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扔下去吧
黎明前最濃的一抹黑暗，籠罩了下城區。
夜色籠罩的小小窗戶里，老校長從溫暖的被窩里迷迷糊糊醒來，看看天色，又緊一緊被子，閉上眼睛。
“這個時間，卓群應該已經走了吧？
“這小子，去上城區享福嘍…”
昨晚他也累的夠嗆，此時一閉眼，又迷迷糊糊睡去。
夜色籠罩的朦朧晨霧里，碩大的馬車在靜靜等待。
車廂里塞滿了一口又一口木頭箱子。
箱子里塞滿了冰冷的黃金、珠寶和珍貴的礦物。
馬車的前艙里，傳來吸溜鼻涕和交談的聲音。
原來是三個少年，正蜷縮著，被凍得瑟瑟發抖。
“等白天，我們就能去上城區了吧？”
“也多虧了那個叫卓群的倒霉蛋。”
“哼，他算什么？
“應該說多虧了我們家里掏出來的金銀珠寶！
“沒有錢財，我們怎可能買到名額？”
“阿嚏！”
瘦弱少年打了個噴嚏，擦擦鼻孔。
“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
“我們馬上就能去上城區了，馬上就能去了…”
夜色彌散的房間里，油燈的光芒仍在搖曳。
考察組的四人站起身來，邊說邊笑。
“差不多了。
“去拿了卓群的答卷，我們便啟程回上城區。”
“走吧。”
“他這答卷，真能有什么價值么？”
“哈哈哈，有棗沒棗撲一竿子吧。
“大學里那群老教授，有時候口味也很難說的。”
夜色彌散到鏡面上，鏡中的人影越發模糊。
鏡中人影的手，如同一只冰冷鐵鉗，死死鉗住卓群的手，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把他拖到鏡面里，把他拖進鏡中去。
卓群的右手沒入鏡面。
卓群的胳膊探向鏡面。
卓群的額頭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冷汗。
但此時此刻，他無暇他顧。
他只是瞪大雙眼，看向書架的木頭城堡！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
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固然可以影響人成功的概率。
但人的努力、智慧、勇敢、勤奮，是否能反過來影響運氣呢？
枯瘦如柴的士兵，自然沒有什么武運。
身如鐵塔的將軍，麾下百萬雄兵，自然武運昌隆！
窮困潦倒的貧民，自然沒有什么財運。
腰纏萬貫的富豪，產業經營有方，自然財運滾滾！
運氣可以影響人，人也可以賺到運氣！
卓群已經想好了！
這群狐貍需要運氣，需要運氣才能蘇醒，需要運氣才能存活…那就大家團結起來，一起去賺到更多運氣吧！
他昨夜就和狐貍們約定好，他做狐貍的老板，狐貍做他的員工，一起去努力，一起去經營，一起去變強，一起去武運昌隆，一起去財運滾滾，到那時大運滔天，又何懼狐貍這一瓢飲？
他將寫出最初的計劃，他將指定最終的方向，他將帶著最堅定的決心，以此影響未來！
若他的決心和計劃真能影響到未來…
若此時運勢已經轉變…
若此時運氣已經來臨…
那就用這些運氣，盡可能喚醒更多的狐貍！
這一次，卓群不知道能影響多大的運勢，能贏來多少的運氣，能喚醒多少狐貍。
若能喚醒幾百只狐貍，他或許可以逃出生天！
若能喚醒幾十只狐貍，他或許可以殊死一搏！
若只喚醒寥寥幾只狐貍，他也只好認命！
但這是他唯一的方法了！
他手臂已經沒入鏡子，他的肩膀已經冰冷，他的臉已經快貼到鏡面！
他對著木頭城堡，喊出昨夜約定好的口令！
“出來吧！”
書架上的木頭城堡劇烈抖動！
