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開口了!
田明安聽到江生的話猛地打了個激靈,強打起精神說道:“小子繼續跪下去便是。”
“就沒想過,貧道哪怕最后收了你,卻什么也不教你嗎?”江生又問道。
田明安卻是說道:“小子一心求道,此心不悔。”
“當真不悔?”江生問道。
田明安咬牙說道:“不悔!”
江生笑了:“那你便繼續跪著吧。”
田明安剛剛有些激動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但他依舊強撐著,跪了一日,直到傍晚才艱難起身,踉蹌著下山。
江生看著田明安下山的身影,眼中無悲無喜。
第九日,田明安再次上山,哪怕田國富心疼他想要讓幾個人抬他上山,哪怕是娘親哭著讓他算了,但田明安還是上山了。
自己拄著一根樹枝來到道觀前,在隆冬時節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八天時間已經把他身體都凍壞了,但田明安還是重重跪了下來。
辰時,江生緩緩睜開眸子,看著跪在殿外在寒風中一動不動的身影:“還有口氣沒?”
田明安喃喃出聲:“小子,還活著。”
“嗯,那就好。”
江生的話音落下,那一刻,田明安忽然感覺自己周身的寒風消散,一股暖洋洋的氣息充斥周身,讓他僵硬寒冷的四肢恢復了些許溫度。
“能自己起來嗎?”江生又開口問道。
田明安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小子可以。”
江生再次點頭:“那進來吧。”
田明安一顆心激動的撲騰直跳,他強忍著激動進入殿中,一時間只感覺殿中溫暖無比,和外面天寒地凍的肅殺環境完全不一樣。
江生翻開一卷道經,緩緩開口:“有什么想問的么?”
田明安有些忐忑:“道長愿意收下小子了?”
江生點了點頭:“嗯,你小子態度尚可。”
田明安愣了下,隨即又有些疑惑:“道長,小子常看話本,其中高人收徒除了看誠心,還要看其求道之心,看其心性悟性。”
“道長不考驗小子為何求道?”
江生瞥了眼田明安:“你因何求道,與我何干?貧道只是看你心誠而已。”
田明安怔住了,是啊,因何求道,與他人何干?
只要自己心誠,堅定求道便是了,何必說與他人聽?
江生繼續說道:“實際上,貧道也沒指望你有多少悟性,但你心性的確不錯,先在貧道身邊吧。每日貧道誦經,你便來聽。”
田明安連忙說道:“徒兒記下了。”
江生想了想,又說道:“修行之人,先要打熬身骨,你眼下距離修行還差得遠,先把自己的筋骨打熬好,再談感應氣機,引氣入體。”
田明安連連點頭:“徒兒謹記師尊教誨。”
“自己尋個地方坐下吧。”江生說著,開始緩緩念誦道經。
田明安尋了個蒲團盤坐下來,靜靜聽著江生念誦經文。
這一聽,就是聽了一個時辰。
到了巳時,江生看著猶在經文中沉浸的田明安,沒有強行喚醒他。
直到了未時,田明安才回過神來,看著此時日頭高懸,他有些恍然:“一卷經,竟然讓小子沉浸其中不自覺,足足兩個多時辰才回過味來。”
江生輕笑了一聲:“求道之路,路漫漫其修遠兮。日后需常年累月潛居山中,你可耐得住寂寞?”
