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機械門鎖發出輕響,然后被人推開。
安和雖然閉著眼,但能從那輕一些的腳步聽出,進來的應該是那個女人。
不過還沒等她關上門,門外就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
“宮野主任,這是白天記錄的實驗數據,電子版也一起發給你了。”
“我知道了。”
白天?也就是說現在是晚上?
這么晚還要工作加班?
安和回想起剛剛這個女人也是這個回答,暗自猜測這是個不太擅長拒絕別人的家伙。
趁著兩人交接數據,安和悄悄將眼睛睜開一些,留著一道縫隙,開始在暗中觀察。
那是一個十分高挑的女人,穿著一身素白的長大褂,就是醫生或是博士最常穿的那種,不過內里卻是件酒紅色的束身裙,將那盈盈一握的細腰給襯了出來。
嗯,真的很細。
安和目光上移,停留在那惹眼的茶色短發上,那是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抹顏色。
女人面對著門外,看不全正臉,但能看到一部分側臉,很白,鼻梁高挺,五官立體而端正,面相看起來像是混血兒,尤其在看到那寶藍色的眼睛后安和確認了這一點。
數據交接并沒有太久,那個研究人員很快就走了,茶發女人關上門,將手上的一疊資料扔在電腦桌上,疑似帶了一點脾氣。
過了一會兒,她走到研究臺旁,安和立即收斂呼吸,將原本睜開了一些的眼睛閉上,防止被她發現自己已經醒了。
敏銳的觸覺告訴他,拘束衣一側的扣帶被打開了,他的一只胳膊從中解放了出來,幾秒后,手背上短暫地接觸到一抹冰涼,隨即一痛。
很好,又是一針,我記住你了。
安和心中默默記著賬,似乎是發現茶發女人的洞察力并沒有想象中強,他又將眼睛睜開一道縫。
茶發女人調整了一下滾輪,控制到一個合適的輸液速度,便沒再關注他,坐到了電腦桌前,快速在鍵盤上敲打著,開始查看電子版的實驗數據。
室內燈光很亮,不過電腦屏幕更亮,安和暗自腹誹這女人的眼睛不會痛嗎?
房間恢復了安靜,除了茶發女人時不時還在發出些聲響,安和都要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沒有參照物,他不能很清晰地感知到具體時間,但從感覺上看,至少過了有一個小時。
終于,那個女人有了不同的動靜。
她伸了個懶腰,曼妙的身形舒展開來,讓每一個看到的人不自覺感到心情愉悅。
從椅子上站起,茶發女人走到架子前,拿出了一只小貓形狀的杯子,把手是它的尾巴,隨后又來到洗手臺旁的長桌前,打開了一個標記有“氯化鐵”的罐子,用小勺從里面舀了些淡棕色的粉末到杯子里。
隨后她走到飲水機前,打了些熱水。
咕嘟咕嘟。
濃郁的咖啡香氣在實驗室中彌漫開來。
安和心中古怪,但也意識到,要想打破僵局,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你的導師肯定沒少罰你背實驗室行為規范。”
他淡淡開口,眼睛顯露出幾分疲憊,偽裝出剛剛醒來的模樣。
茶發女人端著杯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而是自顧走到電腦前,放下杯子,在鍵盤上操作了一番,將數據保存好,才轉過身,輕抿了一口咖啡。
“很遺憾,你口中的那個導師就是我自己。”
似乎是水溫太燙,她輕輕瞇起了眼,對著杯子中吹了吹,縷縷霧氣散去,回吹的氣流撫弄起她額前的碎發。
“我的意思是,可以請你給我一杯水嗎?”安和抬眉看著她手中的咖啡。
茶發女人不為所動,瞥了一眼還在滴流著的輸液袋。
“我不覺得你會缺失水分和葡萄糖,輸液的量完全足夠。”
“可我的嘴唇已經開裂了。”安和扯開嘴角笑了笑,些許血絲浮現,表示他并不是在說謊。
茶發女人看見了,開始猶豫起來,想了想還是動了。
“等等,你在用什么東西裝水?”
“試管,非常好用。”茶發女人頭也不回。
“你真該多背幾遍實驗室行為規范。”
“謝謝稱贊。”
茶發女人并不溫柔地用試管給他灌下去將近200毫升的水,不得不說,這玩意用來“喂食”還真是格外合適。
溢出的水順著嘴角流淌到脖頸,最后染濕一小片床單,安和不甚在意,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可以讓我看看我的‘簡歷’嗎?我還挺好奇的。”
茶發女人的眼神開始不自覺地飄向那疊資料,這讓安和覺得自己猜測沒錯。
女人躊躇了片刻,還是順手抄起了那沓紙。
“你是個孤兒,平淡地過著一生,不過升學考試運氣好了一次,考上了東大,研究生報了我所在的這所實驗室。”
“那可真是夠草率的一生。”安和忍不住吐槽。
茶發女人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的名字?”
“問別人之前,一般得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相比于男人,女士總該有些優待。”
茶發女人將臉畔的發絲撩到耳后,絲毫沒有在無理取鬧的自覺。
“安和。”
沒有計較太多,安和大度地給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顯然,剛剛一直在用日語交流,這會兒突然蹦出兩個中文讓茶發女人很難反應過來。
于是安和以手指作筆,在床單上寫下了漢字。
“原來是啊哇君么。”
“......不是日文漢字的那個安和,而是‘安和’。”
聽到這么一個“可愛”的稱呼,安和黑著臉強調了一番中文讀音。
“好的,啊哇君。”茶發女人拿起筆,在紙上涂改了起來。
“所以說,還真是草率的一生呢。”
安和注意到這點,又吐槽了一遍。
茶發女人少見地表示了認可,點點頭:“無非是從本土生變成了留學生罷了。”
“按照這個邏輯,我們現在是導師與學生的關系?看起來不太像呀。”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拘束衣,安和似笑非笑。
“沒關系,反正我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導師。”
茶發女人不為所動。
“不像嗎?”
“你見過這么年輕漂亮的導師嗎?”
“嘶......那你保養得還挺好。”
“從你的話語中,我聽出了一種失禮。”
茶發女人眼神冰冷起來,她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我能有今天的學術地位,完全出自于自身天才的頭腦,與那些靠著年齡和資歷混上去的人不一樣,而且隨意揣測一位女性的年齡可不是紳士之舉。”
“難道精神控制就是了嗎?”安和笑了笑。
茶發女人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