木頭城堡袖珍的小門打開！
“嗷嗷嗷！”
“嗷嗷嗷！”
狐貍叫聲接連響起！
“嗷嗷嗷！”
“嗷嗷嗷！”
越來越多、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城堡的門口，色彩變幻、線條扭曲，噴涌出火紅色浪潮，赫然是一只又一只火紅色的狐貍！
它們從城堡里溢了出來，涌了出來，瞬間堆滿房間！
卓群只覺身體被狐貍浪潮沖擊！只覺視野被狐貍浪潮覆蓋！只覺耳畔全是狐貍叫聲！
身上被一只只狐爪抱住！
腿上被一條條狐尾纏住！
“嗷嗷嗷！”
“嗷嗷嗷！”
洶涌的叫聲中，狐貍的浪潮溫暖而有力，把他推離那面鏡子！
甚至一只只狐爪，拽住了鏡子里那模糊的鬼影！
“嗷嗷嗷！”
“嗷嗷嗷！”
擠成浪潮的狐貍，怒氣勃發！
數之不清的狐爪，拽出鬼影！
“這什么動靜？”
“嗯？”
考察組的四人，聽到古怪的浪潮一般的狐貍叫聲！
看到眼前卓群的辦公室房門，赫然變形，赫然破裂，赫然洶涌沖出浪潮一般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狐貍！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這浪潮沖入走廊，沖入對門，如同洪水席卷，瞬間把四人淹沒！
“這什么動靜？”
樓下，巨大的馬車車廂里，三個人探出腦袋，看向不遠處深黑夜色之中的辦公樓！
卻見那座小樓，此時赫然在搖晃，在發出“嗷嗷嗷嗷”的密集叫聲，在發出“吱吱嘎嘎”的不堪重負聲！
看到那樓外赫然有黑色氣息逸散開來，如同飄帶，如同揚塵！
這一幕深深刻入他們的眼簾，他們仿佛看到有無盡的文字在漂浮，仿佛聽到有低沉的聲音在呢喃，仿佛看到有紛繁的畫卷在展開，他們面容呆滯，他們七竅流血，他們一動不動，嘴里淌下來口水！
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天光倏爾跳出來，照在辦公樓的天臺上！
“嗷嗷嗷！”
“嗷嗷嗷！”
洶涌的狐貍浪潮，轉瞬淹沒天臺！
滋滋滋…
“啊…”
古怪的聲音，古怪的慘叫，原來是狐貍浪潮擁著一道鬼影，沖上天臺，沖入明亮天光中！
這鬼影見到天光，便如落入火中，滋滋冒煙，吱哇亂叫！
“嗷嗷嗷！”
“嗷嗷嗷！”
狐貍們滿腔怒火，時而給這鬼影分開胳膊，讓太陽照照它咯吱窩！
時而給這鬼影翻個面，讓太陽照照它后背！
照得它慘叫越來越大聲，黑煙越來越濃重！
“嗚嗚嗚…”
“唔唔唔…”
原來是考察組的四人，被狐爪簇成浪頭擁到天臺邊緣，隨時可以丟下去！
他們身體扭動還在掙扎！
但是被狐爪抓進肉里，被狐尾綁住四肢，掙脫不開！
他們搖晃腦袋想要說話！
但是被臭抹布塞進嘴里，塞得嘴角撕裂，說不出話！
他們椅子上坐著的，正是他們只見過一面的卓群。
此時的卓群，仰躺在椅子上，看看這覆蓋天臺的狐貍浪潮，看看那已經被曬化最后一抹黑煙隨風而去的鬼影，又看看這考察組的四人。
他伸出手，立刻有狐貍捧著茶杯，送到他手中。
他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回奉茶狐貍舉起的爪中。
他又伸手，立刻有狐貍捧著盤子，奉上烤面包片。
他拿起一片，發現已經涼了…想必這是昨夜校長來送給考察組的晚餐？
肚子太餓，顧不得涼熱，他三兩口便把這面包片塞嘴里吃下去。
擦擦嘴角，在這椅子上換個舒服的姿勢，又看看嘴里塞著臭抹布的考察組四人，突然覺得有點無聊，只是淡淡開口。
“扔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