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月宮,蟾院。
此處蟾院乃宮中仙娥清修所在,乃世間古老相傳的神仙之居。
在此院中,有未成仙而可居太陰之女修,宮中稱以霜娥,那些已成仙之女修,則被稱為姮娥。
霜、姮二字之由來,已不可考證。
不過世間修士猜想,霜為白也,象征月色,故而得此號,而姮者,同垣字相近,古時有三垣天區,想來姮娥之名中有女仙奔于太陰天區之意。
院中,霜娥們輕聲交談。
“姐姐,近來又有下界修士神游宮中,來此求藥了。”
一霜娥嘆氣的道。
“還是真靈派的那位嗎?!”
“可不是,仗著他們派中那位「蟾宗」的寵愛,只拿我等當個搗煉靈藥的”
“噓,此話不可傳于外耳。”
那被稱呼為姐姐的霜娥,面色肅然,又道:“我們姐妹從下界太陰道統中一路歷劫,超升不易,如今在這仙宮中清修,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院中姮娥仙長們同那位不睦,常有貶損之言,可我們自己得清醒,不可摻和其中。”
見姐妹聽進自己的話,這位年長霜娥說起另外一件事,道:“日前有尸解者來宮外,受領陰幻之劫,此人魂魄觀照過往,竟令月華消耗頗大。
以我觀之,此人必能功成,如此便是命定仙人之列,咱們早早去宮中「寒池」準備一番,也好結個善緣。”
“嘻嘻,姐姐這話在理,不知這未來仙人是何等模樣。”
全身筋脈受損,季明在樓中養了大半年,期間保持較低的存在感,淡化一切關系。
可就算如此,還有瑣事找上他來,季明不得已在傷勢養好后,便選擇當眾辭別大師,獨自下峰而去,在亟橫山外找了個野村定居下來。
野村獨居,專一修行后,真切讓季明感受到了什么叫「百日筑基」。
一百日,真就一百日通過煉精化氣中的養氣和煉氣兩步,大小周天中的任督二脈和十二正經中的大小穴竅個個打通,一舉練成三花聚頂,五炁朝元。
季明有想過繼續推進下去,嘗試四境,乃至于五境六境,甚至成仙的滋味,但還是暫且擱置。
無論太陰之幻,還是此幻中藏匿的天劫,它們都屬于蒼天之法,季明相信這里可以支持他一直在道法上走下去,但如果換成佛門之法呢?
在筑基有成后,季明開始一心專注于「元陽童子功」這本有著濃厚佛門色彩的密功。
在他的身上,已罩有一股如煙似云的異象,升騰在背上,在頭頂,這是此功小成的標志—體魄壯大后,真炁與元神相合,所凝就的「氣魄」。
持續的修行下,很快體魄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如奔馬,如車牛,呼吸之綿長不亞于在筑基三境中,煉成龍虎后的體質蛻變。
肉身之上,那股氣魄團聚一處,已是能折鐵分金,隨著體魄的不斷強大,漸漸氣魄聚成龍,凝作虎,亦或者猛象、大鵬、狻猊、赑屃等等。
這就是元陽童子功練就大成的征兆,即將凝聚一道「氣魄寶相」。
練至大成,季明花了四十九天,最終氣魄不再變化無常,而是逐漸的定下,變作一頭鑿牙鋸齒,圓頭方面,眼光如電的氣魄神犼之寶相。
在大成之際,季明不忘在亟橫山中找尋一妖,一頭老狐妖。
按照記憶中猿老的言語,此狐妖婆子隱居山陰一處,擅長通靈問鬼之術,常去山麓外的村鎮里,為一些凡人溝通亡親,賺取財帛之物。
當年猿老將此妖找來,為他召請了地府里的黃嚼大王。
沒錯,季明將深入佛門之法,拜請黃嚼大王修行佛門三密,他倒要看看這里能不能一直支持他修成佛門中的一尊神圣。
當季明產生這個念頭,并開始行動之時,明顯感受到了天地間的不諧之處,一種隱怒出現在此間,令山林、溪泉、草木等,無處不給季明一種風聲鶴唳之感。
這股感受更讓季明確信自己走對了,甚至推算到了“它”的意思。
它要季明沉淪、迷失,首先就要顛倒季明的感官,模糊現實和虛幻的邊界。
它深知季明對外物難有牽掛,便對大師的孺慕之情也可決然放下,而心底唯獨有一樣放不下—無上妙諦,于是給予了通往無上妙諦的大門。
走入這大門,無上神通,成仙了道,唾手可得。
最終季明將在這無上妙諦里模糊了虛實的界限,成為這夢幻泡影一尊仙。
季明確是走入大門,可他拐了個彎,又推開了佛法的門,試問屬于蒼天之道的它,可以讓季明立地成佛嗎?!
這還是「遇仙殺仙,逢佛滅佛,破碎法相」給予的啟示,遇到某種問題,需要跳出問題本身,跳出當下的維度。
洞府幽開,妖窟深藏。
幽冥燈畔,骨架上磷火成行。
銹爐前,祭案間丹符滿案,只待供法王。
祭妖臺,高懸處血幡布陣,專候煉魔丹。
煉丹房,雜陳中毒鼎焚香,獨招靈鬼魅。
剝皮熬骨,妖童爭搶人血飲。煉魂抽髓,老狐怒斥小鬼遲。
手拿禪珠的老嫗,穿著陳舊的緋服,在洞中念念有詞,引幡招魂,幾個圍著皮裙的小鬼,正在鼎前熬骨剝皮,忍受老嫗的苦差和咒罵。
癡傻肥胖的青年,坐在的地上,推開周遭的似獸非獸,似人非人的妖童,捏著條肉干在血中泡散,吸溜一口下了肚,頓時滿臉的享受。
忽然,他前面出現一對足靴。
癡傻青年將頭一抬,視線從足靴移到生人的面孔上,只感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好像有熱光從這生人身上發出。
“老狐婆,幫個小忙。”
站在癡傻青年前,季明輕聲說道。
洞中,老狐婆片刻間收斂驚懼,笑道:“我這里可不是善堂,需要一筆昂貴的酬金。”
季明環視一圈,將足一跺,身上浮出霧金之氣,交織在了一起,現出氣魄神犼之相,在洞內輕輕的一滾,除卻狐婆和癡傻青年,余者盡數崩毀了去。
“剛才.我沒聽清你這婆子的話,可否再說一遍?”
“上仙慈悲,老婆子無有不從。”
老狐婆干脆的跪道。
“符筆和血墨拿來,我給你個名字。”
聞聽此話,老狐婆身子一顫,雙腿軟得站不起來,她曉得眼前人對她底細一清二楚,連她作法召魂的手續都是這樣熟知。
在遞上黑符和血墨,還有筆桿后,眼前人提筆在符上一蹴而就,寫下「黃嚼」兩個大字。
“這是.”
二字落成之后,老狐婆心悸起來,只因那兩個字開始歪歪扭扭起來,依稀形成兩個不該出現在世間的字。
她仔細辨認,只能看到其中一個意,還有一個字只多看了兩眼,一雙狐眼直接爆開,元神錯亂,腦子像鉆入一群螞蟻,癢得以頭觸石,氣絕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