就是這個道理。陛下這是在護著老弟你啊!”高勛輕輕地拍了拍桌子,壓低聲音道:“老弟可知道河北官場怎么看待你?說你不收下面的供奉,鬧的下面的人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再有老弟不收下面的供奉,下面的人又如何敢收?官場上不合群不要緊,年輕能干也不要緊,但就是不能沒有缺點啊。老弟眼下就是看著毫無缺點民望又高,這可不行啊。既然不肯同流合污,自污倒也不妨嘛。左右不過是擔一點風流放浪的名聲罷了。”
這話聽著荒唐,但是孟覺曉卻瞬間就聽明白了。如今這官場上烏煙瘴氣的,一個人想保持自身的干凈,其實并不是什么好事。一個人再有本事又如何?天下的烏鴉都是黑的,你非要做一只白烏鴉,肯定要被別的黑烏鴉啄死的。
“老哥這番話,真是金玉良言啊!為這話就得干一杯!”孟覺曉笑了笑,舉起杯子,高勛舉杯兩人走了一個。門這時候又開了,黃鶯換了一身胸口很低裙子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容貌相當的少女。
“二位大人如不嫌棄,奴家和青青妹子來陪酒如何?”
如果沒有之前高勛的那番話,孟覺曉肯定要打發黃鶯她們出去。錢對于孟覺曉而言雖然有吸引力,但是孟覺曉賺錢不難,又不想貪污。剩下的就是色了!這個,倒也不算違心!
“呵呵,那就留下吧!”孟覺曉與高勛又叫喚了一個眼神,開口同意時黃鶯喜不自勝,連忙把另外一個女子按在高勛的身邊坐著,然后挨著孟覺曉坐下。要說黃鶯平時頂多給客人敬酒,絕對不會長時間陪著的。這么做不是顯得多高貴,而是一種經營策略。吃不到的嘴的才是好的,這個道理普天下的煙花女子哪有不曉得的?
今天則完全不同了,身邊這個孟六首如能留下過夜,明天傳出去黃鶯就是河間府鐵打不動的第一紅姐。拋開利益上的事情不說,孟覺曉長的也是那種女人喜歡的模樣,手里握著一府的大權,能傍上孟覺曉日后的好處真是說不盡的。
孟覺曉的心思倒不復雜,無非是給自己造成一個年少荒唐好色風流的名聲罷了。
兩個女子加進來場面頓時熱鬧了,煙花之地的女人自有一套搞活氣氛的本領,笑語嫣然的不多時大家都喝了不少。
高勛喝著高興,武人的本色露了出來,一把抱住身邊的少女,對孟覺曉笑道:“老弟,你我今日一會,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但凡有事,水里火里只管吩咐。”
這話里頭的真假孟覺曉不去管他,既然決定自污了也就放開道:“老哥,你可聽說過人生四大鐵桿?”
高勛一聽便笑問:“這還真的沒聽說,說說。”
孟覺曉道:“所謂人生四大鐵,一為一起同過窗,二位一起抗過槍,三位一起坐過牢。這四嘛,…。”孟覺曉說著含笑不語,高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倒是黃鶯先反應過來了,掩嘴微微一笑道:“大人好壞!青青妹子還是清倌人呢。”
說著話黃鶯把胸挺了挺,掙扎出大半個弧形來。對面的青青也笑道:“黃鶯姐姐,你不也是一樣么?”
高勛這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道:“說的好,孟老弟不虧是狀元之才,這話編的好。時候不早了,不如各自去休息吧?”
此言一出,黃鶯和青青頓時低著頭,一時間煙波流轉,羞態動人。
遼境,南京(燕京)。
蕭統在霸縣城外吃了敗仗回來,在南院大王的府門前整整跪了兩天,耶律雪崩才出來見了他一面。耶律雪崩沒有過分的責備蕭統,而是讓他自己回上京去請罪,然后這事情就跟沒發生似的。耶律雪崩每天該干啥干啥,也不提什么報復救人的話。
耶律俊的生母倒是鬧過,結果被耶律雪崩臭罵一頓,然后就老實了。時間快過去一個月了,耶律雪崩一點動作都沒有。
夜色下在家奴燈籠的照亮下,耶律才面無表情的往書房走來。其實從內心深處耶律才并不想來,但是他更明白一點的就是眼下耶律俊對自己已經構不成威脅了,這個時候來給他求情,在父親那里只會得到加分。
燭光下的耶律雪崩正在看著一份文件,見耶律才推門進來,只是微微抬頭道:“有事么?”
“父王,剛才孩兒去看蕭姨母!”耶律才低聲說了一句,耶律雪崩眉頭微微一皺道:“這個事情你不要管,讓他吃點苦頭沒壞處。”
耶律才聽著心中暗暗吃驚,心道父親不是不管耶律俊,而是悄悄的動手沒讓自己知道才對吧?“是!”說著話耶律才就要退下,耶律雪崩突然抬頭叫住他道:“算了,你既然來求情了,這個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
耶律才頓時內心一陣狂喜,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恭敬的問道:“請父王吩咐。”
“眼下朝中對南院心存顧忌的人可不少!你弟弟的事情,有人一直叫囂著對中原用兵。嘿嘿,他們哪里是要對中原用兵啊,是看上了我手里這點兵權。你回去收拾一下,準備出使一趟中原吧。能把那小子贖回來就花點錢,不行就讓他在那邊自生自滅好了。”
耶律才聽了走出微微猶豫狀道:“父王,為何不調集兵馬,做出威逼雄州的姿態?”
耶律雪崩聽了不禁微微一笑道:“你不錯,知道動腦子,但是還不夠全面啊。只管去你的中原,到時候自然會有好消息。”
耶律才聽著恭敬的應了一聲“是”便退下,出來時腦子里始終在想,父親還是不肯把所有的安排都告訴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