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愛才之心
標放的燈光一暗，全場安靜。
沒有龍標，沒有出品方片頭動畫。
大銀幕上只有兩行字：
青年電影制片廠燕京電影學院2006屆畢業生聯合作業 正片第一幕就是秦藍在夜里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
86分鐘后，銀幕一暗，音樂響起。
導演編劇剪輯：李秋棠。
主創字幕滾動。
燈光再次亮起。
畢業作品展沒有映后交流環節，影片一放完，同學就開始陸續離場。
但李秋棠還是聽見了一些議論聲：
“這是他二十幾萬拍的？”導演系畢業作業，青影廠給的啟動資金就是二十幾萬。
“怎么可能，86分鐘的膠片都不止20萬，肯定自己貼錢了。”
“貼錢拍的也牛X啊，這故事他怎么想的？”
“故事倒是其次，膽子是真大。”這里說的膽子大，不單指李秋棠畢業作品敢拍長片，碩士班不就拍了一部記錄長片，導演系也從來不缺膽子大的，這里說的膽大，是指李秋棠敢自己貼幾十萬拍一部畢業作品，還是劇情長片。
導演系學生缺錢！有錢誰的膽子都大。
“他是怎么請到秦藍給她主演的？”這也是很多學生想不通的地方。
“演秦藍男朋友的是我們張頌聞老師吧，我還是第一次看他演戲。”
李秋棠也隨著人流往外走，從目前聽到的來看，師生對彗星來的那一夜褒獎比較多。
“秋棠，你來一下。”田壯狀叫住他，向他招手。
田壯狀這一喊，很多師生看向李秋棠。
“他就是李秋棠啊，長得還挺帥。”
李秋棠緊走兩步，來到前面。
“他就是導演。”田壯狀向韓董引薦。
“韓董好。”李秋棠主動和韓董握手打招呼。
韓董笑道：“來過中影找發行啊。”
“找過。”李秋棠笑笑，“說我是學生作業，不發。呵呵。”
田壯狀笑道：“你小子還挺記仇。”
李秋棠干笑兩聲。
韓董倒不覺得下面的人拒絕李秋棠需要被指責，因為中影確實不會向市場推一部學生作業。
標放的人很快就走的七七八八了，就留下幾位老師和李秋棠以及韓董坐在里面說話。
韓董首先夸李秋棠的電影：“螺螄殼里做道場，創意很好，完成得也很好。”
然后說這部電影讓他想起他們八九十年代拍戲：“也是拿很少的錢，想盡辦法把故事拍好看。”
又道：“聽你們老師說，入圍電影節了？”
“是，加拿大奇幻電影節，下個月。”
“很好嘛，有什么困難嗎，我們中影不僅面向市場，也有一份社會責任。”
都不用江偉老師遞眼神，李秋棠張嘴就來：“現在啥都不缺，就缺個發行。”
還說發行的事。
這話把各位老師逗笑了，謝小晶說：“是問你出國參加電影節有什么困難，你小子倒是會挑時候。”
韓董說：“明天你來一趟，我們詳細聊聊。”
“好！”李秋棠答應得可脆生了，韓董都答應跟自己好好聊聊，這事兒有門。
韓董又勉勵了兩句，就離開了。
韓三坪確實起了愛才之心，想幫李秋棠一把。
現在國產電影市場雖然有所好轉，但依然非常艱難，市場急需作品把觀眾拉回電影院，他的選擇是商業片，尤其是商業大片，所以他才會陳楷歌做無極。
做大片的同時也積極扶持新人導演。
路川成功的背后就有他的，路川現在正在籌備南京！南京！，韓董很這個項目，對這部電影以及路川本人都寄予厚望。
本來他是不會來看電影學院畢業展映的，但田壯狀、謝小晶、侯克名等老友盛情邀請，把李秋棠夸得跟一朵花似的，他也有了好奇心，遂決定來看看。
一看不要緊，看完確實很驚喜。
講的雖然是科幻故事，但一點不繞彎子，故事很容易看懂，對普通觀眾來說也沒有觀影門檻。
最難得可貴的是，他從彗星來的那一夜上看到了李秋棠的想象力。
做導演，搞創作，最怕想象力缺失。
