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涼風灌入了堵住洞口的石縫,在森森冷意中楓打著寒顫揉眼從薄毛毯上坐起來。
唰啦啦的雨水落地聲清晰響在楓的耳朵中,這場雨經歷了一夜后依舊沒有停下的痕跡,怔怔盯著前方在狂風驟雨下搖搖晃晃的石堆,縱使是已經習慣了在各式各樣的環境下露營的楓,突然躺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一夜,一覺醒來后也感到了身上的酸痛。
對于野生精靈來說,能夠遮風避雨的寬敞山洞已經稱得上是絕佳的領地了,但顯然人類的體質并不能與野生精靈相比,如此想著楓在一聲輕喚聲中轉過神來。
“嘎嘎。”
黑暗鴉歪歪頭,她飛到了楓的肩膀上,用鳥喙蹭了蹭他的臉頰。
楓小弟這是被凍傻了?
黑暗鴉搖搖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楓小弟也不像她一樣有著可以保暖的漂亮羽毛,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要把“表皮”蛻去一層,她本已經大發善心打算讓楓小弟昨夜用她溫暖的羽毛取暖,但沒想到楓小弟居然拒絕了。
“嘎嘎。”
黑暗鴉再問道。
需要她叫一些家伙來幫你取暖嗎?
昨夜,洞窟里的其他黑暗鴉已經被鴉姐十足的魅力所折服,現在只需要她翅膀一揮間這些新來的小弟便能一擁而上將楓壓倒在地。
“大可不必。”楓抬手表示了拒絕。
在昨天替野生精靈們上藥的時候楓便發現了,不同于自家的黑暗鴉,這些野生的黑暗鴉并沒有定期保養羽毛的習慣,羽毛亂糟糟的,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異味,雖然楓并沒有潔癖,但也并不會故意讓自己置于邋遢的境地。
果然如此。
黑暗鴉哼哼幾聲,昂起頭張開翅膀傲嬌地做出接受的姿態。
果然還是忍不住想要抱著她取暖對吧,所以昨天晚上又為什么要拒絕她呢?
在地上坐了一會,待到身上的酸疼感稍減之后,楓才想起了正題:“阿勃梭魯呢?”
今日份的好感度還沒有刷呢。
“嘎?”
黑暗鴉瞪大眼睛,翅膀保持著張開的動作僵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楓此時所說出的話。
“嘎嘎!”
雖然如此,黑暗鴉憤憤的用翅膀指了指山洞的深處,在一大群或躺或坐的病號精靈中央,前爪纏著風衣卻依舊傲然挺立著的阿勃梭魯顯得格外顯眼。
見楓起身,黑暗鴉收回翅膀偏開頭。
去罷,去罷!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斯通!
“乖,等會和你玩。”
聽到楓小弟討好的話語,黑暗鴉原本垂下的尾巴又一次翹了起來。
“呱?”“呱啊?”
其他的黑暗鴉們不明白自家新老大如百變怪一般難以捉摸的心情變化,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卻被黑暗鴉一聲低斥全部叫停。
“嘎!”
膽大包天,大姐頭的閑話也是你們能嚼舌根的?
在洞穴的深處,這里被灌入冷風的程度明顯是要低于外圍的,這里也是安排給那些受傷較重的精靈休息。
阿勃梭魯在這些精靈周圍巡視了一圈,相較于昨天,可以很明顯看出這些傷員的精神狀態有了明顯的好轉。
嗒嗒。
腳步聲從身后響起,阿勃梭魯的耳朵豎了起來,一轉頭她便看到了從背后邊穿著外套走來的楓。阿勃梭魯的視線在楓的左右快速掃過,在沒有看到那只黑暗鴉后才松一口氣般放松下身子。
“Abo~”
她朝著楓友好地打了一聲招呼。
“大家的狀況都還好嗎?”
阿勃梭魯點點頭,身后如鐮刀般的黑色尾巴輕松地甩動著。
“莎。”
“咕唔。”
在阿勃梭魯的身后,那些閉目養神的精靈們見到楓的靠近,也發出了善意的招呼聲。
“看來,我已經得到了你們的初步認可。”
“Abo~”
阿勃梭魯傲嬌閉眼,人類造成的傷口果然還得靠人類來醫治,明明楓才來到石窟內不到一天,但發揮的效用卻要超過她蹉跎的數天。
阿勃梭魯暗自垂首,不由生出了一絲挫敗感來。
早知如此,她便綁一名人類過來不就行了?
“不用感到自卑,若不是你將它們收攏起來,我也幫不了你們,還是你的善良救了這些孩子。”
花言巧語罷了。
雖然是這么想著,但阿勃梭魯的嘴角仍忍不住上揚起來。忽的,她感到了身前的人類伏下了身子,阿勃梭魯應急般地抬起爪子,她齜起牙沖著楓發出警告似的短促叫聲。
“不用緊張,我先幫你上藥。”
雖然無法準確理解楓的話語,但阿勃梭魯能聽出楓話語間的安撫,她猶豫著順從地抬起了爪子,任由楓拆解著充作繃帶的風衣。
楓解開了綁在阿勃梭魯上的風衣,觀察著其下的細長的條形傷口,昨天還發黑流膿的傷口在解毒藥和特效傷藥的處理下已經消炎。
“恢復的不錯。”
風衣上沾染著膿水和血液已經不能再穿了。
他評價著,卻莫名讓阿勃梭魯感到了一絲不自然。
“Abo~”但即便如此阿勃梭魯依舊鯁著脖子發出勉強的指責聲。
“我知道我知道,等幫你換完藥之后我再幫你的同伴換藥。”
楓從背包中取出一瓶未開封的傷藥,按動頂端的噴頭將霧狀的藥液噴灑在阿勃梭魯的傷口處。
“唔~”
隨著冰涼藥液一同傳出的刺骨疼痛感令阿勃梭魯被楓抓在手里的前肢下意識地繃緊作勢就要收回,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發出了多么丟臉的聲音。
她窘迫地環顧四周,只見原本還一臉好奇張望向這邊的其他精靈們此時統一失明了般統統錯開了視線面向石壁,仿佛石壁上有什么極為吸引它們的物體所在。
但越是如此阿勃梭魯心中的羞窘就越是膨脹,她磨磨牙粗聲叫嚷道:“Abo!”
“沒關系沒關系,這里的大家需要你的保護,不過現在,你也需要我的保護,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楓連頭都沒抬,繼續輕聲安撫。
望著楓低垂的腦袋和專心致志的側臉,阿勃梭魯愣了愣,一股難言的感情在她的胸腔中化開,掀起了一圈圈漣漪。
她原本粗里粗氣的聲音倏然軟了下來,化作一聲不明的嘟噥。
“好了,這樣就可以了。”這時楓已經上好了藥,他用一塊嶄新的紗布將阿勃梭魯的前肢包了起來,做完一切后他這才站起來拍拍手:“其他的,就等到明天再看看情況了。”
目睹著楓整理著背包走向其他受傷的精靈,阿勃梭魯好半晌才緩過神來。
忽的,阿勃梭魯注意到了被丟棄在腳邊的風衣,她抿了抿嘴,看著四下無人注意這邊,她做賊心虛地踏前幾步,將那風衣當作了墊子盤踞在了上面。
阿勃梭魯伏首,安靜地躺在風衣上,此時,剛剛上過藥的傷口處疼痛已經消退,只余留下了宛若夏日迎面而來的一縷涼風般的舒爽。
“Abo~”
他,這個人類,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