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在第三次尸解前,就給自己在觀照過往時定下一個原則,一定不能順應本心。
簡而言之,怎么不舒服就怎么來。
他還沒有在順境中保持本心的莫大定力,所以只有主動的尋求逆境,這樣也是保持游戲于此的心態,不會真的將此處當成了真實世界,從而沉淪不自知。
在季明作出選擇后,大師面上那一閃而過的失望,著實讓季明心中顫了一下。
一旁,素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無可救藥,自甘墮落的人,倒是李慕如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好。”
大師見季明主意已定,沒有挽留,那不是她的一貫作風,于是說道:“既然你已選定了未來之路,我自然不會留你,最后再送你一程。”
季明剛要拒絕,只見大師已運轉神通,季明只覺眼前一花,肉身被扯入了湍急河流中一般,不多時一座高大的山門出現在眼前。
山門上有一金字大匾,上書「鶴觀」二字。
兩邊掛一聯對句,上面二十二個大字,云:“鶴舞九霄,誠祈上圣長生訣;翎舒三界,長佑人間不老春。”
面對這一座山門,季明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而去。
回了鶴觀,不知有多少因果牽扯,他偏偏要反著來,在足下拍了兩張甲馬符,季明直接闖入了觀外那郁郁蔥蔥,茫茫翠染的山野之中。
“我倒要看看,這不按常理的路數,此處如何令我沉淪其中。”
一路過山渡河,順便小煉密功,就如上次一般,道臟·云手肺不過片刻煉成,揮手間罡風呼嘯,飛沙走石,擾得山野中群鳥驚飛而起。
走了幾天,暴雨忽下,打濕足上符紙。
季明在濕冷的幽暗茂林中找了處巖下野豬穴洞安歇,順便梳理自身的情況。
控鶴功、嚼鐵大法,還有海市大法,這些密功他挨個嘗試了一遍,完全不需要丹頭來輔練密功。煉成道臟,升煉法術的過程也是快得出奇。
接著,他開始修行起「太乙甲部真法」中的坐山力士經。
當下他的修為還只是煉得「精花」一朵,才在養氣一境中剛剛起步而已。
不過只兩三天的功夫,一位位虛空力士已是魚躍而出,在任督二脈中肆意的打通竅穴。
這些虛空力士不要服用貝珠丹丸,運化靈機來煉成,仿佛他的體內就有無窮盡的蒼天靈機來支撐著他一樣,這種滋味實在是美妙非常。
在背后中脊之處的督脈二十八處穴竅,還有身前任脈上的二十四處穴竅,將之全數打通也不過是數天的功夫,業已證得了「氣花」一朵。
這處穴洞里,季明沒有繼續修行下去,或許說不敢再修行下去,這實在太順了。
他已經漸漸的品味出此劫中真意,相比于他那些過往中的情感紐帶,還有一些無法彌補的遺憾,這術法中的妙諦無疑更能打動于他,令他沉迷其中。
只是他是該棄法不修,以游戲此間的心態繼續下去,還是該求法得法,從而能夠破法。
季明心中沒有答案,也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
但是他的性格一向是謹小慎微,在這樣前路未明的情況之下,他沒有選擇繼續修行下去,一直保持著現在的狀態,只是在山間游戲而已。
此時,他其實已經作出選擇。
很快,一年兩年,光陰飛逝,這山野中已是多了個野人。
季明以天為被,地為床,衣不蔽體,連他也不知自己如何變成這副模樣,仿佛只將皮囊寄在這山水之間,饑時便食松子,渴時飲溪泉。
有鶴觀弟子曾意外遇到過他,彼時季明盤坐石上,衣襟沾滿松針,一副怡然自樂的樣子。
那弟子見他樣子,便問他此間有何樂趣也?
季明在石上回道:“昨夜宿在雷聲里,雨打芭蕉如擂法鼓。今日朝起時白鹿舔醒,暮歸時流螢引路,此謂天地與我同榻,已然樂不思家。”
那弟子引以為奇,時常來此,后來此事傳到了飛鵠子耳中。
飛鵠子得知附近山中有個奇人,遂來此山中探查,認出了野人一般的季明,在幾次三番的同季明說了些不投機的話后,便也失望的離開了。
在這樣不曉生,不知死的生活中,季明心中反而通透了許多,在元神上竟是照見了那一輪引他入幻的峨眉月。
不過很快他發現自己依然無法脫離這里,直到有一日,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到來,只是一個照面,半點廢話不說,將他打殺了去。
熟悉的靜室,熟悉的沉香氣味,季明再次轉醒。
“素羅禪師,倒是把你給忘了。”
季明心道。
“看來不進不退,游戲此間的法子走不通,素羅禪師終究會找上來,給我個痛快,那只有走得法而破法的路了。”
季明心中暗自思量著,即使下定決心嘗試另一條路,他也不想自己走得順暢,他倒要看看這個幻境的極限在哪里。
一篇密功浮上心頭,這是封藏許久的一個密功,非是道門之功,而是來自于佛門,被譽為「密功之王」的多羅禪祖,或者可以稱他為多羅尊者。
此人得道前所著密功不少,可謂支撐了佛門密功的半壁江山。
季明手上這一篇元陽童子功,并非多羅禪祖最上乘之作,但亦是絕學一本。
按照密功所記吐納和練功姿勢,他這剛一上手,季明便覺肉身上麻癢無比,整個皮下如有條條蚯蚓抽動似的,同時氣力顯著增長。
季明清楚這是第一步強魄壯體之關,按照密功上所言,此一步常人得有二十年的苦熬,才能達到標準,而他似乎將在短短兩三刻內完成這一步。
靜室內,季明做著一個個動作,有節奏的吐納,整個人如同蒸熟的大蝦似的,熱汗剛出毛孔已是蒸發了。
門外,魏無瀾剛來這里,感受到門后的熱溫,知道里面季明正在煉法,沒好直接闖進去,同門外二童說了兩句,交代了些事情便離開了。
“喝!”
機械的重復幾個姿勢后,季明猛喝一聲,身中沖破任督二脈,頃刻間再次證得氣花。
季明沒有停下,心中亢奮起來,他竟然沒有直接練成這元陽童子功,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找到了這里的脈門,心中一個計劃浮上了心頭。
就在這時,呼吸一岔,一口逆血涌上來,同時周身筋脈爆裂,熱血在全身噴射,滋撒四周。
“念頭雜亂,走火入魔了。”