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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寧愿做錯,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小榻。

  年輕的男女面對著面。

  女子面色緋紅,羞怯慌亂,卻又滿臉淚痕。

  男子嘴唇帶血,看著女子的臉,有些氣急敗壞,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憐惜。

  這抹憐惜,讓白玉璣本就急促的心跳變得如擂鼓一般。

  回想方才的場景,她有些不敢直視秦牧野的眼睛。

  秦牧野輕輕揩了揩她眼角的濕跡:“你還說你不委屈…”

  “這不是因為委屈!”

  “那是因為什么?”

  “你又弄疼我了!”

  “胡說!”

  秦牧野指著她整齊的衣襟:“我這次規矩的很,根本沒抓你!”

  白玉璣:“…”

  這下賴都沒法賴了。

  原以為這次親得醉醺醺的,跟上次在馬車上前半段很像,他會跟上次一樣不老實。

  誰能想到他這么規矩。

  所以…我哭,真的是委屈?

  可我怎么能因為他委屈?

  但如果不是委屈,我又為什么咬他?

  “秦牧野!”

  “在呢。”

  “那天攔你姑姑,我的確是一時間沒忍心。”

  “你承認了?”

  “可是…”

  白玉璣不想承認的,但她心里很怕,怕因為這件事情,會成為秦牧野心中對自己的芥蒂,每每想到,就會像前幾天一樣,冷冷地看著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害怕,明明兩個人是仇人,自己對他只是利用而已。

  可她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擔心另外一件事情。

  她側過臉,不去跟秦牧野對視:“可兩家的仇太深了,注定有一天我會真的對她下手,就如同我會對你爹下手一樣,所以你不要這樣。”

  “我哪樣?”

  “就是…”

  白玉璣語塞,不知道怎么解釋。

  秦牧野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這樣么?”

  白玉璣:“!”

  她只覺得唇上如同觸電一般,飛快向后挪了挪道:“你再不經我允許輕薄于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你之前不都同意了么?”

  “之前同意,不代表現在同意!”

  白玉璣終究還是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平復了一會兒情緒才鄭重道:“我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動手,到那時你會徹底把我當做仇人,就像是前幾日一樣,所以你不要入戲太深,不然只會多承受一次痛苦。”

  “可我看,你好像比我還要痛苦。”

  “我…”

  “其實這場戲,我本可以走出來的,但就在之前的某一刻,我走不出來了。”

  “哪一刻?”

  “你攔下姑姑的那一刻。”

  “你大可不必,我剛才說過了…”

  “我剛才也說了!”

  秦牧野握住她的手:“你不是那種無所不用其極只為報仇的人,也許你真的會有狠下心動手的那一天,但你相信我,這只會給你帶來更大的痛苦,就像前幾日一樣。”

  白玉璣:“…”

  這是剛才她對秦牧野說的話。

  確實很痛苦。

  她笑容有些嘲弄,不知是在譏諷秦牧野還是在自嘲:“滅族之仇,你覺得我能放下么?”

  秦牧野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覺得南詔復國的希望有幾成?”

  “不到兩成。”

  “那毀掉秦家的希望呢?”

  “不到兩成。”

  白玉璣自己都沒底氣說出太高的數字,原本以腹中胎兒煉蠱,她有信心必殺秦開疆。

  可現在,不僅秦牧野康復遙遙無期。

  她也開始有些懷疑,真到那個時候,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

  秦開疆不死,她想不到南詔有什么底牌滅掉秦家,或者說…秦家那幾個滅掉南詔的首惡。

  秦牧野又問道:“那讓南詔遺民過上豐衣足食好日子的希望呢?”

  白玉璣有些沮喪:“可能不到一成。”

  “那如果…”

  秦牧野頓了頓:“如果能讓前兩者的可能加到后者上面,你愿意么?”

  白玉璣感覺心臟好像被戳了一下。

  如果可以。

  自己會選擇放棄前兩者,專注后者么?

  “這,這怎么可能?”

  “或許不是那么容易,但大乾很強大,你去做前兩者,一定會給后者造成阻礙。后者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這條路不會違背你的本心,不會讓你痛苦。還有…如果你愿意,我會全力幫你。”

  白玉璣心亂如麻,又有一股近乎絕望的憤怒涌上心頭。

  她知道,秦牧野說的很有道理。

  但仇人勸說自己放下仇恨,這件事情還是太過荒誕了。

  荒誕到她不能接受的地步。

  她很想說一些激烈的話語,可看秦牧野臉色蒼白,雙手強撐著床板跟自己說話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

  秦牧野輕嘆一口氣,溫聲說道:“我只是這么一說,做決定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不用逼著自己立刻想清楚,夜還長,好好休息吧!”

  白玉璣神色復雜,沉默片刻,還是輕輕說道:“嗯!你受了傷,趕緊睡吧!”

  “你呢?”

  “我打坐!”