想象力，不僅指上天入地，移山填海，很多時候想象力跟巧思掛鉤，一個巧字，為難死多少導演。
而彗星來的那一夜就體現了導演的巧思，拿少少的錢，拍好看的電影。
更別說他才22歲，這樣的年輕導演，值得一見。
第二天一大早，田壯狀老師就聯系李秋棠，帶他去中影。
田老師考慮得很周到，昨晚是韓董個人邀請李秋棠，下面的人還不知道，李秋棠今天一個人去，開口就要見韓董，很大可能還是會被趕出去，他不一樣，他見韓董很容易，下面的人也不會阻攔。
師生二人來到中影，順利在辦公室見到韓董。
“親自帶過來，就這么寶貝？”韓董一見師生二人就說。
“你們談你們的，我就旁聽。”田壯狀說完就坐下，端著杯茶水小口啜著，果然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
韓董也不管他，和李秋棠交流了起來。
主要是李秋棠說，說自己創作彗星來的那一夜的經過。
“…最能體現一國電影工業實力的是三大類型片，科幻、奇幻、軍事戰爭，這三個我都想做，但我又沒錢，只能玩這種小心思。”
一個學生在中影副董事長辦公室里談電影工業化，一準是在吹牛X，韓董也知道他在吹，但這個學生吹到他心坎兒里去了，因為他做商業大片就是在推電影工業化，他堅定地認為中國電影要，就必須走工業化道路。
“秦藍跟我是奉天老鄉，我們認識兩三年了，這回她是無償幫我的忙，其他幾個演員是花錢招的…最大開支是膠片，就算我能低價從青影廠買，前前后后也貼了四五十萬在膠片上，其他費用就還好，花的不多。”
“我自己有個小工作室，平時、宣傳片、MV什么都拍，不光自己拍，也當個中介給別人介紹拍攝工作，幾年下來賺了點錢，不過都投到彗星來的那一夜里去了。”他才不說他靠彩鈴賺了錢呢。
“總成本大概在80萬左右。”李秋棠在心里飛快地算了筆賬，報了個數字。
“80萬？這能發啊，”韓董一句話讓李秋棠的太陽穴突突了一下，“這個成本就算虧也不會虧太多。”
成本已經低成這樣了，再虧能虧成哪樣？
接著，韓董又說中影有自己的社會擔當在，不僅要出品優秀影片，扶持新人也是重要工作：“這件事我拍板了，你那電影我來發，過幾天你把帶子送過來，集團幫你送審。”
“好。”這應該是李秋棠近半年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送審和發行我們有自己的流程要走，得花點時間，暑期檔你就別想了。”
這都6月了，李秋棠就沒做暑期檔的夢：“只要能上就行，檔期我不挑。”
“那我讓你進賀歲檔？”韓董笑道。
李秋棠一愣，黃金甲早早定檔賀歲，雖然知道這片子質量一般，但李秋棠瘋了才會去碰黃金甲。
韓董見李秋棠一臉奇怪的表情，笑道：“你就是想進賀歲檔我還不讓呢。放心吧，早一點就國慶，晚一點就11月，今年肯定會把你排上去。”
“好，謝謝韓董。”
談好影片發行，韓董又問了李秋棠一些功課上的事，導演系課程總的來說就三塊：表演、劇作、視聽語言。這三塊貫穿整個學習過程。
“你還寫過哪些劇本？”
“閑的時候寫過一些，有長片也有短片。”李秋棠道，“但大都不是很成熟。”李秋棠藏了一手，就算實話說自己手里有二三個劇本，韓董也不會信。
韓董隨口說了一句以后有機會帶過來看看，并且勉勵他繼續保持創作，送客前，韓董還提到了一部電影：“有部叫瘋狂的石頭的電影月底要上，也是個很厲害的年輕導演拍的，有空介紹你們兩認識。”
聽韓董這話，這電影背后還有他的，這是李秋棠事先沒了解的，李秋棠答應了，和田老師一起離開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