田明安神情堅定:“徒兒耐得住。”
江生不可置否:“貧道權且信你。先下山吧,回去與你爺爺和父母知會一聲,明日再上山。”
“今日好好團聚一番,日后想要團聚就不易了。”
田明安卻是笑道:“徒兒想著,日后修煉有成了,應該就可以接家眷團圓了。到時候說不得還能幫爺爺和父親母親延年益壽呢。”
“呵,有個盼頭也不錯,下山去吧。”江生揮了揮手。
田明安起身恭恭敬敬對著江生行禮,然后興奮的下山去了。
看著田明安遠去,江生卻是想起了那照料自己長大后老死的慈祥老者,再望向殿外那群山落雪,幽幽嘆了口氣:“大道,長生。證得長視久生,坐看人間輪回,活他一萬八百歲又如何,終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日后,有這小子哭的時候。”
說罷,江生服下一枚聚元丹,繼續開始修行。
他要盡量在河神大祭開始前,把自身修為提升至筑基后期,如此才有足夠把握對付那河中的妖魔。
翌日,田國富帶著兒子兒媳和田明安一起上山,先是三人對著江生一拜,送上束脩,然后是田明安正式跪下給江生磕了三個頭。
等田國富帶著兒子兒媳離開后,山中道觀就剩下了江生和田明安二人。
一時之間,道觀多了幾分幽靜,幾分孤寂。
田明安心性不錯,僅僅惆悵片刻就恢復了精神,跟在江生身邊繼續聽讀道經,隨后就是打掃道觀,自己練武自己做飯。
江生雖說已經辟谷,但田明安卻不行,他必須每日自己挑水劈柴做飯,還要打掃道觀內外,練武強身。
這樣的日子對年僅十二歲的田明安來說無疑有些繁重,但田明安卻依舊堅持下來,而且還有些樂在其中。
江生每日也會抽出時間指導田明安的武藝。
看著殿前正在演練拳腳的田明安,江生說道:“你要記住,修行之人,修心修性亦修身。”
“肉身乃渡世寶筏,內存精氣神。修行之人感應氣機,引氣入體后,并不會馬上強大多少。”
“拳腳刀劍在練氣期依舊能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哪怕是練氣后期的修士,一旦猝不及防被強弓硬弩命中或是被練氣中期的體修近身,依舊有致命危險。”
“蓬萊修行,不僅練法,更練身,唯有性命雙修,才是我蓬萊正道。”
田明安大聲回道:“徒兒記下了。”
江生沒有多言,繼續看著田明安練武,這個過程讓他想起了自己八歲許道后,那老者教自己武藝時的畫面。
這種前人傳后人,代代相傳的畫面,讓江生對傳承二字又多了一絲明悟。
隨后的日子里,江生從每日對田明安進行教導,變成了三日一教,又變成了七日一教。
田明安的天賦不錯,讓江生可以省下不少時間,而這樣的指導對江生來說實際上也是對自身修行的一個驗證,隱隱照映著江生自己的道路。
時間就這么一日日過去。
不知不覺隆冬走完,轉眼臘月也快過去。
隨著河神大祭的時間越來越近,青山縣城中的氣氛也愈發古怪。
江生斬殺東郡八狼的確震懾住了邪修一段時間,但隨著幾個膽大的試探幾番后,邪修們確認只要不靠近青屏山就不會引出那位可怕的江生道長后,他們又再次活躍起來。
而這一次,徐瀟也是發了狠,她拿著花大價錢從江生那里購置來的符箓,先后查到了好幾個筑基邪修的蹤跡。
隨后徐瀟帶著王天放、李浩、韓立和錢明這幾個筑基散修一同出手,接連斬殺了四五個筑基邪修。
學著江生的動作把這些邪修的尸首掛在縣衙前,用血淋淋的事實再一次震懾了這些邪修。
雖說邪修的動作被震懾住了,可城中的流言卻是又蔓延開來。
一開始還只是小范圍內流傳,說張縣令之所以要殺掉河神,是不滿祭祀與他無關,他其實是想在河神大祭里分一杯羹。
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張縣令想自己塑造金身享受香火好謀求長生。
再傳著,又成了張縣令早就和那些散修約定好了,殺了河神之后瓜分青山縣的百姓,張縣令霸占縣城,散修們霸占各個鎮子。
到時候整個青山縣變成他們的獨立王國,隨意殺人取樂。
流言越傳越離譜,偏偏還有不少愚民就信這個:本來河神大祭每年獻祭六對童男童女就能保全縣風調雨順,縣令費力不討好的非要殺死河神是為什么?
不就是為了取而代之嘛!
隨著這些流言傳播,不少士紳富商甚至都懷疑起張青云的意圖。
加上這些時日邪修頻頻生事,殺人練法,害人性命的血案時有發生,那些殘肢斷骸,血肉模糊的可怖場景也的確嚇壞了這些士紳。
因此士紳富商們都想要找張青云這個縣尊要個說法。
而士紳富商一帶頭,百姓們聽到風聲后更覺得縣尊大人暗藏禍心,也是紛紛請命希望縣尊不要破壞河神大祭。
張青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自己治下的百姓給困住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