  “這張床其實挺寬的,夠兩…”

  “我打坐!”

  “好吧!”

  秦牧野悻悻點頭,躺下就閉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很疲憊。

  躺下沒一會兒,就響起一陣輕微的鼾聲。

  白玉璣看著他,嘴角不知何時已經噙上了一絲笑意。

  有時候,她面對秦牧野的時候,總會有一種罪惡感。

  這個嬌生慣養卻命運悲慘的世子,雖說經常言語輕佻,但比起外面的人實在干凈得不像話。

  他好像很缺愛。

  所以他會珍惜每一份對他的關心,在心中美化每一個對他好的人。

  哪怕對他的好摻雜著復雜動機的自己。

  哪怕后果已經造成了。

  他也會在意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心阻攔秦延瑛。

  有些讓人心疼。

  但偏偏這么一個人,卻敢一人一騎闖鴻臚寺。

  過了一會兒。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么看著他胡思亂想,似乎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便飛快收回目光,逃似的到另一張床上。

  盤腿坐下,企圖入定,卻怎么都收攏不了心神,時不時會偷看秦牧野一眼。

  剛才秦牧野想有親密舉動,她還是會像往常一樣拒絕,只是…

  以前拒絕,是因為抗拒過去。

  今日拒絕,是因為恐懼未來。

  其實,她也是從某一刻才開始害怕入戲太深。

  從…幾個時辰前,秦牧野跨上靈犀龍駒的那一刻。

  沈悝年齡大了,向來都是亥時之前準時入眠,不能有任何人打擾。

  可今天,他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爹!”

  “爹!”

  “出大事了!”

  是沈洛的聲音。

  沈悝揉了揉腦袋,充沛暴躁的起床氣,讓他只想罵沈洛一頓。

  但想想自己這個大兒子向來穩重,還是推開門,壓下性子說道:“等會你說的最好是大事!”

  沈洛趕緊欠身說道:“秦延瑛…被劫出來了!”

  “什么!”

  沈悝愣了一下,有些驚訝道:“京中還有人有這個本事?是誰劫出來的?”

  他是真的有些不理解,對于這樁案子,連皇帝都是放任不管的態度。

  人都已經被關在鴻臚寺了,去鴻臚寺劫人,就是與整個妖官集團作對。

  而且妖官中有不少高手,甚至還有三品大妖坐鎮,真要有人無理硬闖,至少也得大宗師巔峰才能把人囫圇劫出來吧?

  稀奇!

  真是稀奇!

  沈洛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個名字:“秦牧野!”

  沈悝愣了一會兒,啞然失笑道:“倒也還可行,這小子背后,有高人指點啊!你急匆匆地找來,可是鴻臚寺的人找到你了,想讓刑部一起三司會審?”

  沈洛感嘆道:“爹!您真是神了,孩兒該怎么做?”

  “怎么做?”

  沈悝撫須笑道:“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一個小小刑部員外郎,難道還讓你打頭陣不成?帶把瓜子,別閑著!”

  沈洛:“…”

  沈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時候不早了,老頭子我要睡了,趕緊滾蛋!”

  “哎!爹您好好休息!”

  沈洛點了點頭,躬身等著沈悝回了房,這才撓頭離開。

  父親大人果然深不可測。

  他居然還是看不透沈悝的想法。

  這到底是偏向妖官,還是偏向秦家?

  算了,不管了!

  父親大人讓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絕對不會錯。

  不過…幕后指點秦牧野的人到底是誰?

  此人不僅安排了這個計劃,而且還做好了一切鋪墊,就連葉松亭這個老家伙都能請出來,這得是多大的能量?

  京中安靜了這么多年,終于要熱鬧起來了么?

  帝姬府!

  “什么?居然有座隱樓。”

  李星羅有些后怕,原以為自己把三個可能關押的地點指出以后,秦牧野就已經十拿九穩了,結果沒想到,這些妖官居然真的這么膽大包天,在官衙之上,護城大陣靈氣節點上建了一座隱樓!

  也幸好秦牧野沒有撲空。

  要是撲空的話,自己一切布置就前功盡棄了。

  幸好,幸好!

  可是…

  她有些疑惑道:“秦牧野究竟是怎么發現隱樓存在的?”

  蒲鳴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我們的人說,秦牧野進了鴻臚寺之后,看都不看三處可能的關押地,就直奔隱樓而去,這個鎮南侯世子,怕是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李星羅若有所思,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他有一些本事也好!嬤嬤,幫我收拾一下,我要進宮!”

  “帝姬,此次進宮,怕是會觸怒陛下,您真的要…”

  “父皇自然會怒!”

  李星羅微微一笑:“不過,我寧愿讓父皇生氣,也不能讓父皇失望。這些天我一直在胡作非為,父皇都沒有阻攔。現在鴻臚寺想要發起三司會審找回場子,我又怎么能在這關鍵時刻停下?那些妖官,也該挨一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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